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韩陀胄终于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此时落座在自己面前的几人,他说道:“你们都是本相的绝对心腹,有些事情,外人面前不好说,所以连夜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让你们给我出出主意。”
开场白之后,韩侂胄继续说道:“吴曦已经押解到了钱塘驿多时,明日正朝,天子坐堂,势必要审理吴曦,我已经接到密报,钱象祖、史弥远、杨次山几人,打算在朝会之上,联袂上奏,请皇上罢黜本相,事情紧急,我们必须拿出一个章程出来应对!”
吴曦的事情,苏师旦等人都是知道的,毕竟当初是吴曦走的韩侂胄的路子才脱离临安回到巴蜀练兵的,后来又是因为韩陀胄的纵容,吴曦才渐渐坐大,以至于后来密谋叛蜀,做出投降金国的大事,现在吴曦兵败,被押解至临安,可以想象,和韩侂胄敌对的钱象祖、史弥远等人,势必要用此作为理由来攻击韩侂胄‘‘‘‘
韩侂胄虽是深的圣宠,可是要是真的和叛逆之臣有联系,恐怕宁宗赵扩也要发怒,一旦韩侂胄被贬‘‘‘‘‘想到这里,苏师旦、陈自强等人,全部心头一颤,他们不禁想到当年赵汝愚和朱熹被排挤出朝廷之时的惨淡情景了!
没有人愿意像败家之犬一样让人赶出临安,得风顺水,依靠着韩侂胄作威作福的几人,更是没有人愿意韩侂胄这棵大树倒了,他们是韩党,他们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跟着韩侂胄一条道走到底,一荣俱荣,一枯俱枯!
危机面前,所有人都开始想办法,过了一阵之后,当年上书宁宗,直言攻击朱熹言行不一,霸占尼姑,以权谋利,私相授受,诋毁圣德的沈继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沈继祖先向左右看了眼,然后又注视着韩侂胄说道:“相爷,吴曦之事,虽说是个意外不测,但是当初举荐他进蜀的人,毕竟是您,现在吴曦兵败被俘,巴蜀危机以解,是以相爷不用担心圣上会将您罢黜,况且臣这里还有一计,可变被动为主动,化解明日朝堂之上钱象祖等人的攻击!”
沈继祖一面宽解着韩侂胄的情绪,一边又继续进言道:“明日早朝,相爷可当朝向陛下请罪,担下当初举荐不明的罪过,并主动请退,如此,后面钱象祖、史弥远要想在攻击您,必然没有了力度,相爷声泪请罪之下,陛下定然不忍罢黜您离朝,然后我等诸人,在集体上书,请奏圣上只需罚俸以作惩戒,这个危机,必然会迎刃化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过一些日子,这件事情,一定会消失在朝野之中。”
韩陀胄静静聆听着沈继祖的话,当听到主动请罪之时,他的心头火气立刻窜了起来,正欲骂沈继祖白眼狼之时,又闻听后话,心头,也慢慢的开解,然后,略微一思考,便觉得沈继祖言之有理。
“继祖所言,甚有道理,本相明日,就权且演上一出苦肉计,等到吴曦这件事情过去后,哼,钱象祖、史弥远、杨次山这几人,本相一定要让他们好看!”危机化解,韩侂胄紧张的心思也放松了下来,加上有了应对之策,他就立刻恢复本来面目,心中,也已经开始想象如何整倒钱象祖、史弥远等一干主和派的大臣了。
正当韩侂胄心思渐渐高兴之时,知枢密院事许及之却并不觉得明日的朝会会那么简单的渡过,左思又想之后,许及之为了前途和官位,不得不站出来给韩侂胄泼一盆冷水,“相爷,明日朝会,恐不简单啊!”。
“及之此话怎讲?”韩侂胄看向许及之。
“相爷,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明日朝堂之上,吴曦的事情,只会是一个开端,但是依着钱象祖等人的心思的话,肯定不会将吴曦作为扳倒相爷的筹码,臣想,钱象祖必然会再提北伐之事,江淮战场,诸路大军节节败退,定然要被捅出来,还有,还有晋王占据巴蜀‘‘‘‘‘”许及之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几近含糊,因为他看到韩侂胄的脸色,瞬间变得青黑,怒气高涨,更胜先前。
苏师旦恼怒的看了眼许及之,意思是他话说多了,正当苏师旦想要责斥许及之几句的时候,却听到韩侂胄咬着牙关,冷冷的问道:“及之,你却来说一说,要是真的让你言中了,那么本相该怎么去应对?难道也是一力承担,请辞于圣上面前吗?”
