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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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 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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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了准许的意见,于是乎玉皇山下那处本该南宋行在杭州时才由赵构弄出来的“八卦田”便提前了两百年诞生——当然了,到了钱惟昱手里,这八卦田肯定不是为了维稳和谐的用途。

玉皇山脚下、王宫东侧不过两三里路外,即日便用两丈高的棉布帷幕围起了一片大致有几千亩的坡地田园,里面有撩浅军的军卒和官府募集的力役,按照《农政全书》上记载的部分美洲作物的耕作方法把各种美洲作物分别按照八卦田的二十四块梯形田块中了下去——

《农政全书》上记载的种植方式,当然也不是靠着钱惟昱自己独力弄出来的,大多数还是来自于当初跟着陈诲一起出海船队中的农艺官员和技师,从印第安人那里连观察带比划学来的,其中自然有可能会走很多弯路。为了保险起见,除了玉米、土豆、红薯、花生四种最主要的作物因为种粮众多,都有至少上千石可供使用,所以大部分分发给官营的军屯同期种植,其余带的种子或苗株不太多的,第一年就大部分种在八卦田里集中管理,只留下一小半作为备用。

在没有彻底摸清农艺的情况下,把所有种子都种下去是非常不明智的,因为万一农时或者环境不对导致本次播种的东西绝收了,那可就大条,还得再跑一趟美洲去找回种子。而留一手的话,就可以慢慢摸索经验,加个保险。

陈诲三月份带回来的物种大概有十五六样——当时在陈诲出航之前,钱惟昱在《农政全书》的草稿上大约标注了二三十种美洲作物,不过那些美洲作物很多在美洲西海岸并不存在,而是在加勒比海那一侧,如果没有深入内陆寻找或者没有印第安人的陆地贸易交换的话,自然就找不到了。陈诲又不是神人,所以能找回这么一半多的物种已经颇为不易了。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尽然都是《农政全书》草稿上早就预言了的东西,有一些就属于钱惟昱自己都不知道不认识的东西,陈诲在美洲的时候找到了便不加甄别一股脑儿堆过来。

八卦田按照卦型自然是分成24块大小梯形,内层地面积小一些,适合种植木本的果树;外层两圈面积大一些,便种了草本。经过简单的规划,玉米、土豆、红薯、花生、各自占了三畦,其余葵花、菠萝、西葫芦、辣椒各自一畦;内圈的木本植物区则栽培了可可、金鸡纳、橡胶等木本树苗,以及烟草苗、西红柿等虽然是草本植物,但是株高比较高、相对喜干的作物。在八卦田最中间留出的阴阳鱼风水眼里,则圈养了几只草泥马镇镇风水。

因为这么多作物需要的水旱条件不同,因此每一块地块的水肥措施都不一样,区区数千亩的地块里,就要分出水田旱田,各自修葺石质的护堤保持水土,底肥的配比更是从鸟粪石到农家有机肥绿肥一样不少,还有专门懂行的农艺官员每天照看总结。

当然,考虑到菠萝和可可这些东西都是适合于亚热带甚至热带种植的,在杭州这种地方也就只能是点缀了;在杭州这边小批精心饲弄作为示范之外,主要还是移到台湾海南两广去推广。金鸡纳和橡胶更是只有在东南亚或者台湾有可能有效产出。玉米的习性其实也更适合在江北种植,不过目前吴越国还没有占领江北的土地,只能是暂且在杭州繁衍一季,将来可以考虑先移动少部分到耽罗岛乃至日本,由汉人移民种植——考虑到如今日本也才算是刚刚平定,给土著太多好处还是不合适的。

翻耕、底肥、下种、灌溉,一番折腾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钱惟昱除了署理日常事务之外,自然少不得每天跑去八卦田做个样子。半个月后,八卦田外的棉布帷幕纷纷撤除,只留下木架的栅栏,早就好奇不已的周边杭州百姓得以远远围观这些三万里外带回来的农作物。数十年后,这片八卦田的所在以及周边地块居然变成了华夏大地上第一个植物园和动物园,当然那已经是后话了。

