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嗤、踏嗤、踏嗤。”
大狗突然间听到屋子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声音不紧不慢,不近不远,就那么“踏嗤、踏嗤。”的响着,似是在踱步,又似是在徘徊,可是这声音就是不愿意靠近自己。
“有人吗?快点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了,快点放我出去!”
大狗此时就像是在沙漠之中看见了一片绿洲一样,又仿佛在溺水之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绳草,他大声的喊着,希望这脚步声能停下,能走到自己的面前,打开小黑屋,将他给放出去。
大狗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人能够把他救出去,为此他愿意把自己跟着红毛鬼这些人多年来打家劫舍的积蓄全部送出去。
大狗觉得自己是个感恩图报的人,虽然,在他的心底里,还有一丝侥幸,那就是在那人开门的时候,用自己的武力将来人打倒。
“踏嗤,踏嗤……”
在大狗的期望之中,脚步声停了下来。
可是屋外的人却始终不曾向他靠近,甚至,大狗觉得那脚步声开始向远处移动,他正在渐渐的远去。
“你不能走,你快回来,你放我出去,我给你银子,我还有一块黄金,你只要放我出去,我就将这些都给你!”
大狗开出来了他生平最高的一次交易价格,可是,比起生命,钱财又能算得了什么?大狗现在只想好好的活着从这片黑暗之中走出去。
可是,希望总不免带来失望,大狗任是在百般的叫,那脚步声也不为所动,“踏嗤,踏嗤。”的渐渐远去,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大狗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为此,他停止了喊叫,停止了拍打,静静的将脑袋凑到石门露出微弱光芒的缝隙,他想要看一看,那双脚是不是还停留在屋子外面。
大狗将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管秋日的大地的寒冷,他只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抛弃了。
石门的缝隙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没有,脚步?似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空荡荡的一片,空空如也。
大狗愣愣的抬起脸,愣愣的注视着屋子里面的黑暗,愣愣的回想着自己的一生,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遭了报应。
因为自己曾经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将一个妇人奸污了,所以上苍将他困在这所冰冷的石屋子里,因为自己曾将将一个小孩子曾经活活给吓死,所以上苍选择同样的恐怖来惩罚他。
大狗满心的忏悔,满心的醒悟,他对着黑暗下跪,对着那些被自己残害的人忏悼,他想活着,他不想死。
可是,忏悼也没有起到作用,终究是没有人理会他,也再也没有脚步声传过来,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初始,整个世界之中,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独?害怕?这个时候,大狗什么也不再想了,被世界抛弃的人,就像是一块石头,注定要死亡,又何必再去想那么多,又何必再去浪费自己的精力?
大狗觉得有些冷,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想死得温暖一些,至少,他不愿意去面对寒冷慢慢侵蚀他生命的哪种死法,他觉得,那一定是世间最残忍的惩罚。
大狗想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点的尊严,就算是死,他也想死的有尊严一些。
他把身子蜷缩在石屋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些谷草,大狗一点点的用谷草把自己覆盖,虽然,他知道,这样做一点的作用也起不到,寒冷依旧,但是,有一席谷草附身,在心理上,大狗总觉得,那是温暖的。
慢慢地,大狗开始麻木,从四肢,麻木感渐渐侵袭全身,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血液在凝固,自己的心房也忽停忽跳,脉搏在不断的减少,这是死亡的步伐,是阎罗君催命的曲调。
“可惜了,这么美妙的音符,只有我一个人静享。”
闭上双眼之前,大狗满心安和的想到,自己寨子里的每一个兄弟,都应该好好的聆听一下这样的曲调,因为那些人干的坏事,比他还要多呢!
……
“你是谁?”
“我是大狗。”
“你这一生,都做那那些事情,为何你的生死谱上,罪孽累累?”
