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史弥远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宰相的位置上,即使,赵扩还没有任命他呢。
眼见着赵扩发泄的差不多了,准备好了措辞的史弥远立即跪倒在地,一边下跪,一边嚎啕道:“陛下,陛下息怒啊,都是臣的错,陛下请息怒。”
赵扩心中的怒气过去了,正打算问一问唯一准时上朝的史弥远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看见史弥远死了爹娘一样的哀嚎,且一力承担过错,看着史弥远的样子,极度愤懑之中的赵扩心情微微好转,同时也觉得史弥远这小子人不错,按时上朝不说,还能这样替他着想,为他担心,是个好臣子。
赵扩哪里知道,此刻他心中的‘好臣子’,正是造成早朝唯一人参加的罪魁祸首。
“史爱卿,快快平身,起来说话。”生怕史弥远磕坏了身子,赵扩令其平身,然后又问道:“爱卿,你且来说一说,人都到哪里去了?朕今日早朝,一定要把此事问个清楚,哼,混账一群,竟然让朕干坐在这里等人,我要将他们全部下进大狱。”
‘可爱’的赵扩,犹不忘威胁一番那些没来参加早朝的臣子,赵扩此时想着,可能别人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吧,不然,其他人不来都行,自己的头号心腹韩侂胄也都没来,就说不过去了。
以己度人,赵扩觉得韩侂胄没来,那么肯定就是宫外有什么事情,还是大事,重要到比之早朝还要重要的大事。
赵扩内心为臣子们向着一个又一个理由的时候,史弥远答话了。
“陛下。”史弥远狠下心,压着牙关直说道:“陛下,平章军国重事韩侂胄,勾连贼将顾同,里应外合,欲图谋不轨,今日早朝之时,被我、以及朝中的大臣们发现,念及此贼野心巨大,为吾皇着想,臣等已经将韩侂胄槌杀在玉津园内,贼首丧命,韩贼一党,目前正在逃命,臣已经命令‘‘‘‘‘‘”
“够了!”御座之上,赵扩重重的拍了一下护手,然后痛喝道:“史爱卿,你是在和朕开玩笑吗?”赵扩怎么也不相信,韩陀胄会被人杀死。
心中突了一下,史弥远这才发现,韩侂胄蒙宠之深,的天子之信任,根本就不是他所能预料到的。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韩陀胄已经死了,你又能拿我如何?”心中冷冷的一笑,史弥远无所畏惧的抬起了头,看着龙座之上的赵扩,干净利落的回答道:“回禀陛下,方才,臣之所言,句句属实!”
“你‘‘‘‘‘‘”
赵扩霍地一下子站起了身,指着史弥远,冷冷地问道:“你可清楚,欺君之罪,是什么样的罪名吗?”
到了这一刻,赵扩还是不愿意相信韩侂胄被杀死的消息。肱骨之臣,怎能说死就死啊?
“陛下,韩侂胄,死了!”史弥远好似一个无赖一样,轻轻耸肩,无视赵扩的目光,此时,他的心中,甚至萌发了杀死皇帝自立的念头,不过,也就是瞬间,就又消解了下去。
史弥远心想着,官家啊官家,你莫要逼我,逼我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史弥远的无赖行径,让赵扩明白了,原来,这是真的,自己的心腹,自己的肱骨之臣,自己赖之以托付全部的那个男人被杀了,而凶手,居然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诋毁着他‘‘‘‘‘
就像是心爱的玩具被人扔了一样,接受不了韩侂胄身死这一消息的赵扩,竟然哭泣了起来。
他忘不了,忘不了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是韩侂胄带着他一日游遍临安城,他忘不了,忘不了父亲发疯之后,是韩侂胄保护着他登上皇位,他更加难以忘了,这么多年以来,是韩侂胄帮他打点着朝政,让他可以尽情的在后宫之中享乐。
念及以往,赵扩哭的无比凄惨。
痛及生悲,悲及生恨,想到那个万恶的刽子手还在自己眼前卖弄,赵扩就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口子。
他指着史弥远,斥骂道:“无良之臣,害我肱骨,竟然还有脸在朕面前恬不知耻的站着,来啊,给我将这个小人,将这个目无君王的家伙,推下去,立即斩首,我要他,还有杀死朕的宰相的凶手们,全部给他陪葬!”
