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若惜一怔,“哪吃什么东西?”
云仙人拂须而笑,踱到窗子跟前,爽朗地说道,“冰蚕本性极寒极毒,幸好你聪明,将它们分开放置,不然它们就会相互蚕食。吃完自己的同类以后,它们体内的毒性就会被激发出来,这个时候,想要再转化为益蛊几乎是不可能的。”
牧若惜暗自捏了一把汗,幸亏自己提前看了那本书,不然的话这批小蛊虫苗苗都得死在她的手上了。
“现在这些小蛊虫得分三个阶段来喂养,幼虫期,成长期,成蛊期。每个时期的体形特质不一样,所需要的食物也不相同。
幼虫期主要是蚁卵为食,十天左右基本能张大十倍。成长期是以鬼面芝为食,这一个阶段最重要了,鬼面芝的气味和属性都是蛊虫的最爱,而且这种东西能将冰蚕的潜能激发出来。这个阶段比较长,想当年,我驯养玲珑的时候,足足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将玲珑引导到正道上来。而且这个阶段如果处理不好的,后期基本上没有用了。最后的成蛊期,可以用胡萝卜来喂养了……这时候,蛊虫完全定型了,不能给它吃别的了,胡萝卜只是为了维持它的生命,它其实并不爱吃这种东西,只是饿极了才会吃。它这个时期主要是喜 欢'炫。书。网'吃人体血液里的毒素和毒脂……所以,它会迫不及待等你去用它”
云仙人的话很长,牧若惜听得脑子都变大了,幸好她对这种东西非 常(炫…书…网)感兴趣,不然的话,估计左耳朵进了,就得右耳朵出了。
为了慎重起见,她先拿笔纸将云仙人的话记录了下来。
牧若惜练了这么久的毛笔字,始终写不成苏宁那般端正绢秀,笔迹落在白纸上,像一堆乱长八糟的蚯蚓团在一起。
苏宁看了一眼,便是乐不可支,道,“我说臭丫头每次给我写信总是三两个字的写,原来是……”
牧若惜瞪了一眼笑得满脸兴奋的苏宁,嗫嚅道,“嫌难看是不是?以后我不给你回信就是了”说完,趁着苏宁不留神,用毛笔在他下巴上画了一笔小胡子。
苏宁伸手在下巴上一擦,满手都是漆黑,一把扣住了牧若惜的手,就往她脸上袭去。牧若惜敏捷地跳了开来,然后躲在云仙人的身后,一边跑一边笑道,“云伯伯,救命啊坏小子又欺负人了”
云仙人被牧若惜扯得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晃来晃去,仰头哈哈大笑,半晌,才伸手向苏宁挥道,“好了,好了,宁儿,你且先去洗把脸吧怎么国子监上了这么久,还没有学到君子之量么?”
苏宁脸上一红,便是气垒地垂下了袖子,冲着牧若惜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跑了出去。
牧若惜这才敢钻出来,将桌面上的纸稿写完收到怀里。这便又向云仙人打听,“这胡萝卜好弄,可是,这蚁卵从哪里弄啊?还有鬼面芝要怎么弄?”
“蚁卵在这附近的森林就有,不过,你一个人恐怕难以应付。蚁卵味美,有许多野兽爱吃,不太好弄而且这些林蚁是有毒性的,又要防止被它们咬伤了”
云仙人面有忧色,拈着胡须思虑着。
苏宁甩干指尖的水珠,走进门来,便是听见了云仙人一翻话,看看牧若惜眼里的失望,便自告奋勇,“师傅,不如让我陪她一起去采吧”
牧若惜的目光落在苏宁还长着细细茸毛的唇角,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把推了过去,“小孩子,去,去,去,别凑热闹”
苏宁眼睛瞪得大大的,面红耳赤地争辩道,“什么小孩子,臭丫头,你又瞧不起我了?哼,你上次被人追杀,还不是本少爷给救下来。哼现在居然敢说我是小孩子”
说完,叉着腰昂首挺胸,一副骄傲的小公鸡模样。
云仙人思索了片刻,赞同地说道,“有宁儿跟着,比你一个人去要好的多,要不这样吧,你们先下山去准备一下明天在太阳出来之前,在山脚下等我”
“师傅你也去吗?”苏宁急切地问道。
“哈哈,当然要去,不过,师傅去采鬼面芝,你俩个小猴子就去采蚁卵,怎么样?”
