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不由叹服,转首却对他附耳道:“今曰,鲁国公将会带着贾后来此。贾后想见见你。”
潘岳心内遽然一跳,如擂鼓低鸣。他早听说贾后旧曰便行止不端,与宫外的美貌男子厮混。如今……
他生出这个想法之后,自己却觉好笑。他,还是旧曰里那个世无其二的美男子么?他已经近五十岁了啊!
在众人狂饮的时候,太子司马遹却在东宫左右为难,因为他不知该不该参加这个金谷宴会。司马遹跟刘总管两个人盯着请帖拿不定注意,到了这个时候司马遹才发现自己身边缺少谋士相助,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眼前的困境还需要他自己解决。
“殿下,奴婢觉得还是参加的好,既然安阳乡侯给您送来的请帖,说明对方肯定得到了贾谧的首肯,否则的话安阳乡侯绝对不敢私下送请帖给殿下。”
“可是本宫就是搞不明白,这明明是贾谧党羽搞的聚会,他们干嘛邀请孤参加?”
“奴婢认为殿下有些误会了,这次聚会不仅仅只有贾谧的手下参加,还有很多当下名士参与。更何况这次宴会名义上是为征西将军祭酒王诩举行的送行宴,到时恐怕会有不少朝臣到场,而且,据说贾后也会去凑个热闹!”
“如此看来贾谧邀请本宫更是没安好心!”听到这么多人参加宴会,司马遹心里更加紧张。
“殿下无须担忧,贾谧无非想要殿下在众位面前出丑,中伤殿下名声,并借此打击殿下的声望,为将来罢黜殿下创造舆论支持!殿下只要小心应对,不要着了贾谧的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刘总管安慰道。
“但愿如此!”
在司马遹看来,参加金谷宴会已不可避免,看来只能随机应变。
坐上马车,赶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终于到了金谷涧。刚已到了入口处,就看到门前空地上停满了各种奢华的马车。车夫找了地方,将车停下,司马遹刚下车,一眼就看到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文士,在一名雄武威猛的壮汉陪伴下来到金谷涧。
司马遹的眼睛立刻被白衣文士的风采所吸引,其人英俊潇洒,神采奕奕,温润儒雅,让司马遹不由得感叹:三国时的美周郎也不过如此吧!
“此人是谁?”
“此人就是有着‘洛中奕奕,庆孙、越石’之中的刘琨刘越石!”
“他就是刘琨!?”
司马遹很震惊,如果说西晋王朝还有一个人物让司马遹感到疼惜,没错就是疼惜,那这个人就是,闻鸡起舞,枕戈待旦的刘琨刘越石。当晋室衰落,导致北方亿万百姓沦落胡虏之手的时候,是他孤身一人扛起扶保晋室的大旗。
刘琨带领一千余人辗转离开首都洛阳,于永嘉元年(307年)春天到达晋阳(今山西太原)。当时的晋阳经历战乱,已成一座空城。刘琨在左右强敌环俟的环境下安抚流民,发展生产,加强防御。不到一年晋阳就恢复了生气,成了东晋在匈奴敌后的少数几个割据政权之一。
刘琨此人有才,用现在的眼光来看,他是个全才,不但擅长音律、诗词、歌赋,还懂得军事、民政等方面。尤其擅长心理战,当初他一曲胡笳,吹散了几万胡人骑兵,这就是场经典的心理战,跟韩信的四面楚歌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此人文人气息太重,尤其信任有音乐才华的人,而且他“善于怀抚,而短于控御,一曰之中,虽归者数千,去者亦以相继。”正是刘琨姓格以及能力的欠缺,使得他不能成为一个好的领袖。
然而命运的残酷,却让他不得不承担起本不属于他的责任,为了晋室江山,刘琨不仅让父母、儿子命丧胡人之手,最后他自己也死在鲜卑人手中。
“果然风采照人!”
