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起闻讯吓了一跳,他是打惯了仗的,两千士兵看守的县城有多坚固他心里清楚得很,绿营即使再怎么马放南山,城头上站个两千人之后,这城池不说固若金汤,起码也要五六万农民军啃个十天半个月。何况还有登州总兵官亲自押阵!
可是那姚梵居然用五个营就把城拿下来了,按照信里所说,一大早天还没亮,那姚梵就攻进城了,还没到中午就拿下了全城,这是什么怪事?
王正起没见过炸药包,这年头世界上都没有炸药包一说。黑火药在没有颗粒化以前,无法做到迅速燃烧,一个黑火药粉末包在点燃后,与其说是像爆炸,不如说是像放焰火一般的从点燃处嗤嗤向外喷火燃烧。除非给他插上个雷管引爆兴许还好些。可是这年头的雷管太敏感、太易爆,比后世的安全雷管危险一万倍,仅仅是在欧洲的大型矿山用于爆破,哪国的军队也不敢随身携带这种一磕一碰就特么大炸特炸的玩意。
王正起没见过炸药包,那个逃出的士兵就更没见过了。
王正起惊讶的拿着信琢磨了半天,从信上几乎一大半描述姚梵外貌的文字中,寻找着蛛丝马迹。可是信上的主要篇幅全是关于一个身高九尺九寸,铁塔般的壮汉,此人头大如鼓,腰粗赛牛,臂长过膝,腰围八尺,是个杀人狂兼妖道。
王正起足足看了三遍,确保自己没有漏掉一个字,克还是看不出姚梵破城的办法。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姚梵绝不是那种长像犹如野猪、牦牛、猿猴、妖道杂交出来的品种。笑话!姚梵要是长成那般模样,怎么可能把整个济南府官场骗的团团转!丁军门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也着了他的道……
王正起经过独立思考之后,十分确定的认为,姚梵一定是先派出了内应潜入城中,趁夜夺下了江山县城门后,在破晓时放进了叛军主力部队。
但王正起还是没想通,姚梵是怎么能做到大前天还在胶西县外埋伏,近乎屠杀般击溃一千多骑射俱佳的蒙古骑兵,昨天就能流窜到姜山县迅速攻下城池的。这种连续作战,实在是超出了一个封建军队将领的想象力。很简单,王正起自己就做不到。
“他难道根本不要休整吗?还是说,他在短时期内已经扯起了很多叛军?”
王正起想的头疼,直到下午将近黄昏时,他终于不再头疼了。
散在平度周围各镇的侦骑探马来报,一伙绿毛蓝衣,打扮如同传闻胶贼的叛军,已经到了仁兆镇西北。
王正起的脑袋直接炸开了!
兵贵神速没错,可特么兵说到底还是一群丘八,天底下有跑的这样快的丘八吗?逃跑的话另说,可是一路作战下来,姚梵那反贼手下的草灰丘八们,难道是铁打的吗!!??
王正起不信!
“再探!”王正起重重一拍桌子。
第148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四)
148风掣红旗大地翻(四)
探马叫苦不迭,“天都黑了还要探?”
可这话哪里敢说出口,又不能说不去,于是整整两哨50名骑兵,打着火把奔向仁兆。
姚梵扎营的地方位于仁兆镇西北,地势较高,是一片坡田,庄稼早已收割完成,贫瘠的黄土上稀疏露着烧荒后的焦黑草茬。
姚梵这里也已经发现了平度派出的探马的行踪,全军在仁兆镇强行购粮造饭之后,便在李海牛精心挑选的这个扎营处开始了扎营土工作业。
姚梵有些紧张,生怕对手深夜劫营。
军官会议上李海牛的经验之谈打消了他的大部分顾虑。
“清军数量上占优势,倾向于白天作战。他们兵源的素质差,深夜里无法维持行军秩序,部队各个层级之间的传令也很难正常进行。所以不太可能选择容易导致全线崩溃的夜战。骑兵精贵,更不适合选择夜战,即使夜战,也要选择将近破晓的凌晨。”
姚梵一想也是,封建军队在夜行中一旦听到遭到突袭的消息,或者听到周围有人喊主将死了的消息,都有可能炸营四散逃窜。
他点点头道:“不管他们来不来,有备方能无患。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所以我们的营地土工防御作业要形成常态,各个方向的侦查哨和警戒哨要万无一失。”