一直以软弱示人的赵扩,此刻,无比的强势。因为他的逆鳞,被人触摸到了。或许,别人看来,是为了护及皇权的威严,可是在赵扩心中,却只是单纯的想为了韩侂胄报仇,做不了一个合格君主的他,至少,还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史弥远错就错在,不该将赵扩和韩侂胄的关系看作是君臣关系,是主人和狗的关系,如果他意识到自己以为的那只狗竟然是主子的朋友的时候,他就不会愚蠢的一个人站在这里。当然,像他这样的只有小聪明、醉心于权谋的人,又怎么会有真正的朋友呢?
眼见着史弥远要被推出去斩首,突然,杨皇后带着太子、荣王赵洵出现在了大庆殿上。一见到赵扩,杨皇后就哭喊道:“陛下,不能杀错忠良啊!”
“连你也要为他说话吗?还是说,韩相之死,你也有参与?”赵扩冷冷的看着杨皇后,他知道,这个女人和韩侂胄是有怨隙的!
杨皇后没有留意到丈夫态度上的变化,而是竭力为史弥远求情道:“陛下,您不为忠良着相,总要想一想大宋的天下、祖宗留下来的这一片社稷吧?韩相已死,现在金国的使臣就在国都之内等待着议和,如果朝廷之上,突现变故,那么保不准金国的军队就会攻入江南,那个时候,到底是为了韩相报仇雪恨重要,还是保存祖宗社稷重要啊?陛下,三思啊!”
聪明的女人,总是知道该怎么样说服一个男人,杨皇后做到了,她知道,能够让赵扩息怒者,唯时局也、天下社稷也!
赵扩冷冷的看着带着太子跪在地上为史弥远求情着的杨皇后,大致也明白了韩陀胄欲害备后的经过,他是昏晕,但是他不傻。
赵扩心中冷笑着,他看向杨皇后,向她问道:“皇后,你来说说,为了天下社稷,朕该怎么做?”
杨皇后以为赵扩想通了,连忙就说道:“还是认命史大人为相,早日和金国签订合约的好。”说完,杨皇后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补充道:“妾身这都是为了陛下的社稷着相‘‘‘‘‘”
“好了,就按你说的去做吧,朕累了,退朝吧!”
晨光之中,赵扩落寞的笑了笑,然后在总管太监崔明的服侍下,缓缓的离开了大庆殿。
这个朝廷,让他觉得压抑,觉得陌生。
第434章 议和(上)
“陛下,平章军国重事韩侂胄,勾连外将顾同,里应外合,欲图谋不轨,今日早朝之时,臣等忍无可忍,为陛下社稷着想,已差宫中卫士将韩侂胄槌杀在玉津园内,贼首丧命,余党尽乱‘‘‘‘‘‘”
大庆殿后殿,赵扩独身一人,凄苦愁哀的回忆着史弥远说的每一句话,每思及一字,他的心中就越发的凉的厉害,最后,他的脑海中,全部都是韩陀胄惨死的画面,虽未见,然槌杀二字,就可见其中悲惨。
“丞相啊丞相,都是朕无能,没有护全好你,当日答应你同富贵、共命运,岂料你却被奸人残害‘‘‘‘‘”
没有了史弥远,没有了那个毒蝎心肠的杨皇后,赵扩终于可以将心中的郁结发散出来。他就像是孩童一样,趴在御榻之上,放声哀哭,为韩侂胄哭,却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哀哭?
“丞相啊,你不知道,方才大殿之上,史弥远此寮竟然恶毒的看朕,你知道吗,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怕,那贼子分明是动了杀心,丞相,你不在了,日后,何人可保全朕,保全大宋这万里河山啊?”
赵扩哭泣着,他的身旁,唯一被留下的总管太监崔明也心有凄然。作为看着皇帝长大的宫内老人,他从未曾见过皇帝这样的哭过,纵然光宗皇帝驾崩的时候,也都没有。可是现在‘‘‘‘,崔明回想着金殿之上,史弥远眼中流露杀机的那一刻光景,心中也不免觉得悲惨。韩相纵然骄横,然其在世之时,何曾对陛下有过这样的眼神?
“贼子奸佞,乱大宋社稷者,必史弥远也!”
崔明的心头,暗暗将史弥远大骂,可是这些话,他不敢说出来,皇帝此时内心忧愤,如果又受到惊吓的话,恐怕身体精神会受到打击,回忆着光宗最后疯疯癫癫的模样,生怕赵扩步了光宗路子的崔明,选择了隐瞒。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保全皇帝性命和自己安危的最好方式吧。
沉默,有的时候,也往往是一种选择。
崔明看得更多一些,想得更多一些,可是他的心思,却难以替代赵扩的心思。
为韩侂胄之死哀泣一番之后的赵扩,这一刻,却想的是如何离开这个皇宫,离开这个冰冷冷的地方,离开这个满是杀机的地方。
“贼人奸佞于大内之中,动用禁军杀朕的丞相,朕如果继续待下去,岂不是也会性命不保?”
