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依泽欠身问道:“不知太子为何事而烦恼,请讲出来,让微臣略为分担。”
太子赵桓停了下来,愤愤地说道:“你看看,今天早朝都发生了些什么?那个童贯,统领全国之兵。却连连败给了辽人。最后还只能让父皇请金人来攻打燕京。只是收降了一个辽将郭药师,回来非但不治罪,还官升一级,多有赏赐。”
太子是越说越气愤,手指窗外,唾液四溅:“还有那个赵构,连同那些个吴敏李纲宗泽之类的,一唱一和。逼迫父皇重整军队;再加上那个太学士陈东,领着一帮文官,都是帮着那赵构说话……”
说得口干,太子便在书案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如今整个朝廷,要不就是亲近父皇的老臣子,要不就是跟随赵构的元佑党徒,有谁还记得我这个太子赵桓,哪里还有我太赵桓子说话的地方……”
发了一通脾气。说得也累了,太子赵桓一股脑躺在书案后的软榻上。呼呼直喘气。
……
等太子赵桓稍稍平静下来,马依泽上前几步,很郑重地说道:“太子爷,这些都是小事,如今大宋要大难临头了!”
太子一惊,连忙坐了起来,问道:“老师,此话怎讲?”
“今天早上,臣心血来潮,便于天坛祈祷,起了一卦。”马依泽解释道。
“那卦象如何?”太子追问。
“所得卦象,乃是坤之泰。焦氏易林有云:雷行相逐,无有攸息;战于平陆,为夷所覆。此卦象主外族入侵之意,我大宋有难矣!”马依泽说得极慢,一字一句,有些沉重。
“怎么会这样?那童贯不是说了吗,金国的女真族人数量不多,吞并了一个辽国,起码也要耗上十多年,才能消化得了,如今已是无力南侵了。而且”
听到老师说金人即将入侵,赵桓心里有些发毛了,连话都说不全了。
“而且童贯还说:那些女真人粗笨,说什么都信,极好愚弄!对不对?”马依泽自然知道太子想说些什么。
“对对,正是如此。”太子赵桓连连点头。
“唉!”马依泽长叹一声,说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玩弄小聪明,无异于火中取栗,与虎谋皮,到头来还不应了一句古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太子赵桓有些糊涂了,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马依泽知道赵桓能力有限,不懂自己所讲,只好把话给说白了:“徽宗天子把对辽金事务的大权赋予童贯处理:童贯无能,许诺了女真人的钱粮和人口,让女真人灭辽;金人攻下燕京,撤离主力之后,逼迫于文官和民众的压力,对承诺给女真人的事情多番刁难,无论是人口,钱粮,没有一项的交接是顺利的;如此一来,女真人势必翻脸,金国的入侵已经是难以避免了。”
赵桓一听,终于明白过来,附和道:“老师说得极是,上个月童贯在父皇面前夸口,用宫中存放已久的丝绸,作为进贡给金国的岁币;还说女真人没见过世面,分辨不了新旧,帮大宋省下了不少银两,得到父皇的夸奖”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马依泽恨恨地说道:“金人不懂,可是辽人懂啊,金人用了大量的辽人为官,那些辽人为了讨好新主,什么话说不出来?”
“那该如何是好?”太子赵桓心底一寒,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
看到太子如此表现,马依泽有些失望,却还是耐下心来,说道:“此事虽然危险,其中却是有机会,可以帮助太子提早登基,夺得大宝。”
太子赵桓闻言,精神一振,说道:“老师不妨详细说来。”
“吴敏李纲那些元佑党人,图的是名,是清誉,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们。”
“怎样个利用法?”赵恒心急了。
“元佑党人最恨六贼,而童贯等人是徽宗天子的依仗,只要徽宗在位一天,六贼就不会下台。我们只需如此这般,太子你就登位在即,绝无差错。”
马依泽俯身到太子身边,轻声细说了许久……
同一时间,东京汴梁城的另一处,康王王府的书房内,也有着一段对话。
对话的两个人,是康王赵构和保静军(西北军)节度使种师道大人。
种师道大人早前被童贯所排挤,孤身一人,回到京城。
徽宗天子便把种师道调派到西北宁夏前线,为朝廷招募士兵,作为后备役使。
这次种师道回京述职,被康王请到府上,当面请教。
“今天早朝,官员对康王甚是支持,看来康王大势已成。”种师道抚须笑道。
“我全心全意为了大宋朝,心底无私,自然得到朝中正义之士的支持。”康王一脸的正气,大义凛然,说道:“即便是遭到皇上和太子的忌惮,我也丝毫不惧。”
种师道也有些感动了,说道:“看来老夫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康王这次传唤老夫,不知道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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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种师道论战
“种大人无需这般客气。”康王摆一摆手,说道:“今天早朝,那童贯在皇上面前,巧言令色;当初劝皇上赔款送人口是他,如今劝阻皇上赔款送人口又是他,还说得大义凛然;偏偏皇上偏信于他,而吴敏李纲等人居然不反对,反而火上添油。”
康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恐怕女真人不肯善罢甘休,两国开战已经是不可避免了。我这次请种大人过来,就是想当面讨教,一旦开战,我朝该如何应对才好?”
