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半个月,大智节便搜罗了到了他所要的货物,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想到了一条未来的稳定财源——那就是木头!将东北大山的木头砍下,沿着河流顺流而下运到渤海,再扎成木筏拖到天津,那边的造船厂应该很需要这些的——不只是造船厂,大智节还知道燕京正在建城,一座正在兴建的都城,有多少木头都能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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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风起时,大智节再次出发了,这一次他麾下有了五条船只——包括另外一条临时买到的高丽海船,结成了一条五艘海船规模的船队,志得意满地开出辽津,开往天津。
天津海关的小吏看到没多久便去而复返的大智节心中充满了惊讶,天津到辽津这种在后世只能算中程甚至短途的海运路线,在这个时代在短短两个月内能走一个来回却已让人惊叹不已。
这一回,大智节没有再深入内陆,而是在天津的市集就完成了交易。他的买家几乎都是南方人——天策的高层奢靡之风还未大兴,东珠这种顶级货色,能出得起大价钱的只有江南或巴蜀的大贵人;天策不需要马匹,虽然不太鼓励但也不太限制马匹对南方的出口——张迈曾说笑地对符彦卿说他多希望有一天齐国能组织一支骑兵到淮北来和自己打一仗,所以大智节便将马匹卖给了齐国和吴越国的商人——那边的人对北国的马匹都有一种近乎饥渴的需求;毛皮和人参。那倒是放之四海都能行销的东西。
卖掉了货物后,大智节又购入了大量的棉织品——在这里购入棉织品多是和二手贩子打交道了,自然比起在洛阳时直接从西北商人手里拿货要贵上许多;此外就是江南的丝绸与茶叶,河北的陶瓷与铁锅,南洋的香料,岭南的糖。还有天津的盐!是的,辽东也近海,但谁能出产天津盐场那样色泽的青盐!
从东北来的东西多而粗,而往回运的货物就少而精,所以那三艘已被海风海浪拍打得吱吱作响的高丽船大智节就不打算带回去了,直接在港口倒卖掉,自然是交给刘家船厂的那小伙子经手,顺便又多订了两艘海船,并问他是否需要造船用的梁木。
“造船木?那当然需要!”
河北和山东是开垦了上千年的土地。那里还有什么产木的林地!造船木不是太行山,就是出自福建、岭南,如果有来自东北的木材,价格还更便宜,那自然相当划算。
不过什么样的木材才能划算,却得实地去相一相了。
在得到大智节保证其人身安全之后,刘家这个叫刘小峰的小伙子自告奋勇,决定代表家族去东北相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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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的政策是不禁国民出海的。甚至还很鼓励,只不过出海者必须报备个人的资料以及出海的原因。刘小峰可没想到自己的报备递上去后。经过层层上传,最后竟然会转到了曹元忠的案头!正在开封向张迈述职的曹元忠又顺便提了一嘴。
张迈沉吟道:“东北林木东运?嗯,好事!这件事情,各方面都给我开开绿灯。”
开绿灯是什么意思,曹元忠虽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在张迈身边呆的久了。却也是懂的。
“那么,要不要对这个刘家小伙子耳提面命一番?”
“不用。”张迈道:“生意人家,让他们知道反而容易露出马脚,另外派遣可靠的人跟着去就是了。”
刘小峰没想到自己的报备会耽搁那么久,但家族中的老人都说正常。这是要去辽国啊——那里是敌国,焉能不谨慎,甚至还因此有了隐隐的担忧,怕被朝廷疑为奸细,幸好最后只是有惊无险。
而大智节也万万不会想到,刘小峰的这一出海报备还为他带来了另外一条财路,一个姓慕容的西北人闻风而至,也要跟他做木材买卖,但他却不是为了要造船,而是要为正在营建中的燕京宫殿选定梁木。这一次燕京的建设,并不完全是官府经营,有一部分工程就交给了私人营运商,比如这个姓慕容的,家里据说出自沙州慕容家,甚至能和朝中重臣曹家攀上关系,所以才拿得到燕京大纠评台工程的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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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风开始要变得凛冽,大智节赶紧出海,两条海船进入辽津时,平安归来的他再次受到了契丹贵族的大肆欢迎。
他这两次出海,不但带来了丝绸陶瓷香料糖霜青盐等奢侈品,更带来了大批的棉衣和许多工具,甚至还有一些工艺图谱!尤其是最后者正是大辽迫切需要的。
看到了他的货物清单之后,耶律屋质已经准备给他请爵了,但大智节却婉拒了,说道:“能为枢密看重是小人的荣幸,但小人如果封爵势必为人所瞩目,以后再去唐国只怕就不那么方便了。还是闷声发财,于国于家都是两便。”
耶律屋质也觉得他所说有理,便没再坚持。
只不过他还是没摸准大智节内心深处的真正打算——这两次深入中原之后,大智节心中对正在兴起的新唐其文物生活与制度已由仰慕变为一种渴盼,在当初边关文吏告诉他只要积满三张通商回执后就有机会落籍大唐后,他的心思一下子就变得很长很远!
