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杨潮醒来后,做事就让家人看不懂了,结交了几个富贵的朋友,也得罪了许仲孝。
杨潮每天在外面忙碌,家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担心才怪了。
后来杨潮突然一下子当官了,让家人很高兴,同时也更加的担心。
杨潮心中暗叹,说到底闹到现在这一步,跟自己是有关系的。
虽然自己一直都是在为家人好,可是如果自己不那么草率,不过于自信,不至于没有扳倒许仲孝,反而家人受到连累,要暂时躲避。
但是这些却无法开口,只能充满歉疚道:“爹,你就别问了。跟娘和妹妹去杭州好好玩些日子。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现在马上走,王家的船在等着呢。”
说完不等父亲反对,就让家丁将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搬上马车。
自己去叫指挥家丁的母亲,还有在一旁帮忙的妹妹。
对搬家,母亲跟父亲一样是担心的,只有妹妹很高兴,第一是去杭州玩,第二则是盖新房子。
妹妹比杨潮小两岁,正是爱玩的年纪,所以能去杭州玩很高兴。
盖新房子后,妹妹就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了,这也让她高兴。
几乎是连拉带推的,将父母送上了马车。
然后杨潮跟妹妹一起上车,让车夫赶车。
一路走到水西门附近的王义和杂货铺,接着跟王潇和几个伙计,一起去水西门码头。
千叮咛万嘱咐,让王潇路上小心。
看着王家的船开走,消失在曲折的秦淮河上,杨潮才回家。
封好门,带着自己的兵,立刻就回了军营中。
这几个兵,练的还不错,虽然没有杨潮盯着,可是一个个也都很听话。
赵康是队正,没有一个违抗的,都听话的每天练着刺杀。
此时每个人的刺杀水平,都比杨潮要强的多。
但是只是这点,还远远达不到杨潮的对于军官的要求,杨潮本来还打算给他们扫盲的,自己的军官都是文盲,都不识字,那也不成。
可现在杨潮已经等不及了,第二天开始就忙着去跑关系。
找顶头上司中部千总,找水营主官副将,送出去了几十两银子,得到了招兵的公文。
然后拿着这些公文,在长江沿岸的卫所招兵。
大明朝在南京附近设置过很多卫所,比如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羽林前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左卫、金吾右卫、江淮卫、济川卫等等几十个卫所。
守卫皇陵的孝陵卫也是这样的卫所,不过这次杨潮不打算去孝陵卫招兵了。
上次招了三十个兵,裁汰到了八个人,结果那些被裁的士兵家人,没少找人说请,有的去找舅舅,有的更是直接找到了家里来,求母亲给说请。
仅仅是裁汰就这样了,将来杨潮把这些兵带出去,战死了怎么办,还不得闹翻天。
亲戚虽然更让人放心,可是也更加的麻烦。
所以杨潮这次打算换一个地方好兵,水军右卫是个不错的地方。
杨潮挂职水军右卫的千户虚职,在水军右卫招兵合情合理。
在加上杨潮使钱大方,很快就被允许在水军右卫招兵一百。
水军卫所大多数都分置在长江两岸,右卫正好就在南岸。
不过跟当初的卫所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就跟孝陵卫一样,过去的军事卫所,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个村子一般,在江边的卫所更像渔村。
沿着长江,就在南京城附近,一个个卫所走过去。
三个百户所就招了一百个士兵。
这几个百户可比孝陵卫的百户穷多了。
靠着江边,田地很少,光靠打鱼,休想发财致富。
三个百户所中的两个百户,都穿着粗麻布衣服,打扮的如同一个渔民,其中一个甚至是在渔船上跟杨潮见面的。
稍微送几两银子,三个百户就奉若上宾,满口答应杨潮来招兵。
两百多年的繁衍生息,让这些卫所里也是人满为患,他们又没有孝陵卫那样的守陵饭碗指望,只能自己想办法。
除了打鱼,这些卫所也就是弄艘小船,帮人运货挣点外快,要是靠江边那点地,百户都得饿死。
可最近江面不太平,江匪十分张扬,所以运货这条路也断了,卫所生计就更艰难了。
许多年轻劳力不得不去城里打零工,现在杨潮来招兵,两钱的月饷,也比打零工好。
要不是杨潮不想军中小团体太多,一个卫所就能招到一百个兵了。
“排好队!你个狗儿子,你在给老子走乱了,看老子打不死你!”