……

钱惟昱在外头忙着大事儿的同时,这几日周娥皇一直在想着她安排自己亲妹妹嘉敏初次双飞侍候钱惟昱那一夜,钱惟昱最后那番言语。

她当然不是因为说将来如果钱惟昱做了天子、她无法做到皇后便心生怨怼到想要报复的程度。可是源博雅看着风流倜傥、这些年来却始终没有吃掉他的小姨子选子、以至于最后便宜了钱惟昱,这桩事情娥皇心中终究是有些耿耿,想要彻底弄个清楚——她曾经通过别的渠道得到过一些表面的消息,比如选子在登基之前的身份是“贺茂大斋院”,是皇族侍奉神灵的巫女,终生不能嫁人。可是倭国风气尚未脱去女主朝代时的奔放,要说不嫁人就终生守节,娥皇肯定是不信的。

五月初,百思不得其解的娥皇再次旁敲侧击了钱惟昱,见对方丝毫对于她的疑惑不在意,也不阻止她求证,她便咬了咬牙,堂而皇之地请了两个人入宫“风月谈”,讨论诗词音律。

于是乎,如今正寄居杭州的日本国大纳言源博雅,与身居散爵的淮海郡公李煜,便被请入宫中赴一个私宴——李煜在柴荣和李重进手中时,还保留过一个吴王的封号;在金陵城被吴越国从李重进手上“攻打”下来之后,李煜也转而被吴越人掌握。因为吴越王自己都只是一个国王,自然不可能继续封李煜做吴王,因此便降为淮海郡公。

李煜听说是周娥皇周嘉敏宴请,也是震惊非常。在杭州的这些日子,他的亡国哀痛之情依然不减,只不过因为吴越人毕竟不如柴荣李重进那般是“灭南唐的第一凶手”,所以仇恨值倒是淡了一些。如今当年周太傅的一双女儿居然以敌国王妃的身份请他去,着实令李煜的物是人非之感泛滥了。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避嫌不去,只能是任人摆布了。

玉华楼中,几席精致的小宴,周遭有宫女环侍,倒也不虞有瓜田李下之嫌。娥皇嘉敏都带着面纱,略微用了一些茶酒之后,便拿出《霓裳雨衣曲》与《长秋卿竹谱》吹奏演示,请教源博雅其中技法情致。源博雅始终非常守礼地就事论事,只谈音律,没有丝毫及于其余之处,娥皇与嘉敏看在眼中,也是暗暗呐喊此人连任何寻常男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难道是全然不好女色?可是他又有两个日本公主做妻室……

数人讲了一会儿,有一个宫女轻轻碎步走到娥皇身边,附耳说了两句,娥皇脸色略微一变,幸好隔着面纱外人看不见,随后她便略略告罪起身离开了一下,示意源博雅和李煜继续自便饮宴谈论。

娥皇来到玉华楼后头,便看到钱惟昱下朝回宫,私行至此,显然是知道自己宴请了源博雅等人,想要旁敲侧击。

“爱妃如此怎得看得出来,寡人准你,把宫女都撤下好了,事后绝不多疑。只要别太久就行了。”

娥皇咬着牙,恨恨地说:“大王便如此自信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疑女不爱,爱女不疑。寡人得到女人,难道还是靠权势相逼的么?爱妃当寡人是赵匡胤那等矮胖粗鲁之人,需要用强么?”

当下,玉华楼内宫女便被钱惟昱亲自下令悄悄撤了下去。娥皇与钱惟昱略略说了几句,便收拾神色妆容重新回去,强颜欢笑试图从源博雅那里套出一点什么消息。姐妹二人再次相携走到宴厅后廊时,还未进去,便先听到内中源博雅和李煜在唱和感慨,其中一个声音乃是竹笛“叶二”吹奏之声,显然是源博雅在那里奏乐,间或笛声止息处,便改用琵琶“玄象”间杂。另一个声音,则是李煜在那里痛饮吟诗,显然是宫女被叫走、周娥皇也告罪离开后感情抒发决堤,不可收拾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周娥皇偷偷隐身到帘幕之后,打开一条缝隙往里面偷觑,只见李煜倒是浑然还在伤感派姿态中,源博雅的目光中却是流露出了一种令女人感到危险的神色。

女人只会在情敌身上感受到这种危险。一刹那,周娥皇什么都明白了——她不仅明白了为什么源博雅那么多年都没有对选子有什么非分的举动,而且,只怕源博雅是一个比选子还要恶心的敌人。或许,将来应该撮合源博雅多见见李煜,但是要让他少见大王才是。

娥皇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一个声音在那里低语,竟是钱惟昱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过来:“看来爱妃已经不需要问什么了。放心,寡人不会因为李煜作词怨望而对他不利的,寡人不是那种人。他要是肯与源博雅结交,不也是一件美事么?”

