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也知道,如今南唐靠近大海的领土除了淮南与后周接壤的泰州、通州等地之外,其他都已经被吴越扒拉干净占领了。以后对南唐的作战,是需要一支精锐的骑兵沿着大江两岸机动作战的,是需要一支精锐的山地战步兵在宣州和赣南等地穿插进攻的。靠着海船水师的优势一招鲜吃遍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以后海船水师只有在南唐人主动进攻苏州地区、也就是吴越扮演防御角色的时候才能发挥其全部优势,如果是吴越主攻的话,在想复制几年前的胜利是不可能的。
想到了这个问题,钱惟昱找来了军中的水丘昭券,想要咨询一下骑兵和战马的事情,但是水丘昭券数年来专心营练水军,加上年老了想要学习新事物比较迟钝,所以钱惟昱找他讨论了半天也没什么结论,只好让水丘昭券帮忙想想麾下有什么得用之人擅长这一方面。
水丘昭券老成持重,想了半天,只有此前挂丞相衔、镇守苏州数年的使相元德昭统领马步军多年,也许有些心得。另外还推荐了昆山镇遏使司马球、中吴镇遏使孙显忠二将颇知马步军事——这两个人,都是水丘昭券在苏州、昆山带兵这几年,与水丘昭券配合的马步军将领,负责帮水丘昭券镇守营寨、操练陆军、接应作战,所以得到了水丘昭券的推荐。
钱惟昱心中回想了一下,这些人的名字除了元德昭听说过以外,其他的听都没听过,而且元德昭是谋划果断、独挡一面的人才,真的讨论营建马军的事情不一定起得到作用。
“唉……看来吴越这地方,果然水军将才一抓一大把,马步军将领,要想挑出几个历史上听说过名字的都这么难,难道只有靠林仁肇了么?”钱惟昱郁闷地暗自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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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收获
四月末,正是仲春将尽的时节。原本在这个季节,江南大地上应该才刚刚把抽了叶芽的秧子移到大田里二十余日,稻秧也该才长到不足一尺高低。太湖边大片大片灌溉充分的水田,应该还是以泥塘水色的基调为主,绿叶稻秆点缀其间。
不过,这些已经要逐步变成历史了。今年的春末,苏州城外太湖边的稻田里,有超过十万亩地如今已经是积水褪去、稻秆繁盛了,虽然秸秆还带着未曾褪尽的青绿之色,但是末梢的谷穗却已经泛黄灌浆、可以收成了。
这十几万亩水田,在吴越国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因为这些田是历代吴越王划给太湖地区工程兵部队“撩浅军”家属耕种的军屯田,是国家对那些常年服役的河工的一种福利回馈,撩浅军士卒的家属们种植这些田地,可以免除税赋——其实也就相当于是他们在撩浅军内服役的亲人“以役代税”了,这是当时吴越国特有的一种经济制度。
因为是免税军屯,这些田地在管理上也比较容易,因为国家可以要求这些军户们不得将其收获的粮食自行拿去和商人交易,除了自行留下口粮之外,其他想要出卖部分的收成,国家会按照常平仓的平准官价收购。同样的,由于这些田地的产出便于管理,钱惟昱今年才会在这一地区一次性投入了四五千石的占城稻稻种,占到蒋衮的船队运来的首批占城稻的三成多规模。
……
钱惟昱身着轻袍,把衣袍的下摆扎在腰间,脚下踩着一双厚油布外胶粘牛皮的放水靴子,在太湖边的一处处稻田内视察。顾长风带着几十个内牙亲兵在后面跟着小心翼翼地避免踩了还没收割的秧子;除了侍卫之外,另有如今扮演“农学家”角色的客卿沈默跟在后面,手中拿着纸笔,一丝不苟地记下每一块田地的收获时日,并且询问拥有这些土地的农人每一片稻谷具体下种的日子。
