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承受**上的苦痛折磨,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寂静——沉默过后,孙承佑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说:
“真到了那一步,姐姐有濬儿护着,大王还不一定会如何。只是姐姐现在还算韶华朱颜,若是再过三五年年过三十,大王会如何待你,那些翻过盘来更加年轻貌美的新人会如何攻讦。而且大王素来有头风晕眩之疾,这种病年轻的时候不会如何,却吃亏在不可沉溺酒色;有此疾患之人一旦上点儿年纪,过了四旬,很可能会有点三长两短。
到时候,大王会不行钩弋之事么?大王不行钩弋之事,钱氏宗族会不趁势行绛侯、朱虚之事么?更枉论,纵然姐姐可以撑到那天,小弟却是今日事发便要被姐姐牵连了!也罢,我孙氏一门,出了王妃,也算是用尽了祖宗气数福分。亏我自学田汀晕壑溃故翘鹨醯铝嗣矗谷灰獯宋尥帧!
钩弋之事,就是汉武帝死前,害怕被他立为嗣君的汉昭帝年纪太小,昭帝生母钩弋夫人“主少母壮”,会重演吕后擅权的祸事,所以在自己死之前诛杀了钩弋夫人。绛侯、朱虚之事,便是汉初吕氏专权时,周勃、刘章夺军除吕之事。
外戚这种东西,一旦爬上来了,别看风光的时候很爽;但是一旦跌下去,那都是绝无善终的。何况,如今的吴越国,实在是一个宗室力量太过强横的政体:从武肃王钱镠起,其实便留有祖训,让钱氏宗族分掌地方;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外戚不得为节度使”,但是实际上从钱镠到钱弘倧四代吴越王,都事实上不曾让宗室以外的人当过节度使级别的高官。
孙承佑再年轻,再不熟军事政事,好歹对于自己身上拉了多少仇恨值还是很清楚的。作为吴越政权六十年来第一个外戚节度使,不知道有多少老钱家的人盯着,想用祖宗成法收拾他呢。要是大王的意见一松动,孙家满门就都完了。
“果然……果然会是如此么?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是大王确认之前,姐姐自尽谢罪,可能让孙家躲过此祸么?可不能害了母亲大人和弟妹啊。”
“姐姐你在说笑么!真到了那一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大王留下濬儿,但是我孙家满门不得好死,如若姐姐你运气好,大王将来再也没有令他满意的儿子,或者大王薨得早,薨的时候除了濬儿别无他子成年,那么你还可以留下一个好儿子继承大位;如果大王薨得晚,或者姐姐被处死或打入冷宫之后,又有狐媚子得了宠天天吹枕边风,那濬儿将来只怕也没有好下场。
第二条路子,便是大王近日因为后宫不宁,悲痛过度,又被妖妃黄氏引诱,酒色纵欲过量,以致风眩发作,不得已传位世子……不过要行此事,却怕是比当年胡进思废黜先王更难。胡进思好歹还执掌内牙亲军多年,在宫卫军马中素有威望,门下众多。今日要行此事,还要等一两日内我讨伐江州的镇东新军赶到杭州。再矫诏假世子之名,并收买致仕宿将水丘昭券、稳住即日到杭来援的无当飞军林仁肇。
水丘昭券被赋闲致仕,而且水丘氏也是杭州本地望族,武肃王时便是耆老外戚,若对他的晚辈门人许以重利权位,未尝不可争取。只可惜那林仁肇是钱惟昱嫡系死忠,让他听从濬儿调度出征江州还有可能。若想为我们所用,那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最多只能稳住,即使稳不住,也只能许给钱惟昱,让其得杭州以北之地自立一国,从此两不相犯。日后再徐徐图之。”
听完这番话,孙太真真是立刻自杀的心都有了。她当初怎么就会这般妒心发作,非要被安倍素子献出的那个药方给诱惑呢?越想越恨的孙太真,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承佑,先去吧安倍素子那个祸害精除了。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便先装作一无所知,静待外兵进京。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只好任你行事了。不过,姐姐只有一句话求你:这种事情,败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不到万不得以,可别提前露出破绽来。大王没有找到主谋之前,也绝不能提前动手。”
“行事不密,难道我便不会死么?只不过这种事情,一味前怕狼后怕虎还如何做准备工作?姐姐便等着消息吧。”
……
