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之后软禁在一间密室内,不让府上他人靠近,不过一时三刻,再开门时柴宗训已然是蜷缩如虾子,口吐白沫气绝身亡了。
“记得上报成暴病而亡,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下毒的太监离开郑王府不久,便在出房州城时遭到了袭击,一行数人全部身亡。不过因为已经是夜间了,旁人没有及时发现尸体罢了。到的第二天一早,才有房州守军举告,可惜以这个时代的仵作医学技术,加上冬日的寒冷,也不可能查得清楚尸体究竟是死了半天还是死了两天了。
柴宗训因病暴毙的消息传回汴京,赵炅一听到就惊得手足无措。然而第二日上朝,明明没有干这件事情的赵炅却只能换来满朝文武眼中那种既不敢说,又明明白白写着“你懂的”字样的眼神。
……
元宵节后三天,正月十八。杭州城内,吴越王宫咸宁殿,正式早朝。与往昔相比,吴越朝廷的朝会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肃穆过。
“寡人昨夜得职方司密报,已逊位为郑王的柴宗训为赵炅逆贼以牵机药所鸩杀!北地民间也多有风闻先帝赵匡胤死因,也是赵炅谋害,诈称暴病而亡——想先帝龙体强健,不过四十二岁,如何便会因忧劳过度,猝然病亡?只是此前寡人并无明证,一直隐忍不发,至今月余,又得赵炅逆贼忧心其位不稳,居然鸩杀禅让逊位之郑王!毒施人鬼,令人发指。先帝在时,曾立誓永保柴氏子孙富贵,而赵炅行此,纵其弑君之罪无证,亦已证明其非唯大宋之逆贼,亦赵氏之贼子。
寡人昔年受天下兵马大元帅衔时,曾有周恭帝、宋太祖两份明诏,先后受之,因周恭帝自愿逊位,寡人才勉受二诏。如今赵炅谋逆,弑君杀兄,寡人统天下兵马,欲以顺诛逆、为天下除残去秽,诸卿以为如何?”
赵炅居然连柴宗训都干掉了!文武群臣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听闻之下,无不悚然动容,短暂的压抑与安静之后,立刻爆发出群情汹汹的劝进。原因无他,吴越国已经被历代统治者的刻意低调压抑得如同吃了枪药一般饥渴难耐了——明明拥有天下半壁江山,却犹然对北朝恭顺不已,现在终于大王自己都开口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便在此时!
何况,申屠令坚,陈诲,好几路名将早就离开杭州被派出外镇了,十万大军也以讨伐南洋的名义调度了小半年了,稍微有点政治警觉的人,都可以从这箭在弦上的紧张中察觉出一点什么。如今这层窗户纸被捅破,自然是争着试图立从龙之功。
枢密使、四伯父钱仁俊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早年在岭南呆的久了,那时医疗条件不好,落下病根,至今上朝都要赐座。此刻作为中枢总掌兵马财政调度的高官,自然首先由他负责发言:“臣以为大王所言字字珠玑,当此天下倒悬之机,唯有大王可救万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此时不出兵讨逆,更待何时。”
钱仁俊发言之后,才轮到孙晟、韩熙载等进言:“大王受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命,统领天下兵马本就顺理成章。然大王谦退自守,从不逾距,今日乃是赵炅逆贼天人共愤,大王才兴义兵以诛除凶暴,古今忠义节烈,无出大王之右者矣。”
然而孙晟、韩熙载的建言话音刚落,又有徐铉抗声反对说:“不可!以大王之功德巍巍、合当受命,且今日周恭帝无辜被弑,天下无主,大王又岂可以区区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名北伐?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臣等以为,大王可效法汉昭烈帝于曹丕弑献帝时故例,正位为君以明大统,而后出兵,则淮南汉南可一鼓而定。蜀地之民,也会如禾苗之望甘霖,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其实纵然徐铉不做劝进的出头鸟,别人也是要说的,只是大家都要铺垫一下前面的情节——毕竟柴宗训死了,总归名义上大家昔年都是他的臣,总该悲伤一点。如今徐铉抢着说出劝进之言后,众人唯有纷纷附和,变着花样丰富钱惟昱应当称帝的理由。
“诸位爱卿心意,寡人已然知晓,然寡人德薄才浅。当此乱世,自居天子而不得善终者不可胜计,寡人也绝无非分之想。今日虽然恭帝死于赵炅之手,然我吴越尚有世宗庶子、恭帝幼弟蕲王身在信州疗养。寡人当立蕲王……”
“大王万万不可啊!五代以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周恭帝7岁登基,而最终不得不逊位,欲为一太平贤王而不可得。大王如此,则非是爱护蕲王,是害了蕲王啊。望大望三思!”
