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是大逃亡,以及混乱的大投降!
杨易却仍然立马于北方数百步外的高岗上,轻轻地咳嗽着,面对这个结局,他毫不意外。
——————————就在杨易随柴荣南下之际,两万大军已经杀往镇州。
两万人,四万战马,清一色的骑兵,混编了龙骧军、鹰扬军、郭师庸留下的轮台旧部以及部分孤儿军,半日之后抵达漠北黄金地带最西北的城池——窝鲁朵城。
窝鲁朵城是一座半月形城池,东西五里,南北三里,耶律阮和梅里急部、萌古部正被契丹围困在城中。围住他们的契丹军并不急着攻打,他们正等待着来自南方的消息,甚至将主要精神放在来自西南的兵力上。
但他们没有想到,攻击来自西北。
那支可怕的军队,就像乌云一样席卷而来,窝鲁朵城外的契丹将领就像见到鬼一样——“天啊!怎么会从那个方向来!”
虽然唐军迂回的话也可以从那个方向进攻——但方向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兵力!
一支全副武装、兵力超过一倍的军队,根本就连马力都不养,就一头扎进了窝鲁朵城外的契丹包围军中去。
契丹将领勉强收视心绪,也顾不得城内被围困的耶律阮等人了,便组织起了面对来自西北攻击的抵抗。
先锋是三千骑射——那不是披发左衽的胡部,而是头盔端正、布甲右衽的汉家骑射!左箭营卫飞!
三千汉家骑射并不急着射击,他们快马奔腾,到了五十步,契丹人已经先行放箭!但卫飞竟然直接无视!契丹敢来迎敌,自是骑兵,骑兵马上骑射,难保准头,因此命中率甚低——更何况对方射来的都是骨镞——“这也算弓箭么?”
卫飞冷笑。有一支弓箭射中了他的肩头,却在肩甲缓冲之后便被肌肉逼住,根本连皮肉也没有穿透。
直到进入三十步,三千骑兵,以队为队散开,跟着就是一对一的瞄准!左箭营这才发出号令:“射!”
卫飞的钢头长箭划破空气,在尖锐的呼啸声之后忽然噗的一声,穿透了一匹胡马的眼珠!战马一声长嘶翻滚,马上骑士毫无预兆地就被甩了出去。在他身边,乱糟糟的尽是中箭的人马。
骨碌碌,只一轮弓箭就有二三百人栽下马背!
战马惯性地继续前冲,到了十步距离,再一声“射”!
卫飞的钢头长箭再次扬威,这回钉中了一个胡人骑士的脑袋!钢制的箭簇在极强的加速度下竟然洞穿头骨,骑士还没从马背倒下就已经毙命了!
又是三四百人栽下马背!
将近两成的命中率,命中率中超过六成的堕马率!
尽管双方有装备上的差距,但这种恐怖的骑射威力还是让城头的耶律阮看得心头骇然——什么时候,汉家骑兵中竟然也有了这样成规模的骑射神手?
他忽然又想起,这支军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石拔麾下没这支人马啊!
第二轮之后,契丹骑兵的前锋已经溃不成军,这时左箭营又冲进十步,本该已经接刃,但溃败混乱的契丹前军根本就没有起到作用。
“射!”
卫飞射出第三箭,钢簇刺破一个胡骑的咽喉,高速旋转中带着血肉,又钉入了他身后另外一个骑士的胸口!第一个骑射当场死亡,第二个骑士则手上落马,但他的生命没有持续多久,三千战马一万二千个马蹄就像密集的冰雹一样落了下来!
落马的骑士们,十有七八都成了蹄下肉泥!
“杀!”
神箭手们射完三箭之后顺手将弓往马鞍上设计巧妙的钩子上一挂,跟着顺手抽出了腰间马刀——这个动作,他们每个人都训练了不下千次,这时战场上使将出来,三千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然后就开始劈人!
