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从来没有提过。”
“他很懂事,怕说出来会让我们难做事,才自己闷在心里……可我还是听到了他夜里睡着的时候无助地喊爹……他是多么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傻孩子……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音儿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了,这些时日你便好生歇着。”他给我倒了一杯热茶,我捧在手心,暖暖的很舒服。
身边有人关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谢谢每一个关心我爱我的人……我闭上眼,抿了一小口茶,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温温热热的,有一丝苦涩,却总会回出甜味。
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像此茶,苦尽甘来……
“东城大人,东枭大人传令让你过去。”屋外传来小厮清亮的声音,东皓城微微皱眉,随便交待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壹佰柒拾、愁情萧索
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赶紧披了外袍跟了去,幸好一路未被察觉。
可他们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影铭漠,既然东枭大人已经进去,那么,我应该是进不去的了。等等再看吧,我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
等东皓城进去之后,守在门外的人也正准备散去,我寻思着要不要过去试一试能否进去。耳畔却响起了刚才那小厮的声音。
“妫海姑娘,东枭大人吩咐了,若是万不得已,你也可以进去。”
我看了看他,点下了头。
真不愧是一族之长,原来早料到我会来了,还给我留了位置,真是好心肠,可心里仍旧是莫名的不安。
而后小厮便离开了,影铭漠的结界之外不再有任何人影。
我蹑手蹑脚地靠过去,许是伤还未痊愈,突然就全身疼痛难忍。小心地攀着旁边的大树坐下,里边渐渐响起了人声。
“东城,你打算怎么和她说?”是东枭大人的声音,我凝神倾听。
“音儿若是得知此事,必定难以接受。”
我?到底是什么事情?我难以接受的,是与小图相关吗?
“呵,就因为她一个人的感受,就可以害死这么多族人吗?”
“父亲大人……”
“够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这畜生再胡乱杀人!”
“可是……”
“没有可是!”
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正着急着,突然里边又传出东枭大人愤怒的声音。
“东皓城!你竟然放他跑了!”
“父亲大人,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如今的他是怪物!嗜杀成性的怪物!”
“呵,若不是父亲大人贪恋美色,爻雪渊便没有这场灾劫!”
“当初又是谁将外族人带入此地?”
“音儿从未做过对不起舞悦族人的事!”
“但雪莨不也是她引进来的吗?”
“哼,爻雪渊从五百年前就不是凡人所能随意进出的,但你却让那苗女进来了。”
“你不也破例让他们进来了?”
“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意思?”
“爻雪渊的结界不是我打开的。”
“她……”
声音渐渐小了,我听不太清楚,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拖着一身的伤痛,我慢慢地走进去。
影铭漠实在安静,也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渐渐的有亮光透了过来,我迎着光明一点点走近。视野开阔了,放眼忘去,是茫茫一片黄色沙漠……一派凄凉无望的景象。
刚在沙漠里彷徨不久,有一女声从天而降,我仰面巡视她的踪影,却迟迟不见其人。
“不用找了,我只是在传音入密,你见不到我的。”
“你是谁?”
“我是谁?呵呵,这不重要的,我只是来提醒你几句。”
“首先,我会帮你破了此迷阵,让你得以出去。第二,你的三魂七魄已不完全,而有一魂,便在逐月轩,若有一日你偶得引魂铃,记得来此处还魂,它暂时就附在我的身体里。”
“你为何要帮我?”
“无所谓帮与不帮,只用记住我的话便可。”
黄色的沙漠渐渐散去了,眼前是一片清晰的景象,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好一副春光融融。
“不远处有条分岔路,你沿着左边一条便是去了人界,中间一条往上则是天界,而右边一条便是他们所走的路,你还是快些跟上去吧。”
“虽然与你不曾相识,但还是谢谢。”
“你不问问你那一魂的事?”
“不了,我现在没有时间去在乎太多。”我漠然地丢下这么一句,脚步蹒跚地走开了。
她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但因为风在耳畔呼啸,精力也不为集中,自然是听不清楚。
小路不宽不窄,刚好够一个人走,若是胖一些的人,许是没办法走过去了。小路的两边种着各色的花朵儿,正是繁盛的时节,每一朵都像是一张笑脸,可映入我的眼帘,则像是在讽刺。
我无奈极了,仅凭着犹存的意识一步步前进。
不久之后便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声音,感觉像是兵荒马乱的时代,我听到了无数人惨死的叫声,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不想也知道发生了何事,小图竟会变成这副模样,我真的没有办法去相信。
我摇摇头,在原地蹲下,喘息的频率渐渐提高,伴随着没有规律的强烈的呼吸声,脑海里清晰可见的是那个孩子纯真的笑脸,以及稚嫩的声音甜甜地喊我姐姐……
轻轻地扯动嘴角,由于干裂带来了轻微的疼痛,休息一会儿便有努力支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继续往前进。
越来越近,那些可怕的声音便越来越刺耳,我战战兢兢地走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闻着浓重的鲜血的腥味,我发出阵阵干呕。用衣袖掩面,看着一具具躺在血海里的尸体,眼泪就这样哗啦啦的流下来,这么多的人命,就这样伤逝了……
人世渺渺,人的一生竟是如此短暂……
而人的生命,却是这般的容易便结束了,或许只是转眼的瞬间……
“小图,不要……不要。”
“音儿?你怎么来了?”百忙中他看向了我,我这副狼狈的模样又叫他担心了。
“你自己小心,别管我。”
“音儿?”