不见他在边关登记姓名的时候,已经改“大智节”为“戴智节”了么?他第二次入唐时,与人交接也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自己原本是东北汉人,因为环境所迫。这才“冒充渤海”的消息。他甚至已经请求一个山东商人为他安排,准备迎娶一个汉家女子,小门小户无所谓,花费多一些也无所谓,将来设法将那个女子安排在天津住下,如果能再生下一儿半女。就此为“戴家”在大唐境内开枝散叶,那是想想就让人激动的事情,与之相比,契丹封爵反显得有些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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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节在辽津将部分货物发卖出去,主要都是些较大宗的商品,比如棉衣,第二次入货的奢侈品则大多留下来——在辽津这些东西还卖不出好价钱,他又将那些依附自己上船的贵族家奴遣散,然后便带着刘小峰与慕容掌柜出发前往东京。
耶律德光当初在辽国建立时设立的大辽诸京。如今之剩下一个东京辽阳府了。东京位于辽河的支流梁河的南岸,辽津又位于辽河入海口,从辽津前往东京,一路都可以坐船。
这个时代的海船进入江河也是没问题的,辽河又是大河,所以直接将这两艘从大唐买来的海船开过去,一路之上请两个贵客在甲板上喝酒赏景,接受两岸围观者对两艘大海船的惊奇艳羡。心中倍儿满足。
天气渐渐冷了,但甲板上早安放了一个取暖用的煤饼路子。烧煤取暖在中原北部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有普及,但在西北甘凉道类似的取暖设施早已风行,近年渐渐传开,中原中等以上人家也开始家有一炉了,可是看这煤饼炉子的制式与中原迥异。一打听竟是东北这边生产制造的。
大智节见他们问起,随口提了一嘴说:“去年入冬之前,契丹高层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到了一些图谱,上面有煤炭探测和开采的新技术。又有煤饼煤炉制造的新工艺。试造试用后觉得无比实用,地皇后便听从了韩丞相的建议,驱策两三万高丽、渤海和女直开挖煤炭,又令幽州工匠制作煤炉煤饼,这煤炉煤饼不求做工精细的话,两三个工匠一天能做二十口泥型,再蒸烤烘焙,十几天就成品了。从去年到现在,有一百多个幽州工匠领着一千多人动手,农闲时又投入了两万多人在上面,最少造出了十几万口煤炉,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口煤饼炉子。”
往上游走了数十里,但见辽河两岸处处都是人烟,刘小峰也不禁赞叹说:“真没想到啊,当初我都还害怕来到蛮荒之地,不料,和幽州也差不多。”
“当然差不多。”大智节笑道:“这些村落,本来就是幽州人营建的啊。”
刘家小伙子和慕容掌柜同时咦了一声,但跟着便想到了什么
去年对整个东方世界来讲都是多事之秋,而对幽蓟百姓来说更是惨不可言的苦痛历程,近百万人被契丹掳掠一路东迁,不知多少老弱在路上便熬不住去了,到了辽东之后又是满目荒凉。
北大荒,北大荒,这三个字不是白叫的!虽然有高句丽的开垦,但这种边陲小朝廷的开发程度是不能与幽州相提并论的,就是那些已经开垦了的地方,也必然早已有主,数十万幽州百姓眼睛所看到的,仍然是一片近乎蛮荒的旷野,他们能得到的也必然是荒地。
幸好,辽国的当权者为了安抚人心,没有太过苛待已经迁到这里的燕民,大片大片的土地都划了出来给他们耕种,或者是出于对补偿,或者是为了安抚人心,凡开荒者便得其田,因此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汉民村落。
也幸好,东北的这片土地是肥沃得令燕民难以想象的,他们烧掉了辽河两岸的林木野草,灰烬成了自然的肥料,尽管是第一年开垦的生地,但来自幽州的老农已可以预计来年这里的收成兴许能够有老家熟田的六成。
更幸好,河北与山东“免税令”事件的影响走出了国门,在韩延徽的运作下,辽国高层竟然免掉了迁辽汉人第一年的赋税!因此大部分迁辽汉人才得以紧吧紧吧地熬过最难熬的一年。
去年到了辽东之后,燕民已经种植了一季冬小麦,到今年夏收之后,很多农田又种上了新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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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小伙子在船上举目四望。看见大河两岸都是一片又一片的田野,陇亩很不规则,显然都是新开之田,还谈不上精耕细作,如今秋收已过,不少农户都在晒谷子。那些谷子不但有麦子。甚至还有稻谷!