赵康喊着,责骂着士兵。
此时杨潮还有赵康,带着三十来个士兵,行走在长江南岸。
士兵们在赵康的要求下,排着队伍超前开拔。
前面两个卫所的兵,都在其他军官的带领下,先回营了,这是最后一批。
一共招了一百个人,加上八个军官,这就是自己现在的力量。
是完全抓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太阳西斜,在波动的江面上洒下一片片金色的鱼鳞。
杨潮和他的队伍,影子也被拖的很长……
第七十四节张溥之死
将一百号人安置在军营中,暂时还没有开始训练,而是先编组,分成了八个队伍。
八个队,任命了八个队正,八个小子只是做了一个队正而已,就已经喜形于色了。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杨潮当众宣布,八个队正月饷涨到一两,让他们忍不住欢呼。
其他士兵月饷两钱,看到队正就有一两银子,脸上不由露出羡慕。
杨潮适时的告诉这些兵,谁练得好也能提拔,只要当了队正就是一两银子。
接着对几个还没兴奋完的队正说,到年底要提拔几个旗总,每个旗总月饷三两。
立刻再次吸引了几个队正,杨潮继续说,只要谁的兵练的最好,就提谁做旗总。
不管是新上任的新队正,还是刚刚招来的新兵,各自欢喜起来。
只有表弟赵康闷闷不乐,他本来就是队正,以前这些人都归他管,现在却要跟他平起平坐了。
杨潮最后悄悄安慰他,说会最先提拔他当旗总,赵康才恢复了活力,不过跟上次一样,杨潮依然告诉他,不能给杨潮丢人,如果让别人不服气的话,杨潮也不好硬提拔他的。
而如何给杨潮争气,现在赵康是队正,杨潮告诉他,只要能把兵练好,就可以了。
杨潮没有急于训练,而是让队正带领士兵,先修理军营。
军营中完好无损的营房不足十间,可是陈宽和李富两家几十口子就占据了六间房。
剩下的房屋,根本就够这些兵使用。
杨潮请了匠人看过,说要修好军营,得二三百两银子。
杨潮的军营,在秦淮河入江口右侧,过去是一片滩涂,后来修建了固定营房。
最兴盛的时候,这一大片营房中住了三四万人,现在总共都不到三千人了。
杨潮的这个营区,过去有三千人左右。
整个大明朝,军制一直在变化,开始主力是卫所军,卫所兵败坏后,就征召营兵,但是营兵制度一直都没定型,经常性的改动。
新江口水兵营也是这样,过去这里是一个哨的营房,定额三千人,常驻一千营兵,轮班两千班军。
现在的编制已经变了,因为水军大营是倭寇之后重新编练过,哨这个编辑取消了。
现在是营、部、司、旗、队、伍编制,这里是左司的营房,最大的官就是杨潮这个左司把总。
一个伍五人,一个队十到十二人,一个旗三十人左右,一个局一百人左右,一个司四百人左右,一部则是千人上下,一营兵两千多人。
杨潮分了八个队,一个队十二人,总共九十六人,剩下四个人,杨潮挑出来跟在身边。
不是杨潮怕塞不下去这些兵,而是因为这四个人年纪都比较大。
其中最小的三十三岁,最大的都四十了,他们不适合跟年轻新兵一起进行高强度训练。
一般情况下是没人会招这样的兵的,但这四人都是操帆的好手,因此才被杨潮招了进来,水营自然得有会开船的。
请了几个泥瓦匠、木匠,让几个军官带着新兵,帮手工匠整修营房,杨潮则带着四个老兵去赴宴。
宴会地点就在金钗楼。
金钗楼不是别的青楼,正是杨潮和康悔开的青楼。
这个名字是杨潮取得,其实一开始杨潮想取个天上人间的,但是想想太恶搞,又想到了红楼梦中金陵十二钗的雅名,就取作金钗楼了。
宴请的对象是王潇,因为杨潮计划再做一个集会,请王潇来帮忙的。
但是王潇一来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张溥死了!”