种师道苦笑了一下,回道:“殿下身边能人异士甚多,文武俱全,何必来嘲弄我这个失意之人呢?”
“朝堂之中,有恋栈权位的有搜刮财帛的有追求清誉的,多是偏执之辈;而象种大人一般,恪守中庸之道,时刻保持慎独忠恕至诚之心的,绝无仅有”
康王赵构一脸的诚恳,愈发真挚道:“能在六贼童贯手下长期做事,依旧出污泥而不染;与吴敏李纲等人意气相投却坚持朋而不党;汴梁城中,唯独你种师道一人而已。”
种师道如今正是落难之时,没有料到康王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说话,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一时感动,说不出话来。
康王看了种师道一眼,继续说道:“在西北西夏前线,在东北辽金前线,时间最长的非种大人莫属;虽然是被一直童贯所压制,不能一展所长,但旁观者清。种大人对战局的理解。无人能出其右矣。”
康王说得明白。种师道也不好再推脱,遂笑而问道:“不知太子所问的应对之策,于公呢,还是于私?”
于公者,就是朝廷的应对之策;于私者,则是赵构本人在这场变故中的处身之道。
康王也笑了:“那就先公后私吧。”
种师道沉吟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于公而言,朝廷如今有三缺………缺马缺将缺信心。”
“缺乏战马和信心我都能理解。但是这缺乏将领又是怎么一回事?”康王也有些困惑了。
“这缺乏战将之事还得从先太祖说起。”打开了话闸,种师道开始侃侃而谈:“先太祖制定了更戊法,其中自然大有深思,但这条法例,让畿辅与诸州禁军定期更换驻地,以使兵不识将,将无专兵。”
种师道满脸的可惜,继续说道:“兵不识将,自然不守将令;将无专兵,亦然不知兵之优劣。凭什么掌兵?更有甚者,兵将不通。军中升迁,全靠财帛贿赂。久而久之,我大宋的官兵,扰民足矣,御外就不堪一击,一触即溃。”
“朝廷如今已经没有一支军队,可以正面抵挡住女真人的冲击!”种师道最后的一句话,明显加重了语气。
这一席话说得如此坦率,把康王赵构惊得汗流浃背,接口问道:“按先生所言,我大宋岂不是危在旦夕了?”
赵构知道宋朝形势不妙,但不知道形势竟然恶劣到了这种程度:大宋已经到了倾覆灭亡的边缘。
“确实如此,”种师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今朝廷能够做的,就是依靠城池,逐个城池进行抵挡,尽量减低金人骑兵的优势,以图在城池之间建立联系互助,拖垮女真人。”
稍停了一会儿,种师道接着说道:“刚才所讲,只能治标。而治本之策,必须废除更戊法,让将有专兵,兵守将令,恢复我大宋的战斗力。”
“远的不说,殿下看看汴梁城内,那支队伍最强?”种师道指着开封府留守司衙门的方向:“当年宗泽只领着本部三百亲兵,就敢夜闯西夏大营,将西夏名帅没藏讹庞斩首;天波府杨家已经衰落,只凭借府上几百私兵,汴梁城中,无人敢欺;这就是兵将相通的威力;还有,当年的杨家将,杯酒释兵权之前的高家军石家军张家军”
种师道这一番说话,直接导致了南宋初期“中兴四将”的产生。
终观整个北宋,没有一支部队是以将领的名字来命名。即便是无敌金刀杨继业和杨延昭父子,也只是杨家将而非杨家军。
而“中兴四将”………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他们的军队,无一例外,都是用主将的姓来命名;岳家军韩家军张家军和刘家军,直接支撑起了整个南宋的基业。
当时宋朝的主力部队…禁军已经被金人打散,地方各州府为数不多的厢军也是对金兵闻风而逃。
在这种极端恶劣的形势下,南宋能支撑下来,并且打败金人,奠定百多年的基业,依靠的就是这种家族式或叫军阀式的部队管理模式。
……
良久,康王才从巨大的震撼中慢慢清醒过来,种师道所说的这一套确实是发人深省!