鬼面芝生长在不见天日的深山暗隧里,里面的毒蛇猛兽更多。相传这鬼面芝仍是秽气所凝结的污物,有鬼面芝的地方必定是秽物集结的地方,上次为了驯养玲珑,师傅独闯千尸穴,结果伤了一条腿,休养了半年才好起来。这一次……苏宁越想越担心,青涩的眉宇间难掩重重忧思,他拧紧了眉头,“师傅,要不然,让宁儿去寻找鬼面芝吧”
“哈哈,傻孩子,师傅是懂医之人,能嗅到鬼面芝的味道,你小子能行吗?再说了,若是你跟师傅一起去的话,难道让牧若惜这小丫头一个人采蚁卵吗?”
苏宁看着牧若惜,神色黯然了下来,相比之下,单薄而娇小的牧若惜更让他不放心。
第二天,晨曦的青光之中,在山脚下守候多时的苏宁看到牧若惜一身的短打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下面是深色的绑腿马裤,上面是杏色的贴身小袄,外面还套着一件翠绿色的小马甲,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两条粗如麻花的大辫子。整个人显得简洁而精神,这发型也是苏宁从未看见过的,一时之间不由得愣住了。
牧若惜牵着身边的一位姑娘向着苏宁急急跑过来,问道,“云伯伯呢?”
苏宁御下背后的背筐,拿出一个牛油纸包的东西,递到牧若惜的手上,“师傅已经进山了,这个是他留给我们的,他说把这个东西涂到身上,可以防止被蛇蚁毒虫咬到”
说完,便是看看牧若惜身边的姑娘,“这是你新买的丫环?”
牧若惜打开纸包,里面是黄色的粉末状东西,闻了闻,似乎有硫磺的味道,“她是……她叫……她不会说话的。对了,这是什么粉?”
“雄黄粉”苏宁应了一声,便是自己先往身上涂抹了一层。只留着脸上没有涂。
牧若惜也照着做一遍,回头又帮哑巴姑娘给涂了一遍。
牧宅里虽然人数较多,但都是手无缚鸡之边的小姑娘,牧若惜思来想去,便是发现只有这哑巴姑娘会点武功,便试探着问了她一下,她居然也是欣然同意了。
苏宁拿出云仙人画好的地形图,带着她俩沿着河谷的岔路进入了丛林的入口。
起初的森林边沿,都是一些矮小的荆棘植物,苏宁打头阵,用镰刀开路,砍掉挡在眼前的枝枝桠桠,好让大家往前面走。
往里面走了一会,树木逐渐多了起来,这时候,天空也变得靛蓝明亮,不过,太阳还没有出来。林间的鸟儿在枝头上清脆的嘀啾着,牧若惜仰着小脸,沐浴在清凉的晨风之中,感觉很清爽。
脚下是腐烂的落叶,时不时的,有一些小野兽的身影从林间快速地奔过。
哑巴姑娘腰间悬挂着银蛇剑,紧紧跟在牧若惜的身后,警惕地望着四周。
“还要走多久?”牧若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道。
此处已不再有矮小的荆棘,也不需要砍枝开路了,苏宁仍然握着镰刀,他脸上的汗不比牧若惜的少。手上,衣襟上,长袖上到处都是绿黑色的叶浆,头上的发带也被树枝给挂掉了,头发凌乱地披散了下来。
“走,前面有棵松树,咱们去歇会”
牧若惜拉开眼前的横枝,跳了过去。
这一处生长着四五株参天的大松树,干枯的针形松叶落了一地,由于树冠很大,树底下基本上见不到阳光,所以此处没有杂生的野草。形成大片的空地,又因为有着柔软厚实的针叶作为地毯,正好可以休憩。
苏宁卸下竹筐,从里面拿出两个水袋来,递给牧若惜和哑巴姑娘,“喝点水吧”
牧若惜也不客气,接过水袋,拧开盖子就猛灌了一通。
而哑巴姑娘则摆了摆手,她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把自己身后的竹筐卸了下来,里面也有水壶。
苏宁笑着点了点头,便是自己拿起来喝了出来。
比起牧若惜她们的打扮来,苏宁显然不是准备来爬山的,他身上还是穿着华丽的锦袍,此时袍子下摆已经被枝干划破得不成样子了。他干脆弯下腰来,把袍摆给扎到腰间。
“苏宁,你今天不用去上课吗?”