杨潮心中不由震惊,张溥之名,直呼而出。
直呼其名是很不礼貌,很失礼的行为,三国演义中马超跟曹操有杀父之仇,也不直呼曹操之名,一直只喊阿瞒。
杨潮自然清楚,但确实是太意外了,张溥刚把周延儒捧到首辅的位子上,自己就死了。
“哎,可不是吗。”
对张溥的死,王潇比杨潮还要失望。
他这次一直陪同张溥北上,帮张溥把钱从南方汇兑到北京,又帮着张溥一路打点送礼,虽然他借机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可是最大的好处还是得到了张溥的友谊,但是张溥死了。
张溥一死,王潇的努力就大半付诸流水了,他怎能不失望。
“天如公怎么死的?”
杨潮不由奇怪,张溥几个月前跟自己分别的时候,看起来健健康康,怎么去了一趟北京,回到家就死了。
王潇冷笑道:“被人毒死的!”
“啊!”
杨潮惊呼一声。
杨潮问道:“是谁干的?”
张溥运作周延儒上台,这名头传出去,谁敢杀张溥啊。
王潇道:“没抓到案犯,听说有人看到吴昌时前一天晚上去过张天如家,第二天张天如就死了。”
“吴昌时?”
杨潮更是疑惑,吴昌时可是复社骨干,是张溥手下干将啊,吴昌时怎么会谋杀张溥呢。
王潇却肯定道:“张天如势头太猛了,推周玉绳再相,声势一时无两,不是每个人都想看到他如日中天的。”
杨潮点点头,也觉得王潇说的有道理,张溥却一下子就在江南名望猛涨,可是他的政敌却绝对不想看到这些,但是如果是复社内部的争权夺利害死张溥,就太让人心酸了。
王潇继续冷笑:“张天如死了,他亲手把周延儒推上首辅宝座后,被人毒杀了。但是你知道现在,他那些复社中的同道中人在干什么吗?”
杨潮摇摇头。
王潇哼道:“他们现在全都急着找周玉绳,急着给自己在朝中谋一个位置。”
这倒不奇怪,复社的人希望周延儒给他们一个官职,其实阮大铖不也想借助周延儒重新出山当官吗。
杨潮不由问道:“也不足为奇,这时候正是谋求上位的好时机。”
王潇摇摇头,一脸鄙夷道:“这些人平时自诩清流,以正人君子自居,争权夺利虽然无可厚非,可是现在张天如尸骨未寒,后事都还没人料理,他们就急着去争权。瞎了张天如一番苦心!”
杨潮此时心中不免森寒起来,张溥帮这些人推了周延儒上台,帮东林复社在朝中竖起了一面大旗,可是他被毒杀不说,后世都没人料理,平时他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社友们,竟一个个都跑去周延儒那里要官了。
王潇继续道:“还有那个钱谦益。当日跟复社公开决裂。可是周延儒一上台,竟然舔着脸巴巴就凑上去了。竟然公开奉扬周延儒,公开赞颂复社是君子之社,公开说复社东林志同道合,面目当真可耻。不就死想让周延儒给他们东林人一些官位吗。这还要不要脸了。”
杨潮此时突然感觉到一股森寒,这些饱读诗书的文士的无耻,竟然让他从头凉到了脚。
这些人饱读诗书,满腹礼仪文章,读的都是满纸仁义道德的圣贤书,可他们从书里竟然只读到了势利二字。
“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
杨潮突然想到这句话,以为是侮辱文人的,不想却是他们真实的写照。
王潇一听,赞道:“骂得好!”
王潇这一赞,让杨潮突然冷静下来。
杨潮叹了口气:“总有些好人吧。”
王潇竟然也跟着叹了口气:“别说倒是有一个人,贵阳马士英。这人竟然奔波数千里,从贵阳来到吴门帮张天如料理后事!”
“马士英!”
杨潮心中不由一动,这也是一个大奸臣啊。
但是却不想却如此讲义气,东林复社的人都不管他们的首领,马士英却管。
杨潮不由疑道:“难道马士英跟天如公有旧?”
王潇赞叹道:“如果有旧还好。这个马士英遭遣戍待罪在家,跟张天如却并不相识。只是他朋友阮大铖跟张天如是好友,张天如死,他得知无人料理后事,就奔波而来。”
张溥是婢女生的,因此小时候家产就被当官的兄长给剥夺走了,为此还打了官司,他父亲因此给气死。
张溥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苦读成就一番功名的,听说他的书全都抄来的,不抄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