“兵将相通固然是好,但万一那些将领坐大,有谋反之心,岂非更危险”康王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是他们赵家的一条祖训,要子孙后代时刻铭记在心。
种师道笑了:“殿下,如今世易时移,作法自然不同。周易有云: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见康王尚在寻思,种师道又补充了一句话:“军队无粮不稳,只要把军粮和其他供给控制住,何愁军队不受控。”
康王聪慧,一点即明。笑着追问道:“大人果然高见,那于私,又该如何处理行事为好?”
种师道大人微微一笑,说道:“当今圣上身体安康,太子虽然无能,却也没有任何失德行为,倘若是太平时日,殿下恐怕机会不大;但如今多事之秋即将开始,古人常说:乱世出英雄,危难现机遇。”
听到种师道话中有话,康王打醒十二分精神,侧耳恭听。
“一旦女真人南下,而朝廷的军队决计抵挡不住,趁这个时机,殿下想办法出城,以招募军队为名,在外面拥兵自重,侍机而行。到时,哈哈哈”种师道一捋长须,大笑了几声,然后把话收住,不再往下讲了。
康王赵构顿觉茅塞顿开,一时激动,起身上前,紧紧握住种师道的手,说道:“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先生不嫌弃,以后就是本王的老师了”
说完,也不理种师道同意不同意,倒了一杯香茶,径直跪在地下,双手把香茶奉到种师道的面前,行拜师之礼。
第一百四十一章:麒麟山的底蕴
麒麟山小校场上,岳飞和一众兄弟们,加上周侗李县主和栾廷玉等人,正在观看李匠师和汤显明在演示那些新打造的器械。
汤显明是梁山好汉,金钱豹子汤隆的胞弟,也是现任汤家的家主。
汤家是依靠兵器锻造而起家,如今来投靠麒麟山,自然是要拿出十二分本领出来,确保家族在山寨的存在价值。
“笃哒哒笃哒哒……”韩铁柱领着两位亲兵,骑马从远处奔来。
刚一踏入到测试区,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几天绳索从地面飞起,竟然把战马的前腿给缚紧。
三匹战马同时马失前蹄,瘫倒在地下。
四周的掌声喝彩声顿时响起。
汤显明有些得意,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汤家的连环缚马索,与一般的缚马索不同,一般的缚马索只能拦住一匹马,而汤家的连环缚马索可以连成一个缚马的区域,可以拦住大批马队的前进。”
周侗点头说道:“好是好,不过这连环缚马索安装不易,只能用于伏击,而且不能移动,正面交锋不能使用,有些可惜了”
“就知道会有此一说。”汤显明不等周侗说完,打开身边的一个木箱,从里面掏出一些木块,与李匠师一起,把这些木块钉放在地面。
众人看时,这些木板也就两个巴掌大,木板上面有些铁条做的机关,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见众人疑惑不定,汤显明拿起一条长木棍。往近处的一块木板戳去。
“啪”的一声。木板上的铁条翻动。如大口张开,猛然将木棍咬住。
汤显明把长棍收回。众人再细看时,铁条上有锯齿,狠狠地咬住大棒,入木三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是血肉之躯,还能受的了吗?
正在众人观看之际,汤显明跑到场边。推过来一个尖嘴独轮木板小车,车上装载着长短不一的各种木枪和一些器具。
到了场中,汤显明也不说话,径直从车上拿起各种器具,安装堆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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