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减收,他却并不再开口说话,终于稍抬了头,这个一身黄袍的男子,就连背影,都是希晨的挺拔,应该是意气风发姿态,却带了秋天的萧瑟。他只是低头安静的注视着一汪湖水,似在此地失去了至亲至爱,被月光拉长的背影落了一地,却是寂寞的看自己的主人,
我正出神,他却突然转过身来,那张酷似希晨的脸一下子闯进了我的眼帘,拧紧了我的心脏,只觉全身似力气被抽干一样酸软,顺势跪了下来,却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直到听到了他离开的声音,我才瘫坐到了腿上,捂了胸口使劲的喘了几口气,碧若这才拿了衣服奔了过来,看我坐在地上,急忙伸手扶了我,“主子,您怎么了?”
我借了她的手站了起来,“回吧。”
一夜无话,我辗转到凌晨也睡了过去,直到将近中午才醒了来,正待开门叫碧若,却听见如烟细细的说了:“听说今儿个一早王公公在去尘宫找一宫女,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福气,得了皇上的眼。”
终究皇帝还是怀疑了,不知道没有找到会怎么样,难不成翻了后宫?
然而到了下午,碧若便支开了如烟如雨,“主子,王公公在去尘宫没有找到那个宫女,要内务府细细的造了各宫的宫女太监名单。”抬眼看了看我,“听说要借此清一清宫里的人。”
我一惊,这下弄巧成拙了,皇帝不过是图个新意,昨日我要是穿了妃嫔的衣服,他倒不会在意,但一个低下的宫女,能将那首《水调歌头》唱的如此悠扬,却是上了他的心,他倒不是真的想立了这个宫女,但这么一找,却发现我骗了他,这是挑战了他的威严,他定要找出了我才干休。
我站起来走了几步,定下心神来,“碧若,去坤宁宫。”既然我必定会被找出来,那我还不如自首,这样全了皇上的面子,追究起来也定会轻些。
见了皇后,我跪了,细细的说了前后,只隐了皇上像希晨的事。
皇后听完惊了起来:“你也太大胆了,你可知欺君是死罪。如今宫里上上下下都在找你,可见皇上这回是动了真章,连本宫也帮不了你。”顿了顿,“你先回去吧,如何处置,等本宫回了皇上再定。”
回屋没多久,太监便来了说皇上宣我觐见,也没心情梳妆打扮,便跟了去,反正都是死,怎么死无所谓了。
进了屋,看见皇帝正在桌上写什么,我便跪了,口称:“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
许久,又是一个许久,也没有听到他的说话,我跪着不敢动,用手稍撑了地面,然毕竟是青石的硬地板,不久膝盖就由疼痛转向麻木,身子终忍不住轻微的颤抖,毛笔在宣纸上轻走的沙沙作响,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也不知道我跪了多久,他终于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去尘宫的宫女?你以为你胡诌个地方,朕便找不到你了?”
“臣妾不敢,请皇上恕罪。”我俯下身磕了个头。
“不过,朕原以为你是故意在未央湖边等着给朕演戏,如今看来,你倒真是无意中才到了那里。”演戏?我吃多了撑了!天知道我此时多么后悔昨天出门了,以后出门一定得看看皇历。
他说着便起了身,走到我身前,“起来吧,你叫牧恋?”
“是,皇上。”谢谢了,这回我是真心的感谢他。费力用手撑了站了起来,没敢再动,静静的等血液回到我的小腿上。
“牧恋,名字很好,你是牧王府的?你是牧选侍!”他的语气一直都是看玩笑般的轻松,此时却突然如天雷般在我耳边炸开,那种天子威严立即扑了来。
我脑袋一空,腾的又跪了,刚刚有一点感觉的膝盖立马如针刺般疼了起来。暗吸了一口气,又怎么了?我还怎么惹着他了,刚刚明明一幅不再追究的样子,怎么知道我是牧选侍就变成这样了?
