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比起自家有一家铁匠铺来的自在,收入上也完全没法比,一个月能有一钱银子就不错了。
其实现在杨家不缺钱了,杨潮还当官了,父亲之所以依旧去监局做工,完全是不想无所事事。
尤其是自己不做工的话,每月缴纳一钱银子,让他很心疼。
杨潮劝了两次之后,也不劝了,父亲高兴就好。
母亲已经不帮人做针黹活了,但是依然忙着,给杨潮从里到外,一连做了三身新衣服,给妹妹做了一身襦裙,给自己也做了一件,给父亲做了两身。
妹妹现在被要求着跟母亲学习女红,说是快要嫁人了,女红做不好夫家会不满的。杨潮则想让妹妹学着读书,恰好自己有时间,每天教她几个字,第二天大多就忘了。
过了将近一个月,杨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这是杨潮新做的。
有了上次做马车的经验,这辆马车做的很快,虽然没有上一辆马车华丽,车厢就是车厢,没有雕花,非常实用,但是还是做了不少的改进,悬挂系统上安装了锻铁板,减震效果和安全都更有保证,做起来更加舒服。
请了一个马车夫,是附近街上一个老头,一个月给一两银子。
马车已经做好了有几天了,除了第一天杨潮坐着出去转了转,之后就没怎么用过。父亲上工去是不肯做的,怕人说闲话。
母亲和妹妹基本上不出门。
今天妹妹早上起来就穿上了自己的新衣服,在杨潮面前故意转了好几圈,结果杨潮好像没看到一样,让妹妹好生失望。
“儿啊,试试这件衣服!”
母亲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忙碌。
将给杨潮做好那几件衣服统统拿了出来,跟妹妹一件件比对,商量着哪一件更好看。
“不用试了,我身上的就很好。”
杨潮依旧穿着自己的旧儒服,旧衣服穿着舒服。
但是母亲不依不饶,两手叉腰皱眉道:“这衣服可怎么穿的出去啊。”
杨潮不由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件旧衣服,可是完好无损,连一个补丁都没有。
过去这可是杨家最好,最体面的一件衣服,独属于身为读书人的杨潮。
今天怎么就穿不去了。
母亲哼道:“今天要去舅舅家,难道你忘记了。”
杨潮恍然大悟,昨天母亲就说了,今天是端午节,惯例都是要去外公、舅舅家的。
外公、外婆在杨潮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每年端午节,杨家人还是会去母亲的娘家,就是去舅舅家。
明白了原来是要去舅舅家才换新衣服,杨潮心中不由暗笑,母亲这是打算去摆谱去了,难怪最近给每人都做了一身新衣服,连妹妹都有一身新的襦裙,穿着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杨潮理解母亲的心思,嫁给杨家之后,每次回娘家都被数落,说是嫁错人了,这次终于可以长脸了。
因此这次极为的积极,好多天前就开始准备,各种礼物买了不少,一人一身新衣服,连杨潮要造一辆新马车,花十几两银子买马都同意,看来这些都成了母亲在娘家人面前,摆谱的本钱了。
杨潮老实的换了新衣服,母亲一边看着满意的笑着,说儿子长得就是一表人才,将来得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弄完了杨潮这边,就又跑去父亲那边,端午节兵仗局休沐,当官的都不当班,工匠也放假一天,父亲今天不用去上工了。
往年父亲是坚决不去舅舅家的,都是母亲带着杨潮和杨月回去,今年破天荒父亲也去,大概也是因为杨潮当了官了,觉得脸上有光,该去摆摆谱了。
可是马车车夫久等不到,母亲很快就开骂了。
骂的对象除了车夫老张外,还有妹妹杨月。
“你个死丫头,早早就穿上新衣服,你没穿过新衣服是不是。这还怎么去喊老张。老张这是要作死啊,这么晚还不来,他不知道孝陵卫远着吗,要天黑才让老娘回娘家吗,造孽啊,不得被人笑话死噢。”
听着母亲的骂声,杨潮不由看了看天,太阳这才刚出来,按照后世的时间,顶多八点,坐马车去孝陵卫,最多也用不了一个时辰。
杨潮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到一个穿着旧衣服,但是很干净,而且还戴了顶帽子,显得不伦不类的老头走了进来。
妹妹如释重负般的喊道:“娘,老张来了!”