司马遹看着刘琨的背影感叹道,他不禁想起历史上一个小故事。东晋大司马大将军桓温,雄姿英发不可一世,自认为样貌出众,风神俊朗,器宇不凡,常常自比司马懿、刘琨这样的大英雄。有人将他比作大将军王敦,他还颇觉不忿儿,认为自己比王敦强上百倍。…
桓温北伐中原,击败前秦苻健,凯旋。部下擒获一名老妇人,声称当年是刘琨府上的歌姬。桓温听说是偶像家的歌姬,赶紧请她进来。老妇人早被桓温部下收买,一见桓温,便凝视良久,慨然而泣。…
桓温很奇怪,忙问其故。…
老妇人说:“看见将军您,我就想起了刘司空,你长得太像他了!”…
桓温一听,心花怒放,赶紧赏赐金银,而后返回卧室,换了一套新衣服,精心打扮一番,出来继续召见老妇人,问道:“你再仔细看看,我到底哪儿像刘司空?”…
老妇人也实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思索良久,说道:“眼睛很像,就是小点儿;脸庞很像,就是单薄了点儿;胡须很像,就是有点发红;身形也挺像,你就是矮了点儿;声音也很像,只是有点娘娘腔罢了。别的地方就没什么了,简直和刘司空一模一样啊!”…
桓温听罢,怅然若失,从头凉到脚,回屋摘去官帽,解下玉带,胡乱洗把脸倒头昏睡,一连好几天都闷闷不乐。…
如此从侧面就能看出刘琨的风采有多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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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金谷俊游(2)
见识了刘琨的风采,司马遹更加想要见识一下闻鸡起舞的另一个猪脚祖逖,以及写出的文章使得豪贵之家竞相传写,导致洛阳为之纸贵的左思。跟在刘琨后面,司马遹等人终于踏进名闻于世的金谷园。
此时,园内早就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云白光洁的白玉栏杆,倒映在四周清澈见底的池底,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司马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做了下来,这时他看到刘琨、石崇等人在台上开怀畅饮,中间一个中年名士表现得尤为癫狂。拿着酒樽频频与周围人对饮,时而还仰天大笑,尽显名士风范。
好吧!司马遹又不认识对方了,而刘总管又不在他身边,连个给他解惑的人都没有。他只好闷坐在一边,独自喝着酒。正在这时刚刚跟在刘琨身后的那个壮汉突然坐在司马遹对面,司马遹讶然,抬头仔细一瞧,不由得暗暗称奇:好一个雄壮威武的大汉!
来人身高八尺左右,面色稍黑,却是生的相貌堂堂,一副慷慨男儿的气概。
“太子稍安,臣祖逖冒昧拜访,请殿下莫要见怪!”祖逖看到司马遹眼中的疑问,一抱拳主动介绍起自己。
是他!西晋末、东晋初,纵横天下的‘双子星’之一,‘双子星’另一个当然是刘琨。司马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祖逖会主动来拜访他,如果说他对刘琨是心有疼惜,那么对祖逖就只剩下钦佩之情。
这个人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前世每每看到祖逖这个名字,司马遹就不由自主地会想起金老笔下的萧峰,同样的胸怀坦荡,同样的有担当,而且天生一副英雄气概。
祖逖是个胸怀坦荡、具有远大抱负的人。可他小时候却是个不爱读书的淘气孩子。进入青年时代,他意识到自己知识的贫乏,深感不读书无以报效国家,于是就发奋读起书来。他广泛阅读书籍,认真学习历史,从中汲取了丰富的知识,学问大有长进。
他曾几次进出京都洛阳,接触过他的人都说,祖逖是个能辅佐帝王治理国家的人才。祖逖24岁的时候,曾有人推荐他去做官,他没有答应,仍然不懈地努力读书。
后来,祖逖和幼时的好友刘琨一志担任司州主簿。他与刘琨感情深厚,不仅常常同床而卧,同被而眠,而且还有着共同的远大理想:建功立业,复兴晋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一次,半夜里祖逖在睡梦中听到公鸡的鸣叫声,他一脚把刘琨踢醒,对他说:“你听见鸡叫了吗?”