一行人不辞劳苦地一上午巡视了十几顷的水田,堪堪过了午后,才离开了这些泥腿子的地盘,看看地头差不多是行到了寒山寺一带,也就过了江南河上的石桥,到寒山寺歇息。钱惟昱被寺里僧人引进去,寻泉水净了手,命顾长风舍了香油钱,然后自有僧人奉上素斋素面,钱惟昱也不摆架子,与沈默等人一起同席饮食。
沈默一边吃一边翻着账本,颇有一番疯狂科学家的架势,似乎做起正事儿来也就不顾读书人的礼仪了,当下也不管“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吃着一边指着账本对钱惟昱汇报:
“殿下,这收获季节也持续了快20日,能收的基本上都收上来了。如今看来,今年播种的这批这占城稻中,成熟最快的一批是枫桥镇东第三组的稻子,只长了66日便基本收获了,亩产稻两石六斗、折米一石七斗。这个产量比当地丰年晚稻的平均出米产量低七斗的亩产、比一种再熟之稻单产低二斗、总产低一石一斗。不过考虑到这一季的收成相当于是平白多出来的,已经非常可观了。”
钱惟昱如今已经被朝廷正式册封为郡王了,理论上也是有资格被人称呼为“殿下”的。何况这种乱世逾制的人比比皆是,割据五县自称天子者亦有之;如吴越国这般恭顺、仅仅是顶着朝廷给的名分的上限享受待遇的,已经是很难的了,所以钱惟昱麾下基本上人人都不介意改口称呼钱惟昱为“殿下”。
沈默介绍完了枫桥一带的产量,翻了几页笔记,继续说道:“潘家园这一代的稻田,在收获期上仅次于枫桥,平均在70多日,亩产和枫桥那边的差不多,少数几块地偶尔会亩产增加一斗。
收获最晚的就是今日跑的寒山寺一带了,最晚的一批稻子生长期足足有九十二日,不过亩产足足有稻三石二斗、折米两石二斗!这个数字比其他几块田高了至少四斗,而且也比原本一种再熟的稻种单次收成要高。”
在占城稻引入中国之前,其实中国要说一年收获两次水稻那也是有的,但是那些一年两熟不能等同于“双季稻”,因为那大多是靠别的方式实现的。
最常见也最古老的一种,那就是间作、连作,也就是说在同一块田里前一种作物还没收获,就先把后一种作物种下去,在后一种作物发芽到秧苗阶段,前一种也就可以收获了。这种措施的好处是可以节省一定量的每种作物对土地占用时间,但也仅仅是省点时间,对于产量的帮助不大。
第二种是隋唐时候产生的一种二熟法。在江南等气候温润的地带,隋唐时候的稻农已经发现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把成熟的稻株上面三分之二的茎秆连同稻穗一起收割下来、但是保留根茎不去破坏,然后再给植株施以重肥、加强灌溉,这些稻株可以在秋末冬初的时候再长出一茬稻穗来。
这种措施在北方日照、气温、水分不足的地区无法使用,因为那些地方的稻子生长慢、第一次成熟收割已经到了秋末,割了之后再是施肥浇水也来不及第二次生长了。同时,即使在江南,如此操作下第一季的稻子收获量也只有充分成长的单季稻的**成,而第二茬收割的收获量约摸是单季稻的四五成。所以虽然这种稻作名义上是收获了两次,但是实际上总增产量只有三四成,而不是直接翻倍。
按照沈默和钱惟昱如今统计的第一年试作的占城稻的亩产,如果后续的第二季正常晚稻的收成不受生长期压缩的影响的话;那么一年下来,一块稻田的总亩产量至少可以达到原本单季稻的一点八倍、一种二熟稻的一点三倍。
如果沈默可以进一步再育种、改良的话……那几乎是意味着整个吴越国在不增加田亩数量的情况下,粮食总产一下子暴涨三分之一强!