韩侂胄清楚,如果钱象祖等人真的将吴曦叛蜀,江淮惨败,晋王占据巴蜀,意图不明这几件事情捅出来的话,那么即使明日朝堂之上不死,怕是也要脱层皮。纵然不想看到这将成为事实,但,韩侂胄不敢赌,所以,再恼怒,他也得向许及之询问应对之策。
许及之明白,如果还说让韩侂胄一力承担之类的话,无疑会死的很惨,想了半天之后,许及之狠下心思,对韩侂胄答道:“为今之计,要先下手为强,江淮战场的败绩,是前线诸将指挥不力,郭倪、赵淳、皇甫斌等诸将自当承担罪名,届时,相爷请奏将叶适、丘崈(chong)、薛叔似等人提拔任用,量来主战派也要站在相爷身边,如此,朝堂之上的反对力量必然会小一些;至于晋王占据巴蜀的事情,这,这自然是因为北伐大业需要,谁让吴曦的叛党还在蜀地作乱呢?”
听完许及之的话,韩陀胄算是明白了,许及之是让他自砍手臂以自保,将前线心腹之将主动请换,在用前线指挥权拉拢主战派力量,减弱朝会上的反对者;而顾同派兵占据巴蜀的事情,也不得不撒谎,用吴曦叛党依旧存在来作为借口‘‘‘‘‘
“可是这样不就是帮着顾同占据巴蜀争取时间嘛?”
韩侂胄心中苦笑一声,直至现在,他才明白,当初让顾同南下容易,可是要让人家退出去,却难办了。而为了自己的地位,却还不得不为顾同说好话。
“相爷,晋王的事情,可徐徐图之!”生怕韩侂胄纠结顾同的事情,许及之只好再次出声劝导。
“我知道了。”韩侂胄点了点头,就让苏师旦等人早些回府歇息,以养精蓄锐,应对次日朝堂上的战斗。
苏师旦等人走了,可是韩侂胄却难以睡去,他的心中想了很多,到了最后,全部思绪,全部都化作北伐大业。
“为了北伐,顾同,你可别辜负了我啊!”
深夜,一代权相韩侂胄喃喃自语,语气之中,尽多感慨。
第382章 朝堂
大年初七,一连七天的休沐之后,临安城皇宫大庆殿内,朝臣云集,公侯尽致,其中也不乏日本、琉球诸国的国使,不过今日的早朝,从一开始,气氛就显得很古怪。
“丞相怎么还没有到?”
看着空空如也的丞相位,所有人的心中不由一突,然后左右询问,可是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钱象祖、史弥远、杨次山在人群之中彼此打着眼神,可是却也不敢当着朝臣的面商量,看着韩侂胄空出来的位置,三人都觉得难以理解。
“难道是今日我等图谋被韩侂胄知晓?那厮想要以辞朝的方式,来拖延时间?”史弥远躲在礼部尚书身后,猜测着韩侂胄的意图,虽然主和派官员钱象祖官职最高,但是真正的主谋者,却是他,礼部侍郎史弥远,所以,当见到朝会马上就要开了,韩侂胄还不到场,史弥远就知道,今天这出戏肯定不好演。
想到这里,史弥远又向韩侂胄的心腹之臣陈自强和苏师旦看去,只见两人面色隐隐带忧,似是担心什么,看到这一幕,史弥远稍微的放心了一下,心中,也隐隐觉得,韩侂胄不来上朝,定然是准备行拖延之计。
“可惜,韩侂胄,你却不知道,你今天不来,定然是难逃死劫了!”
史弥远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眼中,满是胜利者的姿态和神情,对于今天扳倒韩侂胄的这场战斗,他越加的有把握了。
许及之、沈继祖等人,暗中看了眼史弥远,也付之一笑,大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纷纷凌乱的心思之中,赵扩在太监和宫女的搀扶之下,从后宫登上大庆殿内的御座,然后宣旨太监就站在御阶之上,喝道:“陛下临朝,百官跪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三叩九拜,然后又是山呼万岁,及至赵扩懒洋洋的一声“众卿平身”之后,朝见之礼,才算是结束。
正当宣旨太监准备照着往常惯例,问群臣可否有本上奏之时,突然,赵扩发现了韩侂胄的位置上,居然空空无人‘‘‘‘
带着疑虑,赵扩向群臣问道:“丞相何故不来早朝?”