左箭营不以肉搏战为长,但他们这时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他们如一个纺锤一样,在一刻钟后就穿透了整个契丹包围军,而在他们背后,是尾随而来的七千刀剑骑手。
当耶律阮和梅里急部、萌古部族长回过神来,组织人马出城响应时,城外却胜负已决!窝鲁朵城的战争已经没有悬念,才半个时辰,城外的包围军已经战意全消。七千刀剑骑手进行的乃是一场正面的屠杀。
而卫飞的左箭营已经分散各处,猎杀所有企图逃出战场的散兵游勇。
投降的,逃跑的,不一定能活,但还妄图抵抗的却注定了是死。
这一场战斗下来,契丹包围军逃出去的人马不到三成,其中一半逃往南方——那里是耶律察割大军所在,另外一半逃亡东方——那里是镇州。
逃往南方的人马,唐军没有关注,却有一支人马从七千刀剑手的背后越出,前锋却是郭漳所统领的右箭营。三千右箭营为前锋,七千刀斧骑手为后援,追着逃兵的尾巴向东掠去——在二百里外,有契丹西北招讨使司的另外一个重镇,维州。
————————卫飞则停了下来,接受战俘的投降,耶律阮也率领两个族长出来,要迎接卫飞进城,并在言语中向卫飞打探消息。
卫飞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更没有进城,只是下达了两个命令。
第一个命令,是命令耶律阮在明日日出之前,“处理”所有受伤的俘虏。
第二个命令,焚城!
左箭营全部下马休息,两千刀剑骑兵监视着耶律阮和梅里急、萌古二部以及二千多投降部落,将干草堆满窝鲁朵城的各个角落。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火舌撩天而起!
火光之下,汉家骑兵唱起了战歌,那是张迈传下来的满江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唐末以来多少年的积弱积辱,在这场大火中一扫而光!
火也像血一样,在污染了整个夜空。
————————第二天,卫飞率军出发,命诸部在后跟从,他们走出百里之后,便见东方一处火光隐隐冲向天际。
被命令跟在卫飞身边的耶律阮嘴角颤抖着,道:“那里……”
“那里怎么了?”
“那里……是维州的方向!”
“哦。”卫飞轻轻地吹了个口哨,道:“郭漳得手了啊。”
第四天,当他们到达之后,看到的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还在冒烟的废墟。废墟旁,是右箭营林立的营帐。
维州城已经消失了,郭漳对卫飞笑道:“这里啊,明年的草应该会更加肥沃。”
“恩,那是。”
郭漳留下休整,卫飞继续东进——这就是他们的进攻模式,一部挺进为锋,一部休整为援,轮番进击之下,几乎可以达到兵不留行。
看着卫飞远去的背影,郭漳心中微微妒忌,因为他知道前方是漠北最大的一块肉啊!却让卫飞捡便宜去了。
一百五十里外,就是镇州——这里有一座这个时代整个漠北最繁华的城池,可敦城。这里,也是契丹西北招讨使司的所在地,也是萧翰与耶律李胡的所在。
但郭漳的妒忌与卫飞的豪情都落空了,当左箭营到达镇州的时候,萧翰已经不在了。
————————————没有人能想象,鹰扬旗出现后可敦城是怎么样的恐慌!
更没有人能形容萧翰听说前方大军战败后的心情。
唐军的挺进速度很快,几乎是一日百里,而全无一点可以留难对方的地方。
“来的居然是杨易!”
萧翰脸部的肌肉抽搐着,本来他面对耶律李胡是不肯示弱的,但此刻他的自制力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随着唐军大军的挺进,越来越多的部落都已经选择了归附,因此唐军的部队越是挺进,实力就越强,对此萧翰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如果早知道来的是杨易,如果早知道张迈真正的意图,萧翰绝不允许今天的局面出现——自己可以预先将那些满是老弱病残的部族留在西面,让他们去投降唐军,让他们去消耗唐军所带来的粮食,而将精华的部落放在后方,然后设下无数陷阱与误导,一步步后退,一直拖到冬天,拖唐人不得不撤。
可是现在却不行了,一切没有如果。
“可恶!”
本来还有几分想看耶律德光笑话的耶律李胡,这一刻也再没有任何好心情。
他知道这一战的结果是什么——失去了漠北,就算南下的契丹军占领甘陇又怎么样!汉家的土地只能用来掠夺、收割战果,这漠北与东胡才是契丹人的根!没有漠北的契丹,就算占了甘陇也立不稳脚跟的。
“不好,临潢府!”萧翰忽然叫道。
“你说什么!”耶律李胡心头一凛:“临潢府……难道张迈真的打算将我们契丹赶尽杀绝么!”
虽然出现在漠北的是杨易,但这样的大布局,萧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背后必是张迈!
“张迈冒险抽调这么多的兵力到这里,我不信他只是为了漠北。”萧翰道:“漠北不是一年半载能经营起来的,但现在诸族震慑,若杨易趁机裹挟了漠北之众,涌向临潢府……”
那结果……萧翰不敢想象!