而且,以如今已经深陷其中几乎要进化成科学狂人的沈默的状态来看,让他不下心思改良育种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不还在饭桌上,他已经开始倒腾笔记个不停了。
“嗯,殿下,卑职觉得首先我们可以推广让农夫们结保,每村统一管理,不要在各自的大田里直接育秧苗,而是集中起来,修一些水土保持更好、而且防风保温的秧田,在那里集中育秧。在这些田边多种桑林防风保温、挖沤肥池子及时增肥。这样只要温度够,育秧的开始时间就可以提前到正月十五左右,比现在二月初头早半个月。
然后,就可以考虑大力推广如今寒山寺一带稻田里的那批收成品种了,这批稻子收成产量最大、但是生长期也长约二十天,靠着提前育种补偿了时间之后,就可以去其弊而取其利了。明年蒋舶主那里有新稻过来,我们还可以交叉授粉,分组实验……”
钱惟昱被沈默聒噪地不行,但是又不能不听。毕竟人家这是在给他打工,而且还这么敬业。再加上钱惟昱好歹是有些后世的生物学知识的,对什么“杂种优势”也略知一二,少不得和沈默讨论讨论,每每可以把沈默提点得恍然大悟。
……
截止到四月上旬,这一年苏州地区的十五万亩占城稻总算是都收获了上来。投下去的四千多石种粮经过一万多户农户的辛勤栽种,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收获了四十万石稻谷(如果碾米的话,折米约三十万石,不过这些都是要来年当种子的,所以不会拿来碾米),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在苏州以外的镇东军辖下明州、秀州和台州三地,加起来钱惟昱也在那些地方投放了七八千石的种粮。在当地牧守官吏部署的试种之下,基本上也都取得了两石稻、一石五斗净米以上的产量。虽然单产比苏州少了两成,但是毕竟也有那些州府灌溉系统不如苏州完善、地方官吏民众对新稻种播种不熟、技术支持不力的原因。
因为是第一次试种,钱惟昱亲自出巡劝农基本上是三天两头都有的事情,也着实让苏州军民感受到了新任留后大人的亲民勤政。
忙完了第一季的占城稻收获,钱惟昱总算可以把精力抽回到与马步军将领们协商刮练兵马、整训武备的问题上来了。四月初八这日,钱惟昱按照水丘昭券的推荐,召见了司马球、孙显忠两位马步军中级将领。想了一想,钱惟昱又夹带私活地把他自己非常看好、但是如今在吴越还寸功未立的林仁肇加了进去。
“末将司马球孙显忠林仁肇参见殿下!”三人一到钱惟昱的留后府署、在内牙侍卫引领下直入节堂,见到钱惟昱就纳头便拜。
“三位将军不必多礼。今日召集三位将军来,也是觉得如今我军马步军兵战马稀缺、器械陈旧,战阵配合亦训练不勤。孤此前随略通兵事,然不过是只精水师,对陆战不甚了然。前日水丘昭券老将军向孤推荐三位,还望大家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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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一万士官计划?
钱惟昱把司马球、孙显忠和林仁肇招来,说了他如今整顿军制的大致想法。因为思路还不明晰,所以钱惟昱比较倾向于结果导向型:他提出的要求是,至少在三五年之内,以把自己麾下的陆军彻底建设成可以碾压南唐、南汉陆军的存在。至于未来有没有可能和雄踞中原的北朝发生冲突,目前暂不考虑。
定下了以南唐、南汉为唯一假想敌的基调之后,三名中级将官也有了一些努力的方向,当下三人也不避讳,在钱惟昱面前唇枪舌剑的讨论了一番,有些力主加强训练、有些却说要弥补清查军中空额、整训吸纳新鲜得力的兵员,还有说要改良装备、淘汰锈蚀破损的陈旧武器,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钱惟昱也不偏帮,当下只是让他们畅所欲言,而且把每一条想到的都记下来,不要厚此薄彼——虽然执行的时候总归有轻重缓急、需要排个优先级次序。但是只要是对提升军力有价值的事情,总归迟早是要做的。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三人总算是整理出了一个条陈,由资历相对较老的司马球统一汇报:
“殿下,末将等以为,如要精炼马步新军、对抗南唐,如今面临的问题还非常众多,绝非一朝一夕可成。总的来说,我军有四个努力方向:
首先是训练,如今我国的兵马,距离最近一次的大规模决战也是二十多年前文穆王即位前与徐温在常州的决战——而且那一次,我军也是守苏州获胜、攻常州败北。此后忠献王年间闽地、苏州、无锡、江阴等处的历次作战,陆军都是在水师打出优势局面、或者偷渡敌后得手之后,作为辅助手段扩大战果的;抑或是在两军相持的时候固守坚城、以逸待劳。至今没有打过大决战、硬战。
如此一支部队,要想拥有野战决胜、攻城拔寨的能耐,只怕没有数年战阵合练、严加整训则不得用。如今镇东军四州兵马,堪用精锐无非是原亲从上都五千人、昆山、吴中兵合计约五千人,其余两万人都久不习兵马。
训练之外,其次的问题是兵员。因我国承平日久,虽有外敌使将校不敢吃空额过重,但兵员也多有缺损退役后不得补充的情况,末将等估计军中各种原因导致的空额约有一两成——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估计南唐军中这个问题也是只多不少。而且如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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