心中匆匆一念,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着大宋王朝绵延继续的重担,赵扩心中开始谋划如何离开临安大内,至于去处,赵扩已经有了一个好的主意。
“崔明,真可以相信你吗?”赵扩突然将目光看向崔明,看向这个跟着自己几十年的老太监,忧愤之中,他也变得极为敏感。
“陛下,陛下啊,老奴从小就在您的身边服侍,还说什么信任不信任,陛下此刻就是让老奴去死,老奴也无二话啊!”崔明长跪在地,头磕的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作为一个奴才,如果主子不信任他的话,下场定然会很惨。况且,崔明也是句句属实,对于赵扩,他是忠贞绝无二心的。
老奴才头磕的已经渗出血迹,这个时候赵扩才发现自己有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心念崔明跟随自己几十年,断无背叛自己的道理,赵扩就放下了心。
看着崔明,赵扩说道:“你且上前,朕有一件重事命你去办,此事关乎朕的性命和大宋社稷,往你莫要负了朕!”
赵扩面色凝然,将崔明招至身前,与之一番耳语,然后给了崔明一个鼓励的眼神说道:“宫中我会为你打掩护,皇后、太子现在朕也不相信,我会对他们说,你告老还乡了,然后,你就带上朕的诏书还有金牌令箭,速去江北!”
心中想着赵扩托付的大事,崔明也不敢恍惚,立即点了点头,就下去准备。
望着崔明退出宫殿的背影,赵扩内心发疯了一样的笑了起来。“皇后啊皇后,还有太子,杀死朕的丞相的刽子手们,这一次,你们就害怕吧,哈哈!”
大庆殿内殿,赵扩放声大笑,几近疯癫,殿外,欲带着太子赵洵探一探赵扩口风和心思的杨皇后,闻声止步,她有些不解,本应该陷入悲痛之中的皇帝怎么会笑呢?
“难道是‘‘‘‘‘”
想到赵扩很可能饱受打击,精神受挫,又一想赵扩父亲光宗疯癫的情景,杨皇后内心就害怕了。
可是,可怕之余,她的目光之中,竟然还有一些欢喜。摸了摸太子赵洵的脑袋,杨皇后匆匆一笑,然后就带着太子往后宫而去。至于皇帝的安危,此时,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宫廷之中,暗影浮动,虽不闻刀枪,然步步都是致以人于死命的绝杀技,权力面前,亲情、爱情,有时候真的很扯淡。
宫廷内的争斗,没有影响到史弥远的心情,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得到了皇帝的点头,并且有着皇后和太子的倾力支持,即使命他为相的诏书还没有拟定,可是他已经笃定宰相之位除他之外,无一人能够担任。想到梦寐以求的权力,终于进入了自己的怀抱,史弥远就笑了。
不过,现在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和大金国的议和大臣签订停战诏书,史弥远已经想好了,两国罢兵之后,他就埋头在江南这片土地上,予取予夺,至于施政的理念嘛,那就是凡是韩陀胄之前反对的,就是他今后将要实行的,凡是韩陀胄之前实行的,就将会是他一力打压的‘‘‘‘‘‘
出了皇宫,史弥远很快就命人将自己的一干心腹和盟友聚集了起来,甫一碰面,他就佯称道:“我已经向陛下呈明‘刺韩’一事经过,陛下虽然不满我等处事手段,可是眼见大局已定,也就没有责怪什么,现在,陛下决定命我为相,尽快稳定政局,并和女真人签订停战的诏书,诸位,韩陀胄的时代已经离去了,日后就将是你我理政的时刻了,是以,我们一定要群策群力,同荣华,共富贵啊!”
钱象祖、李壁、张嵫、夏震、杨次山听到史弥远将皇帝那里已经搞定,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都觉得欢欣无比,正如史弥远所言,韩陀胄的时代已经离去,现在是他们的时代,日后的朝政,必由他们所出。
钱象祖盈盈一笑之间,犹不忘领头向史弥远贺喜:“史相爷,日后朝廷之上,我等可就要为你马首是瞻了,恭喜恭喜啊!”
李壁、张嵫等人,也都纷纷向史弥远进阶相位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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