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胡全以为自己耽误了杨潮的大事,而杨潮以为胡全是问许仲孝进京有什么影响。
胡全当然没有耽误杨潮的事,但许仲孝进京却不可能没有影响,只是杨潮不想让朋友担心而已。
胡全听后,脸上轻松下来,叹道:“没关系就好。”
此时台上的曲子已经停了,台下的观众一个个都坐直了身体,当然主要是前两排的官员和文人,后面的富商则只有几个人听懂了,大多数都很迷茫,只是来凑热闹的。
中国文化说到底,还是一种文人文化,所以文人因此为自豪,也以此来鄙视其他阶层。
这一曲《十面埋伏》有一百人伴奏,别说伴奏了,就单单是一百个人表演,就足以让这首本来就很有气势的曲子,气势更胜三分,在加上顾湄的演艺,更是舒缓有度,节奏把握更好。
让气氛从一开始立刻就推向了一个**。
接着顾湄开始唱词,唱的都是慢词。
歌女弹唱的小曲,一般分为三种,小令、中调和慢词。
这三种小曲是用字数和本身的节奏来区分的,小令一般节奏明快,词句精练,因此很快就会结束。
小令的令字,来源就是酒令,一般是用来劝酒的,因此不适合唱太长的时间。
小令的曲子,正是从过去流行的长曲、大曲中截取的,一般都是节奏很快的**部分。
中调的字数比小令多,乐曲也比小令稍微舒缓一些,因此唱的时间稍长,如果说小令是一首歌的**部分,那么中调就是一首短歌了。
慢词也叫长调,字数一般接近或者超过百字,加上曲子比较舒缓,因此可以唱一段时间,是最适合舞台表演的曲目,一首慢词也有自己的副歌和**部分,而且只是单遍,并不重复,杨潮感觉,这就有些类似后世的流行歌曲了。
跟流行歌曲相似的还有,一般新词比老词更受欢迎,就好像新歌比老歌更受欢迎一样,不同的是流行歌曲的每首歌、每首曲都不一样,而慢词变得只有词,不变的是曲子。
或许跟古代懂音律的人,比能作词的人更少,于是才出现这种曲子固定,文人填词的形式吧,或者是为了方便文人以固定格式来作词,所以曲子也固定了下来,就好像诗就只有五言、六言、七言三种格律一样。
一首慢词可以唱不短的时间,有的甚至会有一刻钟(十多分钟)。
顾湄唱的自然极好,后面还有百人伴奏,她用琵琶的时候,后面就多是抚琴和吹箫笛,她抚琴的时候,后面则是箫笛管子等等,总之顾湄一定要被凸显出来,这就是伴奏的作用。
顾湄的词大多是比较新的词作,虽然没有杨柳岸晓风残月那样的名句出名,可是毕竟是新词,大家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天天唱杨柳岸谁会听啊。
秦淮河的青楼中,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哪个名妓唱那些词,别人是不能唱的。
比如顾湄唱过的词,李香君就不会唱,当然传唱是很多的,李香君和顾湄这样的名妓,她们唱出去的词,会被很多人传唱,但是这些传唱的,往往都是些不入流的歌女。
真正有名气有地位的名妓,她们都是唱自己的词,好像后世的原唱一样,而她们的名字,也就随着她们所唱的诗词慢慢传开,越是有名气的名妓,越是好的诗词,越容易传唱,名妓的名气就越大,诗词的名气就月响。
所以很多才子把诗词给名妓唱,越是有名的名妓,越是容易让他们的诗词出名,越是有名的诗词,也越是让名妓的名气大,这两者相辅相成。
因此秦淮河的名妓喜欢结交才子,才子也愿意结交名妓,各有所需。
杨潮给李香君抄的那首长诗之所以让顾湄羡慕,就是因为那首诗可能会成为千古名篇。
如果多几首这样的诗词,顾湄的名气恐怕会反弹,重新压过李香君。
但是李香君多唱几首名作,名气会把顾湄进一步拉大。
这就是顾湄为什么逼迫杨潮一定要给她作一首诗的原因。
杨潮看似神情专注,但是耳朵其实没有在听,眼睛也没有在看。
只是心中在想着,许仲孝到北京去,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潮反复想着,不认为许仲孝是去北京谋划着害自己,因为许家的关系,主要还是在南京,去北京等于离开自己的关系网,即便在北京能够结交上一两个权贵,也是得不偿失。
那么许仲孝去北京就只是想离开南京了。
想到这里,杨潮心中冷哼一声:原来你也会怕我!