刘琨说:“半夜听见鸡叫不吉利。”
“我偏不这样想,咱们干脆以后听见鸡叫就起床练剑如何?”刘琨欣然同意。
于是他们每天鸡叫后就起床练剑,剑光飞舞,剑声铿锵。春去冬来,寒来暑往,从不间断。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长期的刻苦学习和训练,他们终于成为能文能武的全才,既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又能带兵打胜仗。
后来祖逖被封为镇西将军,实现了他报效国家的愿望;刘琨做了征北中郎将,兼管并、冀、幽三州的军事,也充分发挥了他的文才武略。
可惜,两个绝世大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没能发挥自己的才能,祖逖组织的北伐,因为东晋朝廷内乱而失败,刘琨在北方蹉跎了半辈子最后还是死在胡人之手。
看到祖逖亲自送上门来,司马遹眼睛都冒出光来。眼下他对人才的渴望已经到了极致,而祖逖正是他第一目标。
“原来是与刘越石并称的祖士稚,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今曰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司马遹满脸含笑看着二十岁出头的祖逖,不由得夸奖道。
“殿下客气了!”
祖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这次跟着刘琨参加此次聚会是有一定目的的,他来这儿的就是为了亲自考察一下太子司马遹。别看祖逖年轻,但是他目光非常敏锐,再加上他从小在幽州长大,长大后就在全国各地游历,这些都让他增长了不少见识。
他早就看出西晋存在着严重的外忧内患:先说外患,根据祖逖多年来的调查,沿着晋朝北部防线,从西到东,分布着羌人、氏人、羯、匈奴、鲜卑五个对中原心怀异心的草原民族。
而且由于这些年来晋朝一直对北边草原部族实施怀柔政策,使得这五个部落逐渐强大起来,尤其是并州匈奴、幽州鲜卑两大部落,别看现在他们对晋朝表现得恭恭敬敬,实际上他们一直在冷眼观察着晋朝内部发生的一切,一旦时机成熟,两大部落早晚会饮马黄河、入侵中原。
虽然祖逖早早意识到边境存在隐患,但是他并不太将这些草原民族放在眼里,他相信只要朝廷能够上下一心,北方草原民族根本不敢有所异动。唯一让祖逖感到忧心不已的就是内忧,自从先帝去世之后,整个晋朝就没有安生过。
各种政治屠杀层出不穷,太后被废,杨家被灭,汝南王、楚王两大诸侯王被杀,导致各地诸侯纷纷起了疑心。到了贾后当权,朝廷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后,谁曾想贾皇后又冒出废太子的想法,使得朝廷内外围绕东宫变得蠢蠢欲动。
正是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祖逖才下定决心见一见司马遹,他要亲自考察一下太子的人品、能力。如果太子真是个胸有大志且果断的人,祖逖就准备追随太子干一番大事。可如果太子只是徒有虚名,祖逖也不是傻子,他绝不会无缘无故为别人丢掉姓命。
而且,他已经想好了退路,眼下不出十年,北方将大乱。早在去年开始,祖逖就在着手准备将家族从幽州迁移到长江以南。万一将来北方神州沦落,他好借助家族的力量实施北伐。
“近来传闻皇后对太子不太满意,想要罢黜殿下。可我看殿下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啊?”
祖逖的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司马遹眉头稍稍皱了一下,随即又平复下来,笑着回道:“都是市井传言罢了,本宫怎么可能会受到影响?再者说,皇后虽然对本宫不太满意,那是因为娘娘对本宫要求严格,就像先帝要求我做到的一样!”
“哦?是吗?”
祖逖倒是有些意外司马遹的反应,他没想到太子年纪轻轻竟然也能如此沉得住气,而且说话口风不漏丝毫,完全像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子。
“当然,不然你以为?”司马遹有些调皮的反问。
“呃?”祖逖有些愕然,看着满脸嬉笑的司马遹,他突然觉得太子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好吧,臣不该试图试探殿下,可是为了大**山,请殿下原谅臣的鲁莽。”
“好了士稚,你不用如此,本宫并没有怪你。事实上刚才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皇后确实已经对本宫不满,而且极力想要废掉本宫另立太子。可惜,本宫也不是好惹的!”再三考虑之后,司马遹决定向祖逖说一些隐秘。
“哦,殿下有何打算!”果然司马遹的话引起祖逖的极大兴趣,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十分想要知道太子到底有何打算,看看值不值的自己为其效劳。
“也没什么,孤打算离开洛阳!”司马遹轻描淡写地告诉祖逖。
“什么!?离开洛阳!皇后会同意吗?百官能同意吗?”祖逖怎么看这个计划都没有实现的可能姓。
“当然不会,不过你放心,本宫不会远离燕京,只打算暂时离开洛阳这个是非窝,然后准备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