母亲的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院子里:“你还敢来,你没看看,月亮都快到头顶了。”
老张连忙打躬作揖:“老夫人息怒,息怒。小老儿昨夜把衣服烘烤了半晌,睡晚了。”
母亲又道:“还敢说衣服,让你穿好些,你穿成这样子像什么。”
老张歉意道:“老夫人息怒,小老儿这就这件衣服最好了。”
母亲不依不饶:“你这样子,我家的体面还不被你丢光了。”
“好了,好了,赶紧去套车去。”
这时候响起父亲的声音。
老张如蒙大赦一般的答应,连忙跑去了后院牵马。
父亲其实也着急,一大早,他就喂过马,然后把马车拉到门口,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
很快老张套好马车,一家人上车,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南门驶去。
第五十四节娘家
老张是一个老车夫,过去给一个大户人家赶车,因为年纪大了,生怕这份差事做不久,他活动了管家,让他儿子顶替了他。
但是老张也闲不住,时不时帮人赶车拉货。
因为老张也是孝陵卫人,年轻时候在孝陵卫养马,后来谋到了赶车的差事,才进了城,在附近的珠履巷住着。
正是因为是孝陵卫人,母亲才找了老张来,算是照顾老乡。
但即便是老乡,母亲也没少骂,因此老张见了母亲,恨不得脑袋能缩到脖子里。
“老张,你快点,误了时辰,当心老娘揭了你的皮。”
回娘家,是不能过了午时的,否则不吉利。
老张唉了一声,啪一声,抽了驽马一鞭子。
母亲又不乐意了:“让你快点,就知道打马,这马可金贵着呢。老娘都不舍得打。”
老张又哎了一声,喊了一声架,抖了抖缰绳。
一家人坐在马车里,母亲时不时的掀开车帘看看,给老张找点麻烦。
父亲端坐在座椅上,紧靠着母亲,时不时的扶一扶帽子,扶一扶衣服。
父亲穿着细布长衫,头上戴着四方巾,脚上穿着一双新买的官靴,活像一个土财主。
妹妹坐在杨潮旁边,一手小心的提着襦裙,不让裙边蹭到车厢,怕占了尘土。一手扶着头上的发髻,上面那只铜簪子的璎珞来回摆着。
杨潮则在闭目养神,心中默默算计着路程。
此时已经出了城,马车的速度快了些,沿着城墙有官道通过孝陵卫。
虽然出了聚宝门,但是准确的说,还没有离开南京城。
南京城一共四道城墙,第一道宫城,第二道皇城,第三道应天府城,寻常说的南京城,其实说的是应天府城,在府城之外,还有一道外郭城。
朱元璋当皇帝时,定都南京,当时巡查城防,觉得城外的钟山、雨花台、幕府山等高低留在城外不安全,万一敌军在山上架炮,南京城会有遭到炮击的危险。
于是朱元璋组织民役,修筑起了这一圈外郭,将这些高地都围在了里面,形成了南京城的第四道城墙。
但是这道外郭实在太大,长达一百八十里,连孝陵卫都包在了其中,因此不可能修筑坚固的城墙,大多数地方,是用黄土夯筑的土城,只在薄弱地方砌筑砖墙,并开城门。
同样因为外郭包住的面积太大,因此里面不可能像南京城中那样形成繁华的街市,而是形成一个个村镇,百姓照旧耕田种地。
但是靠近应天府城的一些村镇,因为靠着繁华的南京城,也发展的极为繁华,甚至跟南京城连成一片,形成长干里、青溪里这样的繁华镇子,类似于后世的城中村。
从带着明瓦玻璃的窗口,杨潮看到了一个个村子,已经远离南京城了。
走了大致半个时辰,杨潮看到又开始繁华起来,进到了一个镇子,两边都是砖瓦铺子。
“老张,到哪了?”
杨潮问道。
老张的声音响起:“回少爷,到了铁匠营了。”
铁匠营仅靠孝陵卫的西边,过了铁匠营就是孝陵卫的地界了。
铁匠营跟铁作坊一样,过去都是安置铁匠的地方,不过跟铁作坊不一样,铁作坊的匠户,从属于官办的作坊,铁匠营则归属军队,是专门为军队打造兵器的,但按照级别,却比不上位于城内的铁作坊。
相当于中央官办作坊,和地方驻军的作坊,铁匠营的铁匠过去的手艺,也被铁作坊的铁匠看不上,常有老话,铁作坊打刀,铁匠营补口,铁匠营一开始也确实只是一些手艺不行,只能够修修补补军队破损兵器铠甲的铁匠,正规的武装还是城里的大型工局打造。
马车很快就过了铁匠营,一直心急的母亲,却开始紧张起来。
“当家的,你看看我发髻乱了没有?”
