原本亲密的兄妹,如今变成现在这样,沈勋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他觉得,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人。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拦下针对李牧言的调任,将他留在京城,那么,如今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71第二十一章
同样是这个时侯;李牧言正和陆芷对面而坐;相对无言。
不远处宫女垂手而立;静悄悄地毫无声音。直到孩子的哭声划破夜空,陆芷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安置吧。”
李牧言格外平静地点了点头:“好;你也早些睡。”
陆芷微微一笑:“我总要守岁的。”她漫步往门外走去,早有奶娘迎了上来,悄声地禀报着孩子的事情。
李牧言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眼底却只剩下了冷酷。
他的心中没有*了。
没有去看正在被抱进来的孩子;李牧言自己进了卧房。
这是一间显得非常冰冷的房子。
并不是说房间内炭火不够足;温度不够高,而是因为;这房间内的装饰都只有最基本的,颜色都是那种沉郁的冷色调。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房间的主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打定主意在这里常住,随时都准备离开的模样。
李牧言却丝毫不在意。
若是有可能,他当真可以随时就走,对这里毫无留恋。
也许,会带走他的孩子。
在床上坐下之后,立刻就有小黄门过来,殷勤地帮着李牧言脱了鞋,伺候着他洗漱了,然后在边上垂手而立,听候吩咐。
房间里非常安静,李牧言摆了摆手:“给我取了桌上的书过来,你且去外间候着吧。”
小黄门恭敬地应了,去取了书过来,双手奉上,然后静悄悄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李牧言斜躺在床上,自己动手挑亮了灯,开始翻书。
书里面其实都是些看熟了的文字。
怎么能不熟,上辈子十几年才写下来的几本书,翻来倒去都是会背的,这辈子为了科举又好好地看过几遍,如今拿着,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左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
李牧言想到自己暗地里埋下的人手,心中倒是有些微微的快意。
陆芷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同样,李牧言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两个本该是相伴一生的人,如今居然成了憎恨缠绕,活生生地成了一对怨偶。
但是,陆芷不在乎。她的生命中除了婚姻,还有她的国家。但是李牧言不能。
这一桩婚事,毁了他的前半辈子,如今若是持续下去,连他的后半辈子,也要毁掉了。
他翻过一页书,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北宁对李牧言来说,算不上陌生。但是,他所熟悉的,也是百多年前的北宁,而不是现在这个。
就算他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北宁渐渐地打开了局面,花费的心思,也不是之前可以想象的。
李牧言又翻过一页书,心中止不住地忿恨。
一世人,一世事。
若不是自己看不清这些,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当初被南齐的皇帝猜忌的时候,李牧言并不是没有翻身的本事。但是,之前那么多年在南齐做细作的日子似乎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选择了最为不恰当的应对方式。
叛逃。
这个想法,才是造成如今悲剧的最深切的源头。
如果在南齐待下去……如今的李牧言,怎么样,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被父母家人以及自己所憎恨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李牧言就忍不住心头疼痛。
全部都是自己的错。
他捂住胸口,狠狠喘息了片刻,方才平静下来。
现在的他,依旧做着另一件极为不智的事情。如果他肯放□段,在陆芷面前做出了那等渐渐融化心防的模样,与陆芷演出那等琴瑟和鸣的模样,日后徐徐图了这个国家,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李牧言却始终放不下心中的那股子不甘。
就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陆芷,现在也不会是这样。陆芷是直接导致现在状况的那个人。
李牧言叹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正在义无反顾地奔向一条必死之路,只是他不后悔。
父亲和母亲早已不认自己,这样委身于仇人,和死其实也没有两样了。
又翻过几页书,李牧言的目光开始放空。
现在这样做,唯一的好处,就只是能够让妹妹在南齐的日子过的好一点而已。
虽然说明面上李婉云已经没有了,李牧言却非常清楚,如今她活得好好的,只是,换了一个身份而已。
这一点,李牧言很确定,现在南齐的那个皇帝也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特意授予她勋爵的位置。
这样做,也不过是一点补偿。
好歹,自己也算是为她做了一些事了。李牧言这样想着,手指按在书页上,迟迟地没有翻动。
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烦躁地将书丢到了一边。
然后,正好丢在了进门来的陆芷脚下。
陆芷自己蹲下去,将这本书捡了起来,随手翻了翻:“董氏五书之二?”她将这本书放回应该在的地方,在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你倒是歇得早。”
“明日还有大典,”李牧言说,“若是今日睡得迟了,我怕明日典礼上失了礼仪。”
陆芷点了点头:“你也说得是。”她扭头看着空处,目光显得有些空茫。
李牧言有点看不懂她。
事实上,李牧言从来就没有看懂过她。否则,他不会被陆芷从南齐强行掠到北宁,断送了他所有的退路。
如果可以……
李牧言轻轻地垂下了眼帘:“你也早些睡才好。毕竟,明日,你才是主角。”
陆芷点点头,却根本不动。
李牧言也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陆芷轻声问:“你非常恨我,是吗?”
