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食物的香气,宵白的肚子配合着咕咕地叫。她还以为自己这样的重犯,是绝对不会容许被探视的。
“夜智花了许多银子,他们才让我给公子送吃的来。”
红儿压低了声音,哽咽着道,公子身子还没有大好,却又要受真么大的罪,主子才刚走,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牢里没有桌椅,只能把碗碟放在地上,公主自小在宫里长大,后来就是在夜家也是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想着想着,红儿这刚止歇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宵白头痛地安慰她,自己才是该哭的那个吧!说话间,筷子却一直没停,若真是要死的话,那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
“嗯,公子不会有是的,奴婢已经传书给主子,绝对不会有事的……”
红儿直接用袖子擦拭泪水,眼睛里却透出希望来,主子可是这天底下权力最大的人。
“嗯。”
宵白叹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想瞒着他,也是不可能的了。只是,红儿这傻丫头哪里知道——若真的被判成了叛国贼,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了……
6海上明月 第二十九章 始末
有着重重士兵把守的地牢,时不时有人换班,连只苍蝇也很难飞进去,呆在没有窗的黑暗地牢中,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缓慢。宵白随意用手描画着墙壁上斑驳的青苔,觉得再过几天自己也要发霉了。
入夜了寒气更重,饶是宵白可以通过打坐练功驱除寒意,又冷又硬的地板还是让她觉得十分不适。从前不觉得自己有多娇贵,真到了这种极度恶劣的环境,才知道以前的生活根本就如同天堂了。
“我不过是离开了两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熟悉的讥讽嗓音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心痛,孔修的身形出现在地牢里。因着那腐蚀的难闻味道而皱起了秀丽的双眉,在看到墙角某些无壳的爬虫,脸色更加的阴沉。
他手一挥,本来脏乱恐怖犹如人间地狱的牢房瞬间变了样子,光洁如新不说,还有全套的古董家具,桌上一壶香茶冒着香气,让宵白看的眼都直了。没办法,就算是只在这里呆几分钟,某人也不愿意受委屈。
“唉,这也不是我愿意的。”
宵白忍不住翻白眼,有哪个神经病愿意呆在这种鬼地方啊?不过,她不得不承认,看到孔修的一刹那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谁让送饭来的狱卒都像僵尸一样,把饭菜丢下半句话不说就闪人,害得她从关进来就只能自言自语。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有法力的吧?”
孔修挑眉冷冷地看着她,这家伙脑袋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平时看起来精明又能干,到了这种时候居然犯糊涂?
“可是,你也知道,我轻易不能使用法力,不然会被那个红衣怪人追杀。”
宵白一脸的无辜,从地上爬起来,舒舒服服地坐在了铺了软垫的雕花梨木椅上,不忘给自己和孔修各倒了一杯香茶。
“那好,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孔修立刻站了起来,拉着宵白就准备闪人,这区区一个破地牢,他还不看在眼里。等明天他们发现人不见了,“犯人”都不知道跑到几千里外去了。
“孔修,不行,我不能离开。”
宵白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要离开地牢,就算是不用玄术也能脱困。只是,她不能,不能就这么逃走。
“这又是为什么?”
孔修不解,难道她还想一直呆在这种鬼地方,最后等着被砍头么?这可不是他认识的小白会做的事。
“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在别人眼里就会变成畏罪潜逃,那叛国的罪名就真的作实了。”
放下茶杯,她微微地叹息,这罪名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洗清了……
“那又如何让?我可不知道你是那种在乎虚名浮利的人——”
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随便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或者到其它国家去都好。
“如果我逃走,夜家就会被牵连,到时候所有的财产都要被充公,我不能连累义父。”还有就是,阳国的经济也会因此再一次受到冲击,好不容易有所复苏的商业,将会再度凋零,到时候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恐怕又要头痛不已。~
“你还真是——平时老做些没心没肺的事,到了这种时候怎么就……”
孔修说不下去,恼恨地伸手把她本就凌乱的头发揉的更乱,恨不得再她身上咬几口才解恨。这丫头脾气倔的很,她说不会离开,那自己再劝说也是无用。
“你现在才发现么?其实我是个笨蛋。”
宵白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壶柄,从前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洒脱的人,可如今才发现有太多的重担背负在身上,让她无法自由。
气氛一下子静寂下来,一时之间两人都觉得无话可说。时间点滴流逝,巡视的人已经来过两次,每次都对牢中华丽丽的夸张摆设“视若无睹”,也丝毫不觉得里面多了一个“人”。
宵白突然扬起头来,神色非 常(炫…书…网)严肃地凝视着孔修道:“事到如今,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看到宵白这异常认真的神情,孔修也有些紧张起来,坐正了身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只要是她提出来的要求,自己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会帮她完成。
“你走的时候能不能把这些东西留下?因为,我实在受不了这该死的环境了……”
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来,宵白看着某蛇妖目瞪口呆最后僵硬的表情,觉得心情无比愉快。
“你——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某只终于暴走,食指颤颤地指着她,气得有些发抖,他的担心在她眼里就这么可笑么?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宵白走过去,第一次主动拉着他的手安慰道,他眼中的担忧自己又岂会看不出?心里真的很感动,可是她还是不能离开。
“哼,随便你!”
赌气地撇过头去,手却没有抽出来,曾经和无数男女厮混的风流公子,居然微微红了脸,那红晕甚至有些下移的趋势,连脖子和锁骨也染上了桃花。
宵白看呆了,如果不知道这家伙曾经是小倌馆的红牌,她真的会以为他纯情的不得了。
孔修为自己这样的反应羞惭不已,他怎么知道被宵白这么主动一碰,这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也像是触电一样。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既然你非要呆在这种破地方,随便你。”
梗着脖子沙哑了声音,他说完这句话便立刻从地牢里消失,看得宵白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这家伙,是在害羞么……?”