杨潮一直提防许仲孝害自己,更害怕许仲孝害自己的家人。
许仲孝自己去了北京,也离开了南京,肯定跟杨潮的想法一样。
杨潮怕许仲孝用卑劣手段报复自己的家人,其实许仲孝也怕杨潮对付他。
这就跟人怕虎狼,其实虎狼未必不害怕人一样。
所以杨潮就把家人送到了杭州,而许仲孝自己都去了北京,其实都是在躲避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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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节底下有瓮
许仲孝怕自己,杨潮也能理解,而且杨潮一直以来,就想要这种效果。
之所以当被迫做交易,放过许仲孝后,杨潮还强硬的把平板车送给许仲孝,让许家人拉他回去,蛮横的不许许仲孝坐马车。
杨潮在许仲孝面前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让许仲孝忌惮,让许仲孝摸不透自己。
事实按照杨潮的预料来了,许仲孝一天没有摸清杨潮的底细,就一点不敢随便动手。
而且还要防备着杨潮反过来收拾他,再来一次被关押县衙这种事情,许仲孝也受不了。
所以许仲孝其实一直都提心吊胆,而这种提心吊胆发展到周延儒再相的消息被确定后,许仲孝就不敢再待在南京城了。
随着周延儒再相的成功,杨潮的名头在南京城一时无两,连应天府这样的高官都要给面子,同时也让许仲孝感觉到压力空前的大,终于受不了压力,躲避到了北京去。
哪怕自己把许仲孝都吓成这样了,杨潮心里还是不会放弃彻底收拾这个恶霸的,因为杨潮清楚,如果换了许仲孝,一旦自己的底细暴露,肯定会反扑过来。
不是杨潮对付不对付许仲孝,而是杨潮不相信许仲孝会跟自己和平相处,处于防备,杨潮也要收拾他。
这叫做丛林法则,在丛林里看到一头猛虎,而你手里有一只猎枪,你不会赌老虎想不想吃你,会不会吃你,而是会直接扣动扳机打死老虎。
杨潮相信许仲孝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如果有机会,他也会扣动他手里的扳机。
顾湄在台上唱了半个时辰,然后才停了下来,她要休息一下。
不过表演还没有完,顾湄今天会使出浑身解数,一直会唱三个时辰。
等顾湄唱完,天都快亮了。
别看这些秦淮名妓一个个身份很高,可是唱词唱曲的功底还是很够的,每次表演,也都很认真,这大概就是艺德,到了后世在影视明星中依然遵从。
顾湄下去休息了。
达官贵人们一个个也开始有空互相闲聊起来。
这时候大家关注的,就是舞台的效果,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表演就是跟平时不一样。
这些人中哪怕是那些富商,哪怕不是很懂,也是常常去听曲的,这点分辨力还是有的。
因此人人心中都有疑问。
纷纷猜测,可是就是说不上来。
顾湄会休息两刻钟左右,康悔忙着招呼侍女给客人斟茶、倒酒等等。
杨潮这时候觉得,侍女还是太少了。
表演的一百个丫头,平时也可以做做活,可是到了表演的时候,她们就顾不上了。
杨潮看到场中忙碌一片,颇为不雅。
心中计划着,等之后还要再买一些丫头,至少要做到前面八个座位,每一个座位旁都有专门的侍女伺候,那样才能显出身份来。
很快顾眉再次登台,这次他换了一副,穿上了广绣,表演的是西厢记,唱的是昆腔。
其实顾眉很少唱戏,虽然戏曲很流行,但是青楼名妓都视唱曲为上等,唱戏为下等。
因此除非是朋友面前,一般是不会唱的,有**份。
今天顾湄肯唱戏,显然是很给杨潮面子,杨潮心有所感,顾湄似乎不像李香君那样,是有心跟自己结交的。
收到顾湄的讯息,杨潮也打算投桃报李,看来真的得给顾湄抄一首名诗啊。
只是自己还真的是想不起来能够跟不负如来不负卿相比的名诗、名句。
唱戏的时间很长,一折戏就足以熬过时间了。
只可惜这是一场独角戏,那些丫头们没有排练过,没法给顾湄伴奏。
不然这场戏会更精彩。
但是舞台的效果还在发挥,顾湄的唱腔似乎比平时更好一些,不少熟悉顾湄的人都在夸赞顾湄的功力有很大提高。
唱完戏,休息期间,有一个文士走出自己的位子。
这不奇怪,不少人都离开自己的位子,总得让他们上个厕所吧。
但是这个人直接朝着杨潮走来。
杨潮自然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意,还是主动施礼。
“小生见过文先生!”