去年燕民迁辽,有先安置的,有慢安置的,先安置的来得及种植冬小麦,慢安置的只来得及种春小麦,那些种了冬小麦的燕民在去年小麦种下之后又开了不少荒地,今年春天就播了稻谷的种子,等到冬小麦夏收之后又将培养好的稻秧种下去——东北地方,同一亩地就要做到一年两熟是不可能的。
“这里竟然有稻谷?”
刘家其实是江南人士。几年前才到了山东,去年才到了天津,所以对稻谷和麦子的区别认得很清楚。
“对啊,当初不知道是谁说东北也能种稻米的,而且还有商人走私了不少谷种来,那些谷种里头有小麦,有大稻,倒都是良种。契丹的老爷们不懂农业。不分五谷,胡乱就按照户口将谷种分发下去。许多幽州来的老农看到自己分到了稻谷都忍不住苦笑,南方种植水稻,北方种植小麦,这是常识啊,奈何契丹的老爷们不知,他们又找谁说理去?没想这东北竟也种得水稻的。虽然只能种植一季,但收成好像还不错,我吃过一些新米,口感比南米还好些。往后如果契丹的老爷们不禁止,兴许还能往天津卖。”
“走私谷种?去年海运还没今年通畅吧。有那么些舱位,放丝绸,放瓷器,那至少一本百利!却走私了谷种来,谁会做这种事情?”
大智节迟疑了好一会,忽然才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不知道,去年这个时候,海边来了好些海船,走私了不少东西过来,这里头不但大量的谷种和工具,甚至还有一些影响国计民生工艺图谱。比如探测煤矿和开挖煤矿的新技术,比如这个煤炭路子还有煤饼的工艺,要不是有这些东西,辽河两岸这几十万燕民,只怕有一小半都熬不过上一个冬天!”
“哦?”刘家小伙子和慕容掌柜都讶异起来,也将头凑过来,打听着:“那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如此资助契丹!不会是高丽和日本吧?”
“那怎么可能!”大智节低声道:“高丽日本哪里有这样的技艺!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江南的齐国干的,但最近才流传出一个诡异的消息,说干出这件大事的,竟然是……”
他大概是去了一趟中原,听多了说书变文,到了这关键处忽然掐住了。
两个客人忙问:“是谁?”
“听说,竟然是……张龙骧大元帅!”
刘家小伙子和慕容掌柜听了这话都有些不信!
契丹乃天策第一号大敌,从来只听说过越过为了祸害吴国,将煮熟了的稻谷送去当种子的,可没听说有这种在大辽危急之时竟然送来谷种的!
不但是送谷种,甚至还送工艺,送图谱!
这是资敌啊!
张迈要是真这么做,除非他失心疯了!
看到两位客人摇头,大智节苦笑道:“这种传闻,我原先也不信!但最近传闻却越传越真。而且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个传闻,只怕真的是真的!”
大智节虽然是渤海人,但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自然接触到了许多辽国的高层,尤其是掌握经济与外交层面的耶律屋质、韩德枢等人,都直接打过交道,因此对一些情报掌握得比普通的契丹贵族还多。
两位客人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均感不可思议。
刘小峰忍不住道:“元帅要真的这么做……那……那……”他几乎要说“叛国”,但这个词实在不对劲,张迈虽未称帝但整个中原都拿他当皇帝看了,天子叛国,不就是叛自己么?因此临时改口道:“这不是卖力气给辽国做了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