徐铉一边说,一边免冠叩首,居然磕出血来,情真意切之处,着实令人感佩。钱惟昱效法古之曹丕、司马炎,三辞徐铉与劝进诸臣所请,又不想让自己和赵炅一样占不到道德制高点,或许还有没过够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名义统军征战的瘾。最终,徐铉似乎是体察到了钱惟昱的真意,奏请说:“大王既然不愿如今称帝,不如先请大王以蕲王为监国、以大王总摄国政,先权处军政大事,带战况明朗、前线建功后,再请蕲王辞逊!”
“徐卿此议甚善,不如便暂且如此施行。大军即日救援川中,并由寡人亲帅大军自淮南、北伐。另以内宫亲卫至信州张天师处请蕲王至杭州,暂称监国,与蕲王商议后,再定国是。”
诸位文臣知道大王要打后周遗族这张牌,蕲王柴熙诲名义上还是要“共商国是”的,虽然商讨的结果肯定毫无悬念,钱惟昱登基的事情也就拖后几个月而已,既然不影响大局,也就纷纷口称圣明接受了这个设定。
。。。
第445章 飞鱼都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钱惟昱自正月十八正式在杭州宣布起兵反宋之后,暂且没有自己称帝,因为周恭帝也没有过自己的年号,于是吴越国上下便先恢复了“显德十五年”的纪年方式。钱惟昱一边派出心腹,大张旗鼓从杭州前往江西信州,到龙虎山张天师那里把一直在那里“治病疗养”的蕲王柴熙诲接来杭州监国。
柴熙诲在吴越避难四五年,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勉强算是束发之年,不过在吴越的地盘上,就算监国了显然也是毫无实权的。为了安柴熙诲的心,钱惟昱正式给了其岳父卢琰高官厚禄,并改封了一个与原本卢琰在宋廷得到爵位平级的国公,叫做卫国公,加金紫光禄大夫。而柴熙诲的姐姐柴熙蓉比他还大一岁,今年十六岁,原本一直名义上跟着清凉散人张湛然一起修生养性做个女居士;如今时机成熟,自然也要被钱惟昱接来好生祸害了,以当年柴荣的英武,钱惟昱自然也不在意让柴荣做一把他的便宜岳父。
另一边,吴越军队在川南金沙江上游的整军备战也是早就准备停当了的,钱惟昱自己带着亲从都主力前往金陵、扬州与北府兵驻防部队会师的同时,穿越东西数千里的吴越国土上,让川南亲从都北上的消息也已经通过八百里加急配合信鸽的方式传到了昭通。不过三四天时间,正月二十三的时候,八万吴越水陆军便分成两批从西线沿着金沙江滚滚而下——之所以要分成两批,主要还是八万多人的部队所需物资军械过多,还有两万是骑兵,用每艘只能装载不足百人的小船运输,要一次性全部运走的话,所需船只便会太多,江面也过于拥堵,所以这些年来吴越朝廷在昭通的造船计划也是按照分两批可以走完的规模建设的。
从开宝三年船坞完工、开始大量屯粮造船至今,吴越人在川滇边境昭通一带俨然已经建造了数以千计的船只以装运兵马军械、粮秣自重;为了藏那么多船,还在白石江与金沙江交汇的河口地带炸山挖石弄了个人工湖,湖口水位确保与江口持平,如此便有一个静水湖泊可供水师操练藏匿。与造船同期进行的河工作业也进展顺利,从开宝三年到开宝五年,老君滩以下十几处险滩都已经炸平挖掉——当然了,这个挖掉险滩也是以这个时代的水平而言的,毕竟这个时代的船比后世的船小,吃水也浅。
虽然金沙江上游水流相对湍急、险滩也不适宜通过大船,导致吴越人在昭通建造囤积的船只尺寸上比下游汉南而来的宋军战船肯定要小不少,但是吴越人强大的水师传统与南方兵的水性优势完全可以在巧妙配合之下弥补船小带来的劣势。
最终从滇北川南出击的吴越军队当中,步军由申屠令坚作为主帅带领——这也是因为申屠令坚那强大的山地战野性嗅觉,让钱惟昱对于这名悍将颇为信赖;马军由杨继业统领,水师主帅则是如今吴越水师第一人陈诲——虽然把陈诲放在东部江淮战线按说可以发挥的“buff光环”范围更大,但是川中水战的船只尺寸劣势、新兵器的灵活应用更需要陈诲;而江淮之间,以吴越水军的强力,哪怕是中庸之资的将领统帅,也能确保战胜北宋的水师了,所以水军最强将领的调走对全局影响并不大。