她不得不承认,之前还十分低落的心情,被这家伙一搅合已经好多了,自己又重新变回那个不为艰险一直向前的宵白。
尹家书房,宽大的书桌上堆满了账簿,以为这些全部是尹笑月生活的动力,也是她存在的唯一目的。可是如今,那一页页的数字只会让她焦躁的情绪更加暴乱。
夜智为了云白的事情东奔西走,嘴上磨出了泡,人也瘦了一大圈儿,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她举得自己折磨的不是云白,而是这个一心只在夜家的傻男人。
“夜大哥,你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云公子犯的毕竟是重罪——”
尹笑月有些痛恨自己,来来回回也只能找出这么几句安慰的话,而事情的始作俑者还是她。
“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公子在牢里受苦,什么都不做么?”
嗓音因说话太多而沙哑,夜智颓然地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痛恨自己是如此的没用。老爷已经传话要赶过来,可是最少也要半个月,到时候公子可能已经——他不敢再想下去。
风吹着纱窗,蜡烛摇曳了几下,书房里的温度像是瞬间降低了很多,男子妖娆的脸孔突兀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夜智,你实在是太蠢了,被这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公子的事,都是她害的。”
孔修如鬼魅般的语调在房里响起,那双邪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女子,像是随时都能把她撕扯成千片万片。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尹笑月早已没有了淡然优雅的气质,却还是力持稳定地同面前的妖媚男子对视,身子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孔公子,你对笑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夜智不解,公子入狱的事情,和尹笑月有什么关系,他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误会?这还真是天大的误会——”
孔修不齿地看着一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的男人,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丢在他面前。
尹笑月看到那张银票,立刻白了脸,露出心如死灰的表情。夜智看到她神色大变,惊异不定地拾起来,心却没来由一沉。
“这是当初有人指挥海盗抢夜家的商船时付得银票,印戳是亨通钱庄,我跑了几个省才找出使用者是谁。尹姑娘,你还真是大方啊,一出手就是一万两。”
“笑月,你能解释一下么?”
夜智转向一直所爱的女子,手中银票抓的死紧,手背上青筋一条条凸显出来,连手心也已经渗出血来,他却浑然未决。
“是啊,就是我做的,接近你偷了商业机密,买通了李虎抢劫,那又怎么样?商场上本来就是尔虞我诈,我有做错么?”
她惨白着脸大笑出声,却用双手捂住了脸,到了这时候她还是不想看到夜智讨厌她的神情。没有想到反复成仇的这一天,心会这么痛。
“你这个女人——诬陷宵白叛国的,也是你吧?”~
孔修一脸狰狞地走过去,伸出手掐着她的脖子,看着她一张脸渐渐铁青,却没有一丝动容。
“哈,你以为,是诬陷?那是真的,云家窝藏了月国的大皇子,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尹笑月挣扎着断断续续地道,视线艰难地投在呆若木鸡男人身上,想要在临死前多看他一眼。
“孔修,住手,你忘记姐姐之前的话了?”
小灵子浮在半空中焦急地阻止道,他可没有忘记,死蛇妖杀人是要折寿的。
犹如是当头棒喝,孔修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只要是小白的要求,他总是会照着做的。虽然亲手杀了她更痛苦,他还是松了手,冷眼看着那女人瘫软在地。
“我不会杀你,那只会脏了本公子的手。”
就算他不杀她,夜家也没有办法把她弄死,只要把银票交给总督大人,唆使海盗抢劫商船的罪名,就够她坐牢到死。
“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切都是我太笨。赔了心,还要连累夜家——”
夜智再不肯看尹笑月一眼,伤痛至极居然呕出一口血来,缓缓地拿出防身用的匕首,就要朝着胸口刺去。他,罪无可赦,只能用命来偿还了吧?
“不要——求求你,不要!”~
尹笑月吃力地爬过去,死死地抓着匕首,任由锋利的刀刃划破掌心,还是不肯撒手。
“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用你的命,一生为公子赎罪吧!”
孔修本不欲救他,可是小白很在意这个人,那就让他活着吧,相信以后他都会生不如死。
——哐当,匕首掉落在地,夜智惨笑道:“你说的对,我要用一生想公子赎罪。就连死,也是没有资格的。”
说吧,他静静地站了起来,至始至终没有再看地上的女子一眼。他的情他的爱,他曾经以为近在咫尺的幸福,原来都只是泡影。
宁海夜家——
蜂拥而上的兵勇破门而入,直接把镣铐套在云月凉脖子和四肢,领头的官兵扬手就是重重一鞭子,把他身上的衣服抽出一道大大的口子。
“月国的大皇子,李月凉,你以为藏在夜家,就可以安枕无忧么?”
“李月凉已经死了,我叫做云月凉。”
尽管身上火辣辣的痛,云月凉还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他只是平静地站着,淡然地阐述自己的意见。
“你以为在说笑话么?就算夜家财大气粗又怎么样?这次也要因为你株连九族。月国夺了阳国罗兰称,活该你犯在我们手里,血债就要血偿——”
又是一鞭子抽过去,那头目显然对月国痛恨至极,命令几个士兵把人押进囚车。
“你们把公子怎么样了?”
云月凉脸色微变,顺从地让人把他关进囚车,心里多少明白这些人会把他押往何处。多半是,公子所在的南方吧?
“还能怎么样?他现在被关进地牢里,等着升堂问案之后被砍头吧!”
押送的路上云月凉不再言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算是那些士兵百般凌辱甚至不给他饭吃,这人都保持着老僧入定的样子不再搭理任何人。
他曾经是月国太子,最聪明出色最优秀的“月光之光”。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