李牧言惊讶地抬起头:“何出此言?”
“至亲至疏夫妻。”陆芷念着,唇边渐渐地就浮上浅浅的笑意来:“我倒是忘了这件事。就算身体再亲密,身体也是抗拒的。”
李牧言看着她,真的是非常惊讶。
“我不怪你。”陆芷这样说,“我能明白的。你恨我,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如今的李家,你却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李牧言越发听不懂她的意思了,不由得露出一副困惑又茫然的样子来。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却钝钝地痛。
陆芷所说的,是他格外心痛的事实。
又过了一会儿,陆芷低低地笑了起来:“所以,我原谅你。”
李牧言心中一跳,就听她接着说,“原谅你,葬送了这个国家上万人的性命。如今,你可算是出气了吗?”
这句话让李牧言终于微微地变色。
“你……”他刚刚说了一个字,陆芷就抬起手指,在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这种事,还是小声些才好。”她的唇边,笑意轻轻浅浅,若有似无。
“毕竟是叛国的大事,”她若无其事地说着,仿佛说出来的,不过是今日天气不错这样平淡无奇的话,“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只怕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李牧言一时之间,居然被那样的笑容震慑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我却是听不懂。”片刻后之后,李牧言平静地说,“我如今已经是北宁国父,又有什么必要叛国。”
陆芷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一些。
“看,如今你还是叫这个国家北宁。”她说,“只有南齐的那些人,才是这样叫的。同样,在南齐,也不会有南齐人自己称呼自己的国家为南齐,他们都只是说,齐国。”
“你如今,依旧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南齐人。”陆芷的声音平静无波,李牧言却浑身冷汗涔涔,慢慢地就冒了出来。
“是吗?”他微微地笑了笑,“原来我还有这个习惯不曾改,今后改了就是了。毕竟,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了。”
陆芷含笑看着他,慢慢地等他说完,才道:“放心吧,这件事除了我,旁的人也不曾发现什么。你比我所有的臣子都聪明,你做的手脚,那群笨蛋,完全没有发现。”
李牧言看着她,她的眸光分外平静,显然是对这件事已经是非常笃定了。
他的心底,就渐渐地涌上一阵后怕来。
“别担心,”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陆芷又开了口,“我原谅你了。那些人,就让他们死了吧。”
“就当是,为了我当日强抢了你付出的代价。”
李牧言听着陆芷的话,心中一阵悲凉。刹那间,他心中莫名涌起的念头,居然是碰上这样的国君,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臣民们的不幸。
他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陆芷笑吟吟地看着他。她的容貌,其实是非常漂亮的,只是带了些不属于女人的英气,看上去并没有旁的女人那般软弱的模样。
只是对李牧言来说,红颜如何,并不重要。
不在意的东西,总是不重要的。
陆芷低了低头,伸手去翻李牧言方才看的那本书,指着其中一行道:“天下皆为利,董氏所言,当真是金玉良言。”
李牧言下意识地看向她,正看到她渐渐没了笑容的模样。
“李牧言,我与你成婚,却不是为了利。”
只是,你不肯信。
陆芷看着李牧言。方才他为了看书,将床边的灯拨得极亮,从这里看过去,就正好可以看到他眼底一掠而过的不屑。
看到这样的不屑,陆芷也并没有伤心难过。