“唉,天意弄人。如此一来,非但他源博雅不可能吃了自己的小姨子,连选子那两个姐姐,只怕最终都是便宜大王这个妹夫了——大王究竟是积了多少世的德,为什么凡是大王的小姨子大姨子,就没有一个能够逃过大王的毒手呢?”

“还不是因为有你这般祸害亲妹子的姐姐。”

娥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时代的男人或许会生出七年之痒,女人却是绝大多数不会的。以娥皇的孤傲高冷,世上旁的男人要想让她再看得上,已经是不可能了。她们姐妹唯一的命运,自然只能是极尽所能拴住爱慕的男人,如果有别的女人做得更多,她们就也得放下一些身段把场子找回来,绝对不会有人敢“不恨小三恨老公”。

尴尬归尴尬,场子还是要收拾的,娥皇把面纱整理好,然后又优雅地踱回宴会厅,内中的源博雅也立刻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不再露出丝毫不该有的神色。娥皇强颜和源博雅李煜又吟诗作对切磋音律了许久,才把二人礼送出宫。

……

数日之后,一本记载了《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和《雨霖铃…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等词作的诗集便在杭州与金陵等地为中心的书市上流传了开来,总计收录了诗词三四十篇,均为故南唐吴王、现吴越国淮海郡公李煜所做。文坛士子争相购阅,对于李煜的文才认识也更加折服,纷纷认为仅论诗词一道,李煜的水平不在当今吴越王钱惟昱之下。

不过诗集当中还有诸多题跋序言,便是多方所作了,对于那几首诗词的创作情境背景也颇多描述,当士人们听说李煜居然大胆到在吴越王宫中、赴有吴越王与王妃周氏参加的宴席时纵酒失态、公然撰写怀念故国的诗词时,也是大为震惊。震惊过后,便是对吴越王的慷慨雅量的折服——这种怀念南唐故国的诗词,吴越人居然还允许其流出,并且在吴越官营的********排印发售。很显然,若不是吴越王自信能够收服天下读书人的人心,是断然不会如此自信;来展示自己的雅量的,要是换一个大头兵老粗出身的国君,说不定为了压服南人士绅心向故国之心,遇到这种事情肯定用牵机药把李煜给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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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改革契机



大理国方向彻底平定了,后宫的隐患也得到了解决,美洲作物全部有条不紊地分批下种繁衍,至于工部和太医院的人则在试验金鸡纳霜和熬煮金鸡纳树皮的土法产物如何加入一些君臣调和的辅料配比成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当中。吴越国的国策,终于可以转入对下一阶段目标的规划上了。

如今,已经是建隆三年年中,按照钱惟昱所知道的那些历史知识,目前最急迫也是最需要面对的问题,便是对湖南地区武平军政权的攫取工作了——

钱惟昱记得历史上的武平军节度使周行逢貌似就是在建隆三年下半年病重挂了,只留下一个11岁的儿子周保权继承武平军节度使的位子。

因为周行逢到死都是一个节度使,而没有称王,更没有称帝,因此在这种乱世中,其权力的世袭继承权威性便受到了更大的削弱——这年头,哪怕是称王称帝者,若是死时推举幼主继承,都会有掌兵大将跳出来生事儿,何况只是一个节度使呢?历史上周行逢临终前告诫其幼子说:“为父一生共同起兵的袍泽大将,基本上都被为父找借口杀了,只剩一个张文表非常谨慎,实在找不到错处,没有借口杀。不过为父深知此人隐忍,若是为父死了你继位,张文表定然要叛乱,到时候一定要提前做好武力平叛的准备。”

周行逢死后,张文表果然叛乱,占据朗州(今湖南常德)为根据地、并且试图进攻潭州(长沙),幸好周行逢临死前做了一些制衡的处理,给周保权留下了另一个能力和资望略在张文表之下的忠心部将杨师е坪狻Q钍Ν'的能力虽然不如张文表,不过因为手头有武平军麾下主力的作战部队,靠着一力降十会的正面硬抗,在两个月之内就平定了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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