壹佰柒拾壹、梦死愁倚
“东城……我会结束这场灾难的,一切都会平静下来的……”此时的嘴角为何这般沉重?怎么也扬不起来。
“音儿,你就站在那儿别动!”他提高了音量,往后靠了靠,闪过小图。
“小图……”我小跑过去,不小心便被地上的尸体绊倒了,地上的血差不多被白雪吸干了,可还是沾染到我青色的衣袍上。
东皓城避开小图向我跑来,不知是不是小图还记得我是谁呢,他并没有追着东城不放,可还没等我恍过神来,他便又开始嗜杀起来。
“啊!”我惊呆地看着那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又是泪眼涟涟。我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这千年来,我看到过无数的战争厮杀,很多残酷的画面我都是见过的,可这一刻,我真的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因为眼前的恶人,是昔日喊我姐姐的小图,是我的好弟弟……
曾经他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嗜杀成性,呵呵,怎么会这样……
“音儿……”
“东城,再让我哭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不能总让别人担心,不能这样的。
“东城大人,东城大人……”
我连忙转过头去,孩子般的叫声依旧,我却寻不到那人的身影。
“苏轩?!”
“东城大人,救我,救我……”
“苏轩……那个小孩子……”我手无阻错地看着小图,耳边是无数人撕心力竭的惨叫声,而苏轩那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突兀。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东城依然冲了过去,我还是在原地磨磨蹭蹭,这一次下的决定可能是我终生后悔……
不要,我绝对不能杀了小图,我做不到……我静静地闭上眼,多希望隔离这个世界,隔离一切伤悲,得到一刻的宁静……
忽然刮起了大风,雨声渐近,雨,你来了吗?
很久以前洛恒说过,雨是我的眼泪,若是我难过哭了,就会下雨,有时候我吓得不敢哭泣,怕给人界惹来灾难。这一次放肆的哭泣,真的把雨招来了吗?
雨点滴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顺着脸的弧度一点点滑落,我甚至听到了它落在地上如玻璃般破碎的声音。
“小图!”
看着他顿住的身影,我真的希望他可以一直这样,用一种我所熟悉眼神看着我。
“姐姐……”可以到这个时候,他便是很痛苦的样子,稚嫩的脸变得扭曲,我实在不忍心。
“小图……小图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姐姐带你去……”
“啊!你们快走开!”
“小图……”
“姐姐!我控制不住了!我,我想杀人。”
“小图!”
“姐姐,趁我还清醒着,杀了我!”
“不要,不要……”我愣愣地往后退开,嘴里念念有词,被我猜中了吗?我真是个乌鸦嘴。
“姐姐!快!”
“救我,救我……咳咳……”
“苏轩……我……”
“我快控制不住了!姐姐快!”
“小图,我做不到!”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算一直这样活下去,我也很痛苦的,当我想起自己曾经满手沾了血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何况他们都是些无辜的人……”
“不要……”
“我不希望自己是死在仇人手里的,所以姐姐杀了我!你是我的亲人,能死在你手里,小图很满足了……”
“小图,不要的,姐姐做不到……”我摇头,无望地看着他。
“只有死在姐姐手里,小图才不害怕,不难过。”他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我心软了,可是,这到底算是什么?让我杀了他?这又不是在做什么好事,我怎么可以坦然地做到?是杀人啊!杀的还是一个对我最要的人……
“救我,东城大人……”
“苏轩!”
“姐姐,快……!”
“好难受!我喘不过气来了……咳咳……”
“苏轩,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东城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他应该也是很难喘息吧。
“啊……!”
“东城!”我顺着声源看过去,总感觉事情很不妙,东枭怎么也参合进来了?这的确不是好兆头。
“姐姐……我不是东枭的对手……何况我不想再伤害更多的人……杀了我……求你了……”
“求你了……”
“啊!”我哭喊着,将鞭子挥过去,耳边不停回响着那一句‘求你了……’
安静了,这个世界彻底的安静了……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渐渐地有了微弱的抽泣声,我又在矫情了。可是能有什么办法?眼泪它就是不听使唤,哗啦啦一个劲儿地流……
“呜……”
“音儿……”
“姐姐……千万别难过……你看小图,小图是笑着死去的……我很开心能够认识姐姐,姐姐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呵呵,小图永远都不要忘记,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
“呜呜……”我抱着小图大声地哭着,我不要听,什么都不要听……我只要小图好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好好的……
“小图!小图,你醒醒……醒醒!”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将鞭子挥向他,或许是因为我又看到了那个人,虽说她不会蛊毒,但若是她还活着,苗女也应该没死吧?但小图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报仇,至少能看着仇人死了,就算不是他亲手杀死,他也很高兴吧?
小图,一路走好……
之后的事我便没了记忆。
似乎又睡了很多天,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昏沉沉的,脑海里有些许残碎的片段,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关于小图的。是不是那孩子舍不得我了,所以跑到梦里来见我呢?
可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无助地蜷缩在床上,明明还未恢复的眼睛又在流泪,火辣辣的疼痛……
是啊,作为一个仙者,我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委实可笑,自是可悲……
以后又是一个人的生活了,呵呵,当初和禹霖分别之后,便一直和小图在一起,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而我却不知道该谪往何方了……
“又有外人来访了,还嫌事儿不够多啊?”
“姐姐快看,是位俊公子呢!”
壹佰柒拾贰、寻觅别逢
经过这么多的事情,舞悦族人该是没那么喜 欢'炫。书。网'外来的人了,毕竟这段混乱的时光,足够他们一生难以遗忘。
呵呵,又有什么人会来此地呢?
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又躺回床上,浅浅地睡下了。
一个梦境之后,有人将木门叩响,我迷糊地应了声,然后是渐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