她早就知道的,李牧言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陛下说笑了。”李牧言干巴巴地说,全然不曾察觉,自己用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陛下”二字。
陆芷也并不曾因为这么件小事就心底难受,只是微笑道:“如今夫君与我的孩儿,随了陆家的姓氏,不如,等我和夫君有了第二个孩子,就让他姓李如何?”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总要让夫君家中的香火,有个继承人。”
李牧言惊讶地看向了她。
☆、72第二十二章
新年过完之后;李婉就十八岁了。
因为之前的陪伴;姚子萱都开始担心她的婚事;李婉自己却一点都不着急。
“您就放心吧。”她笑微微地说,“若是有那等爱我敬我的;不会因为我年岁大了就不娶我。若是因为我年岁大就嫌弃我;我也没必要嫁他。”
姚子萱苦笑摇头:“你这孩子……年岁大了;将来就只好做继室或者是嫁给那些年岁极大仍未结婚的。这样的人;又有多少是好的。若不是……”
她迟疑了一下;不曾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李婉笑微微地给她倒上一杯花露;喂她喝下,道:“您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见她执迷,姚子萱也就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等到沈勋回来,姚子萱叫了他到自己这边,轻声细语地问道:“勋哥儿,我曾记得,你说过,你对李姑娘心中有情?”
沈勋略带惊讶地看向她:“是的,母亲。”
姚子萱就轻轻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迟些再走,替你做主,聘了李姑娘如何?”
这句话让沈勋大大地惊讶了,看向姚子萱的目光都带上了之震惊:“母亲,为何……”姚子萱轻轻叹了一声:“我想着,你和李姑娘年岁都不小了,既然你有情,那就订了亲,也免了李姑娘将来年岁越大,越发不易嫁人。现如今,男儿女儿定亲都早,李姑娘若是现在不定下了,将来日子越发不好过……”
沈勋轻笑:“母亲倒是关心她。”
姚子萱一怔,随后也笑了起来:“婉娘是个好姑娘,我自然是喜欢的。”这次,居然连李姑娘都不曾叫了,直接亲密地叫起了名字。
沈勋对这个建议其实颇为意动,只是他非常不确定,若是这样直接去提亲,李婉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份不确定,让他显得非常迟疑。
姚子萱见他面露犹豫之色,就微微一笑:“怎么?不愿意?难不成你所谓心中所向,就只是说说而已?”
沈勋立刻就苦笑了起来:“母亲,并非如此,只是……”
“你平日里不都是行为果断吗?怎么今儿就显得如此犹豫不决?倒不像平日的你了。”姚子萱是真的有些好奇。
“我怕……我怕她若是不答应,日后相见,只怕难免尴尬。我……”
这句话一说出来,姚子萱就微微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沈勋看着姚子萱,脸上带着微微的苦笑。
姚子萱靠在床上,微微闭了闭眼:“有些时候,既然想要了,就要果决一些。若是想着这些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那日子就过得没意思了。”
“你不去试一把,怎么知道她不同意?”姚子萱咳了两声,又继续道,“再说,就算她因为这些而恼了,难不成,你就没有手段,来将她挽回不成?”
沈勋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居然无话可说。
他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的岁月中,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
想到这里,他立刻就振奋了起来,对着姚子萱恭敬地拜下:“既然如此,就拜托母亲了。”
姚子萱斜卧在病床上,笑微微地点头:“这样,我这个病,也该慢慢好转些才行。”
沈勋就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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