钱弘俶还在怒火当中,不过他显然也隐隐然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愿意猝然把事情闹大,而是想自己先暗暗知道消息之后,再决定揭盖子还是捂盖子——家丑不可外扬,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钱弘俶自己需要知道真相,不代表他希望对外宣传真相。
那个老太监被打得半死,不过半日之内依然没有招供。很快,这一日便过去了,金乌西沉,夜色渐浓。被恩准留宿在仙居堂的孙承佑,依靠孙太真对于内宫几处的打点,顺利带着几个穿着宦官服色之人,带着可以使人以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之状死去的宫廷秘药牵机药、偷偷前往了甘露院。去之前,有各种线报显示安倍晴明先生今日被大王留住了,探讨各种医理上的问题,不得离驾。而她女儿安倍素子,应该正在甘露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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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匕现
“那妖女不是就该在这里的么?混蛋,怎么找不到!”孙承佑带着几个穿着宦官服色、进了甘露院后就蒙着面的心腹下属,在被曼陀罗香迷晕的数个宫女身边翻找,还把甘露院中那座已经改作显眼的日式神社式样的屋舍翻得底朝天。
可惜,按照此前仙居堂宫女回报、已经在甘露院内歇息的安倍素子并不在其中!孙承佑气急败坏地搜检再三,却苦于不可耽误太久——曼陀罗香的药效时间有限,不可能和武侠小说上对于蒙汗药的描写那么夸张,而且宫中各处巡哨宿卫之多,也不可能让一处宫室长久无人经过。万般无奈之下,未能得手的孙承佑只能让人撤退。
孙承佑走后不久,甘露院一处斗室之内,一张与木板地连为一体的床榻咂咂作响,一个窈窕的影子钻了出来,俨然是安倍素子的容色。
“按照殿下的线报,孙承佑的婺州兵明日便可进杭州城了,衢州兵处州兵还要晚一两天。如果大王那时候还没有得到明显证据,应该不会直接阻止兵马入城——杭州城内亲从都驻军一万五千人万,宫中内牙军一万;总计两万五千兵马还怕制不住区区七八千众的婺州兵?
何况城外的富阳大营、江对岸越州萧山大营两处相加,还有扩充后的亲从都新增三都兵马一万五千人。哪怕为了遮家丑,大王也不会在下定废掉世子之类的重大决心之前让外人看笑话的。”
安倍素子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恰才通过密道避难时,仰元妃身边心腹宫女交代给她的外面消息,盘算了一番时间,便已经做出计较。
……
于是,次日午时,大王钱弘俶那里又被引爆了一颗炸弹——被“主人”孙太真灭口未遂的安倍素子,做出了试图潜逃出宫的选择,但是因为大王已经提前封锁宫禁、严查出入,安倍素子立刻被抓获归案,送到了钱弘俶面前。
一顿毒打,打断了安倍素子两根肋骨之后,这个弱女子便招供了那些祸害吴越后宫两年的香料秘药,配方果然是来自于她那里。又一顿毒打之后,孙太真便被招供了出来。
钱弘俶大怒,立刻让内牙军右统军使杜叔詹、诸牙都虞侯刘彦琛彻底封锁宫禁,进入戒严,随后命缚孙太真、孙承佑姐弟前来对质。同时,一直陪着钱弘俶的心腹安倍晴明,也因为其女的作为突然逆转,沦为了阶下囚,只待问明罪行弄清主谋之后便秘密处死。
钱弘俶去拿人的时候,孙承佑已经不在宫中了。安倍素子被擒的时候,正好婺州兵已经进了杭州城。孙承佑居然也在姐夫的眼皮底下出了子城。事情到了这一步,孙家人也算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好啊,你们很好!在寡人眼皮子底下,居然还做出这么多事情。这是仗着寡人没别的儿子,不怕寡人下重手啊。”钱弘俶看着数日前还和他满是夫妻情份,如今却灰败如死的孙太真,恨其不争地忿忿唾骂道,“不过你倒没算猜错,寡人确实不想家丑外扬。在婉儿的肚子见分晓之前,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唾弃完孙太真,钱弘俶让人把安倍晴明也提上来:“别说你女儿干的好事你不知道,你们父女倒是好搭档!说吧,想要如何死法。”
“大王,当年日本使团回国的时候,外臣是大王亲自让留下来的。如果素子被逼交出秘方的事情外臣知晓的话,外臣前日也不会为大王解说这种奇香的药理了。”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你还有理了!”