杨潮躬身拜见,这个人是江南名士,名叫文震亨,是跟唐伯虎其名的江南名士文征明的曾孙,也当过官,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做文震孟,更是做过大学士,入过内阁的大官。
文家本在南直隶长洲(属于苏州),这段时间恰好在南京,就被杨潮作为名士请来了。
“杨公子,老夫有一事不明。”
文震亨笑问道。
杨潮道:“老先生请讲。”
文震亨道:“你那台子下,可是埋了瓮?”
杨潮稍微一愣,还真是埋了瓮,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猜到了。
想到这个文震亨是一个很懂起居坐卧,很懂享受,很懂文化的人,杨潮也就释然了。
文震亨写过一本《长物志》,讲的就是文士生活的讲究,如何布置家具,如何摆放花草,非常的雅观,被后世成为明代的生活指南。
杨潮笑道:“老先生慧眼如炬!”
文震亨道:“老夫家中有一琴室,于平屋中埋一缸,缸悬铜钟,盖上有板,则声不散;下空旷,则声透彻。如乔松修竹、岩洞石室之下,地清境绝,则声音高远。”
杨潮一听,这文震亨确实很懂,他在舞台下确实埋了很多瓮。
自从杨潮开始做青楼,不打算做卖肉生意,而打算做一个大舞台的时候,就为舞台声效废了不少心,在台下埋瓮,其实是杨潮想起一则趣闻,传说希特勒演讲非常厉害,富于感染力,而希特勒演讲的时候,就给自己的台下埋上许多瓮,瓮上铺上干燥的木板。
道理很简单,瓮上盖着木板,形成一个空腔,起到共鸣的作用,类似乐器的共鸣腔。
声音在瓮腔里面回转,产生一种共振效果,起到扩音作用,同时还让人听出百转千回的复杂效果来,但是也不能太多,太多的反复则会产生干涉干扰作用,出现杂音。
杨潮是试了很久,才慢慢定型的,不然也用不了几个月来打造青楼了。
没想到这个道理文震亨也很清楚。
杨潮不由点头道:“老先生高见。”
文震亨却摇头道:“可是放瓮,放钟,都不如你这台子。杨公子肯否见教?”
其实文震亨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了,但是他并没有猜到全部,杨潮自然不止在台下放瓮,还有许多其他的措施。
杨潮笑道:“老先生如果真想知道,就等顾姑娘演艺结束后,小生自然带先生一观。”
文震亨点点头:“如此甚好。”
杨潮笑道:“不过老先生可得给小生保密啊。”
文震亨道:“自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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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高级舞台
顾湄一人独自支撑起一个舞台,稍显冷清,但是这是杨潮的经营模式。
这次虽然也是打着集会的幌子,可实际上是在为自家的青楼打响名气。
因此跟上次为阮大铖做会,还是有所区别的,上次的目的完全是造声势,这次则还要兼顾经营。
顾湄的功底极为扎实,因此一个人也能撑起一个舞台来,只是略显单薄而已。
杨潮发现,哪怕是顾湄这样的名妓,到最后也让观众感到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幸好很快就结束了,经过一夜,所有人也都疲累了,一声鸡叫之后,顾湄表演结束,客人纷纷告辞离开。
杨潮和康悔又热情的把人送走。
最后更是用杨潮的马车,将顾湄送回眉楼。
不过这次杨潮没有牵牛子去送,因为金钗楼里一个客人没走,正是文震亨。
文震亨还真的留了下来,要让杨潮把秘密都告诉他。
杨潮没想到这个江南名士兴趣竟然这么浓厚,只得带着他去楼上转了一圈。
杨潮的脚踩在舞台上,发出空空声响。
舞台的板子是厚达三寸的干燥松木板。
“文老先生,下面埋瓮,但是却不止有瓮!”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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