李君也点点头:“我也不觉得清军会来夜袭,这一晚上的功夫,我估计清军闻讯后一定忙着出城扎营准备明日与我决战。最坏的可能性是清军趁夜对我实施包围,但是清军如果没有十倍于我的兵力,一般不会这样干。”
看来李君这段时间的军事课程没有白上,把姚梵说的话记得很牢。
姚梵又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茅坑!一定要挖好茅坑!我不希望明天一大早起来,看见营地周围的阵地上到处都是粪便。”
简单布置完扎营和警戒任务之后,姚梵选择了周围九个方向的一千米以外和两千米以外,派出了三人一组的警戒暗哨十八个。
“你们要在前出各个方向点起明火,自身一定要远远地散开,要学会利用灌木和树丛进行隐蔽,三个人不要聚在一起,要分成暗哨和流动哨,每个方向的两组轮流前出换防值夜,注意晚上不要睡得太死,也不许打呼噜!睡袋不要扎得太紧。”
“明白!”担任远距离哨兵警戒任务的三营二连连长王光兴立正敬了个军礼,姚梵郑重地还礼。
全军就地开始了土工作业,考虑到作战计划的时间安排比较短,作战地域不大,姚梵这次没有从即墨带来帐篷,而是完全依赖睡袋和雨衣。
很快全军就围绕着这一片坡地,结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倒梯形阵地,倒梯形较短的下底边位于坡顶,下底边位于坡底。又在倒梯形阵地之外,设置了一圈更大的环形阵地。如此一来,阵地防御的第一梯队安置在环形阵地上,第二梯队和预备队,则安排在梯形阵地内。
这基本是按照解放军步兵六十年代的前线野外宿营阵地战术进行构设的,只是更为简单,土工作业的规模更小。姚凡虽然没有轻敌,但也不希望战士们过多消耗体力。
阵地上各机枪位、步兵用的射击土垒和土垒后的浅壕很快就在全军携带的三百把折叠工兵铲的挥舞下构筑成功,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十六条简易的茅坑蹲道。
姚梵还不放心,又命令三营营长刘进宝和副营长周念生带人组成夜间巡查哨,巡查夜间各个哨位的值班情况。
到深夜十点时,姚梵刚想转进自己的睡袋,就听见西面传来枪声,于是全军都紧张起来,姚凡派出一营二连罗齐仁带上全连赶过去,自己和其他军官在营地等候,不一会儿就见罗齐仁牵回了三匹马,并且押回了两名俘虏。
“王正起知道我来了?”姚梵直接问道。
这两名俘虏没什么骨气,也不等拷打就老实地交代了姚梵的问题。
而王正起也终于在凌晨时分得到了消息,证实了之前探马的汇报。
“真的是这伙胶贼!”王正起又惊又怒。
惊的是姚凡的行军速度如此之快,经过连续两次“大规模”战役之后居然不需要休整!要知道,如果是清军,区区一千多人哪怕仅仅经过一次那样的“大规模”战役,即使是素质最好的精锐部队,最起码也要休整三、五天,而姚梵居然片刻不停地赶过来了!
令王正起愤怒的是姚梵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个胶贼难道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之前侥幸连胜两场却不知道见好就收,他居然还想老鼠噬猫不成!”王正起愤怒的想。
“将军!胶贼狡猾!在沿途设伏,又点了明火引我探马去看,结果我们七八个弟兄中了圈套,被胶贼打死了。”王正起的侦骑不敢隐瞒,如实的报告道。
“你们下去休息吧,不须再去打草惊蛇。今夜,平度全城警戒防范胶贼!明日随我一早出城,杀胶贼!”王正起命令道。
“喳!”
姚梵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但考虑到要给长时间行军的战士们补充睡眠时间,除了负责炊事的战士以外,姚梵没有打搅大部队的睡眠。
而这时,清军已全军出动!
振字营整十二个营四千多人马全部出城,在城外列阵后,浩浩荡荡的向着东南方向的张戈庄依次进发。
四千大军行军起来气势非凡,深秋的齐鲁平原上人喧马嘶,旗帜林立。只见中军大纛烈烈,步军彩旗飘飘,骑军小旗在风中扯的啪啪响。
王正起手下参将胡远达骑在马上,对一旁软轿上的主将王正起道:“秉将军!从平度到张戈庄只三十里,马步军齐发,辎重随后,正午之前便能赶到。”
“张戈庄去仁兆可有近路?”