“呵呵,我生下来的时候,我的母亲就死了,难产死的,我爹说我是个丧门星,村子里面人人都说,正因为我是个灾祸,所以才把母亲给克死了……小时候,每个人都不愿意陪我,除了奶奶,我饿的时候,也只有奶奶会从厨房里面,给我做好吃的……可是奶奶也死了,父亲娶了村子东头的张寡妇,张寡妇生了一个弟弟,在那之后,父亲越加的不待见我了……再到后来,我杀了张寡妇,杀了她生的那个贱种,我的父亲吓傻了,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在我的求饶……我最后还是放了他,毕竟他是我的父亲,我逃了,河北那么多的匪寨,因为我杀过人的业绩,每个寨子都想留下我……后来,我跟随了红毛鬼,无恶不作,****、杀戮,哈哈,所有的坏事,我大狗都做过……”
迷迷糊糊之中,大狗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真的死了,刚才的对话只不过是地狱里面的判官在审问自己罢了。
果然,大狗又听到那判官问话了:“你是河北地界的人,又跑到关中做什么?”
判官的话,冷冷冰冰,毫无起伏,虽是问语,却平平淡淡,仿佛已经全盘掌握了自己的生平,现在发问,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大狗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自己都已经死了,马上要转世了,何不把上一生的罪孽全部交代了?说不定判官看在自己实诚的份上,还会给自己判一个好的出生呢,这样自己下辈子就可以做个好人了!
抱着向往来生的念头,大狗一五一十的交代道:“红毛鬼给我说,这次来长安是因为接手了清河崔家的一桩买卖,买卖很大,报酬也很高,就是我们清风寨这样的小寨子,事成之后都能拿到一万贯的酬金呢,而且来的人不仅是我们绿林的汉子,还有一些人,很神秘,红毛鬼说,那些人都是从南边来的,是赵官家派来的死士,判官大人,大狗知道的就这些,还请判官大人能够看在我知无不言的份上,给我判一个好的出身!”大狗学着自己以前看戏的时候学来的语调,斯斯文文,大气也不敢喘,说完话,头就掉得更低了。
听完大狗的话,坐在上首审问的王仁杰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挥挥手,侍立在左右的锦衣卫立刻将大堂的火烛全部点了个通亮。
大狗惊诧的抬起头,看着左右,看着上首发笑的王仁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可是,那又如何?他的生死已然注定,生性秉直的王仁杰在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情报后,对待这号丧尽人性的匪徒,是丝毫不会留情的。
第135章 涌动
“什么?丢了一个人?”
崔仁一脸杀气的看着给自己禀报事情的老管家崔河,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尽然会把一个大活人给丢了。
管家崔河看着自家少爷,怯怯的说道:“昨天晚上,咱家从河北地请来的那些绿林汉子,在曲江池畔的藏匿之所喝酒,有个叫大狗的匪徒喝了些酒,说是要撒尿,可是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任是百般寻找也没有找到,今天早晨南边来的褚青褚将军派人仔细查看了那处旧院子,褚将军说,大狗可能是被人劫持去了!”
“被劫持了?”崔仁眼神之中明显出现了一丝慌乱,接着又问道:“那位褚将军可又说到是何人所为?”
崔河摇了摇头,别人都不敢肯定的事情,他一个下人,更加不敢乱说。
“蠢货,一群蠢货,花了那么多的钱将他们从河北弄到关中,难道就是让他们来吃吃喝喝的吗?现在丢了人,要是自己走丢了,死在外面也就算了,可是一旦这是有心人为之,只怕咱们图谋关中的事情早早的就被别人知道了,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去找李泰、去找裴玉、王子冲、周梅璞、季明德,再去把褚青褚将军和沈大官人都请过来,就说,就说少爷我有要事同他们商议!”
崔仁心头慌乱的犹如一团乱麻,可是作为此次世家力量的代言人,他必须拿出自己的魄力出来,他绝不允许任何危及自己计划的任何事情出现,一丁点儿也不允许!
老管家崔河也是有见识的,自然清楚计划进行的紧要关头出现这样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听了崔仁的吩咐,便急忙差人去请几位世家的公子与宋军代表褚青、此次举事的联络人沈复。
崔仁有要事相请?