“是,皇上。”除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个去尘宫的宫女,好个从引鸾车上摔下来的牧选侍,好个扭伤了脚养了一个多月的牧恋!”他的声音冷若冰霜,冻得我打了好几个寒颤。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中秋夜的欺瞒还可以说是我不想太过招摇,但加上我故意不想侍寝,就不再是玩笑了,作为皇帝,我触犯了他的威严,天子之威,作为男人,我折损了他的自尊心,他是皇帝,从未有一个女人会拒绝他的宠爱,在他身后有成千上万的女人等着他的青睐,他也从来没有(炫)经(书)历(网)过有人会拒绝他,所以我的拒绝,狠狠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他疾步走回了书桌,“王明,牧选侍欺君罔上,着廷杖三十,禁足三个月。”他说得咬牙切齿。
廷杖!他果然很生气。宫里嫔妃犯错一般都不会使用廷杖,那是太监宫女犯错才用的惩罚,一个嫔妃受了廷杖那是很丢脸的事情,听说不少嫔妃都是选择自杀来逃避如此羞辱。他对我廷杖三十,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可见他恨我到了极处。
我闭了嘴没再说话,几个太监叉了我出去,把我紧紧绑在了丁字型的廷杖凳上半分也动弹不得,只听王明唱喏:“皇上有旨,牧选侍欺君罔上,廷杖三十。行刑!”
电视里这时候都会有白马王子来救的,再不就是皇上发现他很爱我冲了出来连呼:“仗下留人!”然而这里不是电视,我只听见粗大的棍子破风的声音,背上立即散开了火辣的疼痛,鼻子一涩,眼泪布了上来。棍子依旧密密的打了下来,从背部一直打到了臀部,再往回打,开始还能觉得疼是什么感觉,后来就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棍子抽搐,意识慢慢的离开了我的脑袋,三十廷棍一会就打完了,我却没有挺到廷杖结束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碧若如烟如雨在一旁低声抽泣,背后火辣辣的疼,我没敢动,只轻声呼了碧若:“碧若,给我点水。”
碧若扑了过来:“主子醒了,主子醒了。”又奔了去了茶来,边拿了勺子喂我边喊着:“如烟快去叫太医,就说主子醒了。叫来看看,如雨你去给主子端了汤来。”
邵鲁行很快赶了来,把过脉,便说到:“主子受此仗刑,内腑受伤倒轻,只是这外伤若不好好调理,极易留下疤痕,臣这里有寒露生肤膏,一日涂抹三次,只要伤处不沾水,一个月定能长出新肤。只是必会留下些新旧肌肤接痕。”
中曾看到过宫里行仗刑那是有规矩的,估计我毕竟是嫔妃,受些皮肉之苦是必需的,毕竟还是不敢真的伤了筋骨,我努力挤出点微笑,说:“有劳邵太医了。”便叫如烟送了。碧若见我很累的样子,领着他们都走了出去,“主子休息会,醒了叫奴婢。”
我趴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背后火辣辣的,根本睡不着。迷糊中想起了现代的爸爸妈妈,想起了杨,还有希晨,那个害我到这个世界来的混蛋,在现代毫无留恋的抛弃了我,在古代毫不留情的打了我,我上辈子一定欠他很多,要我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受他的折磨。
心里满溢了疼痛,却无从宣泄,碧若还在外间,我只有死死咬了嘴唇不出声,眼泪却布了上来,漫过发梢,我拉过被子蒙住头,终还是轻微抽泣,身子乱颤,牵的背后阵阵疼痛漫过,一时倾泻的累了,又昏迷了过去。
养伤的日子过得很慢,碧若她们伺候的也极是尽心,我被禁足,别人也不能来看我,只是邵鲁行每天都来请脉,这样过得倒也顺利。
这天我正趴在床上发呆,小丫头月梅奔了进来,碧若在后面跟着叫:“月梅,主子需要休息,有什么事出去跟我说。”
月梅却不管,在床前跪了就磕头:“主子。”
碧若还要来拉她,我笑着止了,说:“什么事?起来说。”许是我这个主子当的不合格,屋子里的丫头太监们都不怕我,倒是碧若说的话他们很听。
月梅又磕了一头,“主子,奴婢知道这样不对,奴婢可以不顾别宫里笑话奴婢,内务府里不待见奴婢也可以忍了,可是主子,眼见就要过冬了,这秋衣内务府都还克扣着,每天吃食不够还都是别人吃剩下的,碧若姑姑有些积蓄还能过下去,奴婢才进宫,手头的钱银都已用尽,这冬天如何挨得过?奴婢求主子指派个错把奴婢驱了出去,求主子开恩。”
脸上的笑冷在了嘴边,我看了看月梅,又转头看了碧若,“月梅,你先出去,叫如烟如雨进来。”我是被廷杖的嫔妃,本来地位就低下,如今恐怕连一个一般的宫女都比不过。
“碧若,屋里还有多少钱?”