如果是一般臣子,被皇帝这么问,肯定是问罪,但是众臣都知道,赵扩如此问,最可能的是关心韩侂胄。
不过对于正愁如何开口的史弥远等人来说,这个细节已经不重要了,就在朝臣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的时候,史弥远往出站了半步,然后说道:“陛下,臣有本‘‘‘‘‘‘”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辞罪!”史弥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个声音,从大庆殿外飘了进来,等到辞罪二字说完的时候,韩侂胄走了进来。
“丞相,你这是作何?”赵扩定眼一看韩侂胄,满脸都是惊慌,只见韩侂胄**着上身,身后,还背着满满的荆棘条,额头之上,汗水直流,在寒冷的冬天,这般模样,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陛下,臣要参‘‘‘‘‘‘”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辞罪!”韩侂胄不理会急于发言的史弥远,‘咚’的一声,跪倒在金銮殿上,然后,就带着哭腔,声泪俱下的倾诉道:“吴曦叛逆,举巴蜀之地投靠女真人,实乃臣当初举荐不明,任用了如此宵小,如今吴曦狗贼被擒,然而论其根本,还是臣的错,请陛下辞罪!”
“这‘‘‘‘‘”赵扩不知所措的看着韩侂胄,实在不明白韩侂胄究竟是要做什么,不过看着背负荆棘的韩侂胄,赵扩心中就越加的不忍,是以也不理会韩侂胄请罪之言,而是连忙对太监吩咐道:“快快将丞相身上的荆棘取掉,着太医马上辞药,另外,赐丞相锦衣一件,大冬天的,伤风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然后,就在所有臣工的目瞪口呆之中,就看着韩侂胄在太监们的小心服侍下,取掉荆棘,又在太医们的小心伺候中,涂抹了药水,然后,宫女捧着崭新的锦服给韩侂胄套上,如此,忙碌完之后,那些本来就准备看热闹的人立刻就明白了,今日的朝会,史弥远等人,想要扳倒韩侂胄,怕是不可能了。
史弥远一颗心,看着韩侂胄得到圣宠,就不断的心寒,他也明白了,韩侂胄故意来迟朝见,又负荆请罪,就是要玩苦肉计,就是要博取皇帝的同情心,以此来达到赎罪脱身的目的‘‘‘‘‘
不过,史弥远并不打算放弃,因为,来之前,他就没有打算用吴曦的事情扳倒韩侂胄,想到手中的杀手锏,史弥远一笑,然后,趁着韩侂胄穿衣的瞬间,史弥远立即进奏道:“陛下,臣有本奏,江淮战场,处处惨败,泗州已失,金兵多次渡江,威胁临安,臣请治枢密使苏师旦指挥不力之罪,并请陛下下诏停战!”
这一次,生怕韩侂胄又打断他的话,史弥远几乎是不做停顿的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恶狠狠的看了眼韩侂胄,意思是这下,怕是要打到你的七寸之处了吧。
出乎史弥远意料的是,韩陀胄并没有急着辩解,就连被参的苏师旦,好像都置身度外一样,远远站在一旁,脸上,除了淡然,还是淡然。
“难道?”史弥远心中渐渐不安。
“丞相,你来说说江淮战场的战事吧!”闻听金兵渡江南下,赵扩一惊,然后将目光习惯性的看向韩侂胄。
这一幕,让史弥远的心一沉,他发现,只要韩侂胄还在,赵括永远都是依赖着韩侂胄的‘‘‘‘‘
在史弥远心情挫败之中,韩侂胄很是淡定的站了出来,沉声说道:“史大人所言不虚,江淮战场,确实败绩甚多,不过金兵渡江,纯属扯淡,至于威胁临安,更是有些人的夸大之语!”韩侂胄终于开始反击,以攻为守,往往是最高明的战略。
这一下,不仅是史弥远心慌了,钱象祖、杨次山两人也站不住了,当即出列进奏道:“既然丞相也说江淮战场败绩甚多,那么就请丞相下令,将那些指挥作战不力的人治罪吧!”
参知政事和国舅爷的话还是有一些分量的,可惜,韩侂胄早已经得到许及之的点拨,是以,这场仗,主动打的没有什么意义了。
“启奏陛下,查知枢密院事邓有龙、江淮宣抚使郭倪、知建康府建康都统李爽、沿江制置使皇甫斌等人,作战指挥不力,昨日臣已经下令将他们押往临安等待审判,不过前线军务紧急,是以臣建议,任用丘崈、薛叔似、叶适等人,接替邓有龙、郭倪、皇甫斌、李爽,指挥战事,请陛下圣裁!”韩侂胄不急不缓的说道。
闻听韩侂胄的话,史弥远一派,无不震惊,而丘崈、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