除了知道事情始末的褚青之外,其他人听到来自崔仁的邀请都不免有些惊讶,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崔仁可是倨傲的很,就算是几家人在一起议事,也没什么好脸色,此刻听完有要事相商,李泰、裴玉这些人心里面惴惴不安,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复倒算是拿得稳当,收到崔仁的邀请之后,就只身往崔仁房中行去。
只有伺候沈复十几年时间的元宝,才能从沈复落寞的背影之中看到少爷的无奈和不安。
元宝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劝阻不了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少爷,只好在心中与他祈祷,祈祷沈复能够顺顺当当的完成这次的筹谋。
等众人见到崔仁的时候,崔仁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和顺模样,落座在檀木椅上,仪度翩翩,俨然世家公子,就是向来不太注重这些的褚青,再见到崔仁这副模样的时候,也暗暗点头,不过,褚青的心底里却也因此更加看不起这些世家公子爷,“道貌岸然”,褚青看着寒暄之中的众人,不由得想到了这几个字。
这个时候,褚青又想到了自家少将军吴曦,在他看来,真正的世家公子就得是吴曦的模样,掌有三军,驰骋疆场,建下不世的伟业。
褚青一家,从爷爷一辈,就是跟随吴曦祖父吴璘、叔祖父吴阶从陇东起兵反金、抗夏的老人,是吴家军核心的组成人物,吴曦吴阶两兄弟之后,褚青的父亲又追随吴曦之父吴挺将军,一来一去褚家依附吴家已是有几十年的时间。
孝宗皇帝驾崩之后,朝廷下令将袭任父职的吴曦调离川蜀,后来又升任吴曦为太尉,将其赋闲临安,以防止吴家在四川经营太久而发生不可测之事。
吴曦自然不甘被朝廷剥夺掉军权,他通过贿赂现在掌控整个南宋朝廷的权臣韩侂胄,于今年春上回到了川地,任兴州都统制兼知兴州,褚青这些吴家军的老人,自然而然的从四面八方又汇集到了吴曦的身边。
正在盼望怎么能尽快打开蜀中局面,从而真正掌控南宋西北军的吴曦,恰巧和同样立功心切的沈复会了面,于是,吴曦便派心腹之将褚青带了六百人的蜀中老兵,通过这些世家的渠道,溜入关中,以观沈复之谋能否可行。
脑海中想着临走之时吴曦的交待,褚青面上带着几分不屑,倒想看看这些世家子弟能通过什么法子将昨日丢失的人给找回来,或者是另寻解决途径?
在褚青的观望之中,崔仁淡定的对众人将昨夜发生的‘丢人事件’讲了出来。
崔仁才一讲完,太原王氏的下一代家主王子冲当即颤着声音说道:“人丢了,还是被劫持去的?这不是说咱们谋划的事情就要败露了吗?崔兄,怎能如此不小心?完了完了,我王氏百年基业现在要毁了。”
“崔兄,这事情可当不得游戏,丢一个土匪事小,可是这中间牵扯着咱们这几家的老小性命,几百年来的传承和基业,可出不得岔子啊!”比起一开哭嚎着嗓子的王子冲,河东裴氏裴玉就显得沉稳了许多,可是眼角之中的担忧还是明显的很。
几人之中年龄最长的汝南周家周梅璞却关心的是何人劫持的大狗:“褚将军,刚才听闻崔世兄所言,你是知道实情的,可否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人下的手吗?若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也就不用去上心,可是若是有人专门针对我们而来的话,那可一定要提前着手布置了,要知道,这一次为了南归,我们这几家可是将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搭在了上面,一点点的闪失都不敢有啊!”
周梅璞将话头指向褚青,褚青便只好接过,实言相告道:“今日早晨,我在院落的墙边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劫持大狗的人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先不说其他,就只说他能轻而易举的透过我在暗中布置下的那些人手,偷偷的潜入院落中,并将人劫持去,一丝的动静都没有,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本事相当的了得!”
带着几分佩服的语气,褚青毫不避讳的将昨夜出手的暗卫夸奖一番,又继续说道:“至于是敌是友,现在也不好下结论,若说是敌人,专门针对我们这次行动而来的话,那么已经过了整整一宿的时间,这会他们早该带着官兵将这里包围起来,可是,到了现在,满城却一点的动静也没有,怕是,劫持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