“呃,我跟爷爷说了,这几天要跟师傅在清凉寺清修几天”
苏宁斜斜地靠在松树干上面,抬头望着树冠,脸上是喜悦的表情,“臭丫头,你看,树冠上有松鼠”
牧若惜仰起头,果然,有两只灰褐色的小松鼠在绿色的枝叶之间嬉戏,追逐,不时有细细的松叶从头顶飘落下来。
喝完水,苏宁便说道,“我离开一下,一会就回来,你们在这里等我”
牧若惜心领神会,知道这小子估计要去方便,点了点头,“把镰刀带上吧,万一……”
“没事,我去去就来……”说完,连蹦带跳地走了,很快,便是消失在浓翠的树木之间。
牧若惜百无聊奈,便是头枕着树木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听到了一阵奇 怪{炫;书;网的尖叫声,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九十四章 苗人
阳光淡淡地从头顶的枝叶间隙中漏了下来,斑斑点点的落在牧若惜的身上,空气清透的大森林里看不见半点飞尘。
牧若惜揉了揉眼睛,四下观望,哑巴姑娘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迷迷糊糊中睡去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苏宁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丢下她的。
她站起身,见他们带的竹筐还好好地放在原地啊
刚才似乎隐隐约约又听到了尖叫的声音,难道他们被野兽给吃掉了?这座森林可是正宗的原始森林,在这个时代,恐怕老虎还没有灭绝,大型食肉动物都还在自由的繁衍。
想到这里,又有些毛骨悚然,看看头顶的太阳,似乎自己睡了很久。
牧若惜站起身,将双手拢在嘴边,朝着苏宁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苏宁”她的声音尖锐而高亢,久久地,森林里传来了渐淡的回音。
她不甘地连接着喊了几声,回答她的仍旧只有自己的回音。
糟了,出事了这还没有找到蚁穴,就遇到麻烦了,真是出师不利啊牧若惜擦了一把汗,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这么危险就去请萧慕白来帮忙了。
只是这个男人又非 常(炫…书…网)精明,她不想把养蛊的事情给他知道。大理人都十分唾弃养蛊的人,人家哪里管你养的是益蛊还是毒蛊,先把你鄙视漫骂一顿,然后远远地躲开了。
如今也是不好容易跟萧慕白建立的友好关系,万一被他鄙视了就麻烦了,所以她权衡再三,没有叫萧慕白来助阵。
好吧,万事还是要靠自己。她从苏宁的竹筐里拿起镰刀,然后朝着苏宁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此时,因为有了太阳,视线明朗了许多,她撩开重重交叠在一起的枝叶,踩着枯黄的落叶,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苏宁,你在哪里?”牧若惜一边走一边呼喊着。
“簌簌……簌簌……”
牧若惜被一阵树叶耸动的声音给惊到了,转过头,只见似是有什么小型野物在灌木丛里穿梭,奔路的方向似乎正是她这边。
肿么办?巨蟒蛇?野猪?豹子?
冷汗淋淋漓漓地打湿两鬓的散发,纂在手心的镰刀手柄也变得格外沉重起来。越来越近了,她长吸了一口气,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扔掉镰刀,爬上了身边的一棵松树……好吧幸好小时候爬树的本事没有拉下来,虽然隔的时间久远了一点,但抱住树杆之后,那感觉又熟悉起来,三下五除二地爬了树杆。
“簌簌……簌簌……”
树枝的耸动声之后,一头灰白花纹相间皮毛的小兽出现在树底下。长长的鼻子不停地耸动着,围着树木转了两圈,然后哼哼地叫唤着。居然是野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
牧若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野猪没有成年,没有燎牙,身的鬃毛也不会太利,攻击性不大,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甩了甩酸软的手臂,正准备往下挪动,突然,又一阵“簌簌……簌簌……”的声音传过来,这次比上次更为激烈和浓重,牧若惜抬头望过去,那林叶晃动的面积,比原本的大了很多。
她赶紧又往上爬了几步,接下来,一头,两头,三头……小野猪一只接着一只从树林中跳出来。
牧若惜目不暇接地数着,一共有七只小野猪。最后慢吞吞爬出来的一只巨大的母野猪和一只身材中等的,尖长獠牙的花白条纹公野猪。这只公的野猪应该是攻击性很大的,看那尖长的獠牙,给戳一下估计够呛。
这是什么情况?春游么?看起来好像是一家子
那只母野猪在地上嗅了嗅,最后鼻子落在牧若惜所趴的这棵树上面,它抬起白多黑少的小眼睛,沿着树杆向上看着。
半晌,便咧着巨大的黑嘴哼哼的叫唤了几声,那只公猪接到信息,也敏捷地跳了过来,在树底下拱了起来。
糟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