————————————可敦城内的其他人没有萧翰与耶律李胡那么远的眼光,当耶律察割战败的消息传来,整个可敦城还是都失控了!
那些留在城内的部落家眷没有一户再听命令,所有人想的只有一件事:出城,逃走!
杨易的大军要开到这里也许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另外一支几乎日夜不停的军队却在迅速逼近着。
卫飞和郭漳神速的进军速度让萧翰感到绝望,当西方的战况传到了这里,而当他望见西面的冲天火光之后,他便马上决定弃城。
可敦城内,已经没有能够抵挡唐军万骑的兵力了。
就算还有兵力,也已经失去了作战的心。
————————————偌大的可敦城,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留下一城来不及带走的东西,城内乱糟糟的宫殿中还遗留了不少珠宝,城外栅栏斜散的畜圈中还留下无数喂得肥肥的羔羊——可见逃亡者走得有多匆忙,当他们决定逃走时只来得及带走马匹而不顾其它。
先行部队入城清缴了一番之后,卫飞便毫不费力地登上了城头,放眼城外,但见一条宽且浅的河流滋润着这片肥沃的土地,到处都是及膝长草,这里就是漠北的王庭,北胡的心脏,也可以看做张元帅命令中所指的“黄龙”所在!也是张迈命令中唯一可以留下的一座城池。
卫飞取出一根系着绸缎的长矛,矛上的长缎在一路上他已经用敌人的鲜血染红了,这时则登上了全城最高处,将赤缎血矛插了上去。
“漠北是我们的了!”
契丹人王霸之梦的破灭,也从今天开始……
(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兵议和议
我对不起你们……
不管什么理由都好……
对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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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察割所统帅的大军,除了他所部腹心部以及奚族精锐之外,其它都是漠北各部召集起来的人马,耶律察割一逃,失去了主心骨,几万大军登时如鸟兽散。唐军的大胜利已经不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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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荣慌慌冲入敌军之中,最着急的是石拔的性命!可当他冲到观战台所在位置时,看到的却是一片凌乱的血肉,断手断脚、马尸人头到处都是,哪里分得清敌我!
柴荣看到这副景象放声大哭,忽然听一个人有气没力地道:“小伙子你哭什么。”柴荣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遍体鳞伤的汉子歪歪斜斜地骑在一匹马上走近,他遍体血污,几乎分辨不出面目,但柴荣还是认出了他来——不是石拔是谁,惊喜叫道:“都督!”
和他一起惊呼出声的还有好几个人,石拔哈哈一笑,忽地倒头栽下马来,急得众人赶紧上前护持。
原来当时观战台倒塌,台下万蹄践踏,混乱无比,石拔虽然受伤在前,但他心思急活,身手又极灵,自幼练成的马术又是出神入化,在落地瞬间几乎是无意识地本能一窜,攀附在了一匹无主战马的马腹之下,随着战马竟然在大乱之中远离了厮杀的中心,由此逃得了性命,直到这时战况底定他才重新出现,但只笑了一笑便力竭而倒。
柴荣急忙救起时,发现石拔只是脱力,虽然流血过多,但暂时并无生命危险。一边派人急救。一边飞报杨易,杨易听说之后,甚是欣慰,一边咳嗽一边道:“小石头真是一员福将。”
旁边丁寒山看着杨易越来越苍白无血的脸色,却是忧心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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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唐军分队驰骋驱逐,杨易在确保胜势之余却不急于杀敌。而严于掠夺。耶律察割统领八万大军西进,其后方牛羊遍野,漫山都是。
几员年轻将领请求追击,但杨易却指着漫野牛羊说道:“此战过后,耶律察割的生死根本就无足轻重,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些牛羊!”
在这个荒芜的大漠,牛羊就是口粮,为了供给耶律察割的大军。萧翰几乎是将大半个漠北的各部口粮都搜刮来了,换作是唐军,杨易就算不打仗光掠夺也绝对搜刮不到这么多牛羊,但此刻耶律察割战败忙着逃走,遍地牛羊就任杨易拾取。
短短数日,足以供给十万人过冬的肉粮就落入了杨易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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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阮回到了赞华身边,神色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绝望。他知道这一战过后,契丹在漠北就完了。不过他父子二人却还有机会——只是这个机会却得依靠张迈的赐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