“主子,您上个月和这个月月钱内务府都没给,这些日子为了给您补身子,将积蓄都花的差不多了。”碧若一脸的无奈。
“这些日子你贴了不少钱了吧?”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就锦衣玉食的过着,从来都没有为钱操过心。“这些个鸡汤燕窝都是你花钱弄来的吧?”
我忍了心里的那股酸意,转头对刚进来的如雨说:“如雨,去开了我的嫁妆。”如雨没说话,走到墙角取了钥匙开了爹给我的那个箱子。嫁进宫里本是不需要嫁妆的,但爹娘还是集了些我平日喜欢的玉器珠宝送了我。
我又对如烟说:“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四个太监并月梅进了来,平日里因着我不许,他们见我是不跪的,此时也感到了屋里气氛跟往常不同,都跪了。
“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如今你们主子这般,你们也不好过,你们各领了赏走吧,我放你们出屋。内务府那边我自派如雨去说。”
如雨含泪拿了些珠宝,一人发了一件。他们也哭作了一团,月梅拿了珠宝磕了个头:“谢谢主子!”便退了出去,陆续两个小太监也走了,只掌事太监李全同小太监赵德磕着头不肯走,直说:“主子,奴才不走,奴才一辈子都跟着主子。”
我看着他们,叹了口气,“那你们就留下吧,等哪天想走了告诉我。”又对如雨说:“你看这些东西能不能换点钱,给他们做几件冬衣。你们下去吧,碧若姑姑留下。”
待他们都走了,我看着碧若:“姑姑,进宫的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照顾,如今我成了如此模样,想留你却怕耽误了你,以你的心性,跟着谁都能伺候出个妃子娘娘来,你,也走吧。”说着摘了手腕上的镯子,拉了她的手戴上。这个镯子使出嫁时母亲给我带在左手上的,虽说伤疤很淡,并纹了一枝梅花掩盖,但在皇宫里,这个伤疤定会引起许多非议。如今我成了这样,这个伤疤已经不重要了。
碧若泪流满面,缓缓跪了:“主子,奴婢对不起您,奴婢对不起您!”
我一手将她拉起来,“你是故意带我到未央湖边的,是吗?”从皇帝说怀疑我是故意去了那里我就觉得奇怪。
“主子。”碧若吃惊的看了我,“您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定是逼不得已。”
“主子,奴婢,是皇后的人。”
我惊的侧过了身子,背后刚结的痂顿时又被扯开了,血浸开了衣衫,一片鲜红。她从正三品降到正六品,我刚问她没有侍寝会怎么样就荣召侍寝,中秋硬拉了我去未央湖,原来皇后一直都在算计我。
“皇后娘娘吩咐我帮助主子早日得宠。奴婢原以为皇后娘娘是为主子好,所以……。”
“你后来又去找过皇后是吗?”
“是,不只是奴婢,傅美人也去了,但是皇后娘娘不肯为您求情,还要,还要奴婢离开这里。奴婢如今才知道,主子不愿意得宠,不愿意成为皇上众多妃子中的一个。奴婢不承指望主子能原谅,只希望主子好好照顾自己,来生,奴婢还能伺候主子。”说完又跪下磕了头起身,朝门口走了去。
我一时不能消化她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要让我得宠,我得宠,与她又能有什么好处,这些日子皇后娘娘也没有怎么偏帮过我,就算我得了宠,也定不能帮了她。
等等,来生?我有一惊,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许多,“碧若,你要干什么?”
碧若顿了顿脚步,“奴婢自是离去。”
碧若,你又何必如此。“我的伤口裂开了,你去帮我拿点药膏。”
“啊,奴婢就给您去拿药膏。”碧若忙跑了出去。
碧若是懂我的,此后,谁也没再说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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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侍寝
第四章侍寝
…………
很快就立冬了,这天天气大好,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叫了碧若到院子里走走,虽然我被禁足,自己院子还是可以呆的。阳光特好,躺了两个来月,身子都长了霉,挥了挥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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