母亲来回扭着头,拉着父亲帮他看。
父亲的双脚也来回挪着,一边道:“好着呢。嗯,这边有点歪。”
母亲道:“那你快给我整整。”
不经意,母亲瞥见一个路口,当即拉开窗帘吼道:“老张,你往哪里走!”
老张啊了一声。
母亲哼道:“我们是去周百户所,不是你家三里营!”
老张家住在距离孝陵卫城墙三里远的三里营千户所,而母亲的老家则在五里左右的许百户所,可是老张竟然习惯性的往三里营走,险些就错过了路口。
老张慌张的调转马头,慢慢的拐回了正路。
母亲嘴里不停的抱怨,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一边还不停的整理自己的发髻。
不多会,马车驶进了一个低矮的土城,城里的街道很窄,两边的房子也很久。
母亲更小心了,头趴在窗口,指挥着老张,又担心弄乱了发髻。
“停停停,你往哪里赶?”
在一间不算好,也不算坏的门前停下,破旧的木门前是坑洼不平的土路。
在路中间有一个少年,正翘首翘望,少年有十三四岁模样,穿着干净的旧衣服。
脚上的布鞋也很干净,只是拇指位置破了一个洞,少年头上扎着头巾。
母亲当先走下马车,回头就看到了那个少年,不过少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背对母亲。
母亲看到少年的背影,不由的笑了,捋了捋发丝,笑骂起来。
“臭小子,你往哪里看呢!”
父亲、妹妹依次下车。
杨潮也最后下车,第一眼就看到转过头后,惊呆了的少年。
少年的眼珠乱转,一下子看到母亲,一下子看到父亲,一下子看到妹妹,一下子又看到马车,似乎一下子接受到太多的信息,眼睛都无法对焦了。
直到看到杨潮也从马车上跳下来,这才认准了人,惊讶的叫了起来。
“姑!”
少年冲着母亲叫了一声。
“姑夫!”
又冲着父亲怯生生喊了一声。
“哥!”
这次冲着杨潮。
最后是挠着头笑着招呼杨月:“妹子!”
母亲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头饰、发髻,又嫌脏一样,在地上找了块干净的地面。
接着对那少年道:“臭小子,还不快过来,把东西拿下来。”
第五十五节亲兵
少年点头应了一声,却还没过来,而是朝着门里大喊了一声:“爹、娘,我姑来了,姑夫也来了!”
这才跑了过来,趴进车门,先是转着头看了一圈马车里的布置,才顺手把一顿礼物拿了出来。
“姑,怪不得你要雇马车,咋拿这多东西。”
少年笑着喊着,这回的礼物多的超过了他的想象,印象中自己姑姑可从没这么大方过。
母亲笑骂道:“什么雇的?这是咱家的车!以后要用车啊,就打声招呼,我让老张来接你们。”
母亲的口气中带着一种骄傲,一点都不避讳的炫富感。
少年一惊:“啥?咱家的车!姑,你发财了!”
母亲忍不住怕打了少年一下:“咋咋呼呼什么啊,这才哪跟哪啊,咋买个车,就发财了?出息!”
少年憨厚的笑了笑,怀里饱满了礼物,招呼着:“姑、姑夫,哥、妹子,都进,都进。”
母亲这才笑了笑,小心的看着地面,迈开脚步,回头不忘叮嘱老张:“老张,待会把马牵到后院去,记得喂一喂。”
老张应了一声,下车开始卸马。
刚走到门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快步从院子尽头的大房里走出来,已经到了院子中央。
杨潮不紧不慢走着,他跟父亲并排走着,母亲和妹妹自觉的一左一右,在稍后的位置。
看到一对中年人脸带笑意,已经迎到了跟前。
大家都停下来,父亲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母亲轻轻屈膝,有模有样的到了歌赋。
两人异口同声喊了声:“大哥。”
杨潮接着就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拜见:“外甥见过舅父舅母!”
这两人正是自己的舅舅和舅母,母亲的哥哥。
舅父姓赵单名一个雷字,据说出生的时候打雷,外公就给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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