“秉将军,并无大路,只沿乡道一路向东,过两条小河岔便是。”
“嗯。”王正起点了点头。
第149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五)
149风掣红旗大地翻(五)
姚凡一直让士兵们休息到了早上八点才起来洗漱,一通强制性的冷水脸,让战士们重又精神焕发。
吃过早饭,将水壶装满水,全军再次拔营启程。向西面的十公里外的郭庄镇进发。
于是在正午时分,当王正起的四千马步大军赶到张戈庄时,连姚凡在内的939名战士,也已经赶到了郭庄镇,并对镇子实施了突击,俘虏了先期赶来镇上的清军侦骑。
逃走的清军侦骑也把消息报回了张戈庄。
大战一触即发。
谢家祥大汗淋漓地催马跑到姚梵面前,下马喊道:“主席!清军向南边来了!人马不计其数!”
李海牛略带紧张的看着姚梵:“主席,要不要来个战前动员?”
姚梵笑道:“不错嘛,都知道战前动员了。好!让战士们列队,我来说两句。”
站在整齐的队列前,姚凡望着手下战士们临战前冰冷坚毅的面庞,高声喊道:“同志们,在我们的北面,就是山东目前最大的清军集群,打垮他们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我们每个人都在思想上有了很大的提高,我们已经觉醒了!懂得满清王朝是中国各族人民的监狱!
为了推翻这个王朝!结束残酷镇压!结束无穷无尽的盘剥掠夺!结束暗无天日的旧社会!我们今天要用我们的热血和生命,来捍卫山东公社的崛起!
为了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新社会!一个各民族团结向上的伟大国家!我将和大家一起流尽最后一滴血,与敌人做决胜的战斗!”
说完这番朴实的话语,姚凡和军官们向空中挥舞着拳头,带领全体战士们高喊:
“山东公社万岁!”
“人民解放军万岁!”
“杀!”
“杀!”
“杀!”
……………………
深秋的寒意袭人,清军辎重队已在张戈庄南面野地里扎下营寨。
同时骑探四出,警惕的侦察着四周,当发现姚梵的大股部队从南向北越来越近,这些侦骑便试探着发动了小股袭扰,结果还没等靠近,就被姚凡部队里负责警戒的连队打得纷纷落马。
在确认了姚梵大股部队北上决战意图之后,清军不再派出骑兵骚扰,而是收缩回去,开始正式的决战布阵。
行军一小时后赶来的姚梵在距离清军扎营处一点五公里外的高丘上,举着望远镜观察。
清军大营外围的栅栏是全木质结构,未曾剥去树皮的松木柱子小腿般粗细,被后勤辅兵一根根的立了起来,相互间用麻索绞地紧紧的,又用粗大的原木横向固定,同样用麻索绞地紧紧的。
营寨向外二十米,正面南方姚梵军队,横向每间隔十步放置了一门火炮,一字排开24门。合抱粗细的铸铁炮身躺在笨重的木架上,木架的四轮同样笨重,木质实心,轮子外层别说橡胶,连铁皮都没有包裹,木轮宽约二十公分,高五十公分,看上去像个原木的切菜砧板。
淮军每个步兵营都配有六门火炮,每炮配8个炮手和12名辅兵。王正起手下四个步兵营有24门12磅前装滑膛炮,每门炮配有20发炮弹,理论上有三千米的射程,但是实际作战中,淮军的炮击以肉眼为限,再远就纯属瞎蒙了。
炮兵阵地两翼,则是四个步兵营两千名手持洋枪的淮军,按照左右各两个营平行排布。淮军每个步兵营分成十哨,每哨五十人,配两名正副哨长。姚梵看到淮军每个营前面分成左中右三哨,每哨排成两列横队,三个哨一字排开,每哨横队身后各有一个同样排横队的策应哨,至于剩下的四哨,则依旧列成横队,在中间策应哨后面一层层的密集待命。整个营的阵型仿佛是一个大写的粗体字母“t”。
淮军的武器已经达到了现代军队的模样,长枪大刀都被摒弃,两千步兵手中用的全是步枪,姚梵仔细观察,发现居然很统一,用的是恩菲尔德1853滑膛步枪和前者的美国版——m1855春田步枪,都是前装滑膛步枪。
可姚梵并不把清军左右两翼四个营步兵的阵势看在眼里,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清军两翼最边缘处的总共八个手持大刀片子和短矛的骑兵营。
按照姚梵的计划,他希望能在淮军骑兵对自己两翼发动快速冲锋之前,就把淮军中路的步兵打崩溃。
姚梵转过身来,面向高丘后方。
全军已经长长的摆开阵势,左右两翼稀疏地展开单薄的散兵线,中路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