“外臣当然无理,只是这两年,外臣也颇受人知遇之恩,总要知恩图报才是。”
“知遇之恩?比寡人还要知遇之恩么!”钱弘俶用一柄铁如意猛击安倍晴明的额头,打得鲜血迸流,才森然嘲讽道。
“孙节帅礼贤下士之气度,远过于大王矣——如若不是如今有十成的把握,外臣又如何会被抓呢。”说到这里,安倍晴明诡异地一笑,伸长脖子凑过去低声说道,“大王这两日所用的羹汤,自然都是有宦官试过毒的。可是,大王可曾想过,那些宦官可曾服用过大王这两年来服用过的龟蛇丹?纵然有宦官为大王试毒服过龟蛇丹,那她们又岂能和寻常伟岸男子那般吸收其药力?”
“什么?贼子敢尔!”
安倍晴明捏破一颗平素玩装神弄鬼的式神降临时所用的烟雾弹。这东西经过钱惟昱的改良,参入了不少的白磷成分,虽然吸入后毒性更加猛烈,但是在浑水摸鱼的场合,显然效果更好。
“大王风疾迸发!令世子监国!”一阵鼓噪之后,烟雾散去时,安倍素子和安倍晴明已然成了两具被侍卫们慌乱中乱刀刺死的尸首。而钱弘俶居然也已经倒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毒物发作了。
“孙承佑勾结内宦女巫等作乱,奉大王诏令,诛杀孙氏贼党!”忠于钱氏的内牙军都统将领杜叔詹、刘彦琛等也不甘示弱,立刻朝着仙居堂的宫人们砍去,凡是孙太真身边的宫女太监,纷纷在乱战中倒毙身亡。
……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被发酵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安倍晴明父女两个用幻术师一样的死间设局,把事情推到了**——安倍晴明“被杀”之前那番表态,很显然他和他女儿都是被孙家给收买了,才会作此行径。而且在常人眼中,这两个人已经为了孙氏“杀生殉主”——虽然没有任何动机可以解释安倍晴明“作为一个日本人、毫无利己的目的,千里迢迢来到吴越国,为了孙氏外戚的解放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但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在众人眼中已经死了,那么一切就毫无存疑了。
从候潮门到清波门,数千婺州兵和内牙亲军之间发生了激战。水丘昭券据说已经在孙承佑的提前劝说下,答应帮助孙承佑尝试约束城内亲从都。作为亲从都的老领导,水丘昭券如果是想劝说亲从都谋反,那显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如果只是劝说亲从都各部在没有得到大王亲笔、面谕之前不要轻举妄动,这一点影响力水丘昭券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毕竟权力漩涡场中的人谁都不是傻子,打顺风仗捞功劳劝进好说,然则情况未明之前胡来一通,那说不定将来不管什么新主子坐稳了都会要他们脑袋。这种时候,低调最好。
宫中,内牙军都统将领杜叔詹、刘彦琛一通肃清,好歹护住了已经昏迷不醒的钱弘俶,并且将孙太真拿住,平素侍奉孙氏的侍卫宫女太监也来不及鉴别,只能是一通乱杀全部砍了。护住钱弘俶、拿住孙太真之后,杜叔詹、刘彦琛才想到应该去天宠堂把钱惟濬也一并带来集中安置,以免意外。
吴越王宫素来没有一个固定的东宫,一般每一代吴越王即位之前住在何处,便把此处设为东宫,然后自己搬去咸宁殿。当初钱弘佐是即位于仙居堂,所以钱惟昱曾经居住在仙居堂为东宫;而钱弘俶即位于天宠堂(因为钱弘俶登位之前并不是世子身份,他是因为胡进思废黜其兄登位的),所以钱惟濬便以天宠堂为东宫。
杜叔詹自己守着钱弘俶和孙太真,让刘彦琛带着五百牙兵侍卫直扑天宠堂。前两日钱弘俶渐渐察觉情况不对时,就已经把钱惟濬单独保护起来了,不让独子与其母亲、舅舅相间,很显然也不是没考虑过万一到了那一步,行钩弋故事。只可惜钱弘俶素来的优柔寡断,以及自问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的人生安全,这才只是监而不动,给了敌人垂死反扑的机会。
刘彦琛到天宠堂时,却看到天宠堂已经一片大火,宫人太监乱窜逃散,刘彦琛诛杀十数人后,逼问拷掠,才知道世子居然被人从火场中趁乱救走了。半柱香之前,约摸数十个宦官服色的武士从万松岭一代突破宫墙逃了出去。宫中宿卫本就没有防备着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