……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这个原本长江行船的极速记录,随着金沙江那高峻的激流而被破了,数以千计的浅吃水小船,每艘仅能运载数十人,吴越大军从昭通出发,第一批人马仅仅经过了半夜一天,就抵达了成都平原南缘、岷江与金沙江交汇的戎州了。吴越军到达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因为来得太快,蜀地的宋军甚至普遍都还没有接到吴越人对宋宣战的消息;加上川中各处糜烂一团,王全斌在和王小波死磕,曹彬在收拾川东三路义军,成都盆地最南边的群山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防备,驻防兵力仅有少数厢军与部分原本蜀国的降兵而已;
更何况,就算如今四川还是太平时候,宋军兵力充足戒备森严也没用——那个年代谁会想到敌人会从更南面的蛮子盘踞的十万大山方向杀来呢?就算知道了最南边的大理国已经被吴越人灭国了五六年了,也一样想不到啊。于是乎,靠着吴越职方司此前多次走私埋下的伏子内线,在吴越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在戎州城内放火作乱,仅仅一次进攻,便直接一鼓而下搞定了戎州这座川南小城,吴越水师从此截断了岷江航运。
第一批吴越军队拿下戎州之后,运输船队花了半夜卸货,正月二十六这天便再次逆流北上,试图回到昭通接后军过来,不过因为江水湍急,要想逆流而行的时候,显然要多花好几天,同样还需要大量划桨手甚至是部分河段沿江拉纤才能过去。不过相信有坚城可守的情况下,戎州这边哪怕只有四万人,撑半个月时间那也是毫无问题的,援军来晚一些也无所谓。
戎州失陷后次日,经过探马斥候的飞报,分别距离戎州三五百里的王全斌和曹彬两路才接到戎州失守的消息。与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吴越人以柴宗训被赵炅所杀、翻脸扛起反宋大旗的正式文告。其中曹彬这边,还得到了留在归州夷陵渡的部分宋军水师战船、水寨被吴越军队偷袭击破的噩耗——当然了,相比于吴越人在他主力还没入川之前就发动、直接在归州江面上把他曹彬的水师彻底截杀来说,如今这个局面算是已经很好了。
王全斌需要确保成都和剑阁这两个要害,自然不能轻易把大军主力轻易调动到南边的戎州来协防堵漏;成都平原上一东一西两路宋军,也只有让曹彬来干这个活了,而且曹彬有水师,也才有与吴越人一战的可能性。何况若是王全斌来的话,吴越人只要拒收岷江南岸不渡江,王全斌就只能拿吴越人干瞪眼,区区三四万兵马又不可能把上下游数百里岷江江面全部堵起来,吴越人只要找到缺口渡江,就能让王全斌首尾不能相顾耍的团团转。
曹彬入川围剿还不足旬日,川东三路义军当中,只有渝州农民杜承褒的这路人马基本被打残了——在吴越军队攻陷戎州消息传到之后两日,经过连番强攻血战,曹彬在战死数百人、轻重伤一两千人的代价拿下了渝州城,斩杀了这一路贼首杜承褒,随后便只能草草分兵防守维持战果,便把剩下的遂州王可僚、阆州李仙暂且晾在那里玩一玩放置play,连杜承褒死后他那一路义军的溃散人吗都来不及追杀,曹彬自己就带着马步水军精锐三万人在合州与渝州之间一带登船溯江而上,迎击刚刚拿下戎州立足未稳的吴越人。
……
吴越人的船队回去接第二批兵马固然需要行船甚久,曹彬的人从渝州奔袭戎州一样不容易。长江在四川盆地内这一段的落差水速虽然不如金沙江和三峡,但是也至少比长江中下游那种平缓的江段要湍急一些。曹彬的人马是逆水行走,从正月二十七日起行一天只能行进不过一百多里,就这,还会让大量的划桨手和车轮舸的踏轮水手或是拉水轮的牛、驴累得口吐白沫。曹彬行军又紧急,恨不得一天就赶到戎州,途中不让船队夜间靠岸休息,只是令马步军的战兵也和划桨手踏轮手轮班划船、轮流睡觉休息。为了确保战兵体力,也唯有通过给士卒每日加餐、提高军粮配给标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