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已经变回小蛇盘在宵白手臂上,沉沉地睡去。
“雪涯,孔修不会有事吧?”
手里握着剑绡,像是对着一个可靠的朋友,宵白随口问道,也没有指望它能够回答。
一阵暖意袭来,瞬间包裹了全身,宵白微笑着抚摸剑身,知道雪涯是在安慰自己。
待宵白进了扶苏城又是一愣,这不过大半天的光景,居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个扶苏城内,所有的屋宇前面都悬挂着彩绸,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派喜色,到处充满了喜庆的色彩。有些夸张的人家,正在把屋顶刷成红色。
随便找了家茶楼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壶茶,宵白随意向邻桌男子询问道:
“大叔,扶苏城有什么喜事么?”
宵白不解,怎么才一天的时间,城里就像是过节一样载歌载舞。
“哎哟,你们还不知道吧,当今圣上要选秀女了。自从圣上平定了王党之乱,还实施了减赋重农兴商政策,百姓渐渐过上了好日子。当朝肖太师同一干大臣上折子,奏请圣上早日确立中宫之主……”
那人满脸兴奋讲的是滔滔不绝,也不管对方这个年纪能不能听懂,说到兴起更是眉飞色舞。
“原来,是选秀女啊。”
宵白淡笑着点头,继续从容地倒茶,脑袋里无数思绪乱窜着,她倒是忘了,陌陌是皇帝,而皇帝的后宫里充斥着许多女子。
“要说这天下的美人儿啊,非我们扶苏城莫属,当今的刘太妃就是扶苏人。可惜这次,皇后的人选恐怕是定了。”
状似“说书”的大叔惋惜的摇头,却引起周围诸人的兴趣,当今皇上尚未填充后宫,这选秀也还没开始,怎么这皇后居然已经有人选了?
“兄台,难道你知道什么内幕?”
八卦人人喜 欢'炫。书。网'听,众人皆一脸好奇,不知道是哪家女子这么幸运,能的皇上如此青眯。
那大叔见自己成了瞩目的焦点,更加得意洋洋,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刻意压低声音道:“我一个朋友前些日子去了京城,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原来肖太师有一个适龄出嫁的女儿,听说长得是花容月貌气质出众,想也知道这皇后的位置非太师之千金莫属。”
宵白手中的茶杯一个不稳,少许茶水洒落在手背上,她却毫无知觉。当日陌陌说和肖太师达成了条件,莫非是立肖太师的女儿为后?
“是了,肖太师位高权重,皇上自然要卖他这个面子。”
几个稍稍了解时政的人点头附和,肖太师可谓是三朝元老,再加上手中一部分兵权,连圣上也对他忌惮几分。
“小公子,您还没付账!”
跑堂的小儿见宵白径直向门口走去,连忙唤住他,走近前却见这位衣饰华贵的小公子神情很是恍惚。一脸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么?”
宵白抬头,就见酒楼里的小儿挡在自己面前,却不知是为何。
“小公子,您刚才要了咱们店里最好的碧螺春,还没付账。”小儿稍稍欠身道,那碧螺春可是十两银子一两,普通人根本喝不起。他倒也不担心这位客官付不出帐来,单是他这身衣服就值个百八十两。
“额……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宵白有些发窘,刚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失常到这种地步。
接下来的日子,宵白一切都很正常,照常吃饭,照常和七侍女兴致勃勃去逛街,连睡觉也没有失眠。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某天,小灵子吞吞吐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并不擅长这种安慰人的事情,偏偏这种时候死蛇精居然在“冬眠”。
“我很好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宵白很奇 怪{炫;书;网,她觉得自己再正常不过,怎么大家最近看到她都是一副古古怪怪的神色?
“很好个鬼……你这样子是很好?”小灵子忍不住低咒,扯着宵白衣袍把她拉到铜镜面前,指着里面的人吼道。
姐姐这阵子老是出神,叫她也叫不到,回神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明每天吃的是山珍海鲜,却是越来越瘦,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奇 怪{炫;书;网,怎么会这样?”
宵白望着镜子里的人,那真的是她么?明明吃那么多,看起来却像是营养不良,连颧骨都凸现出来了。
“……”
小灵子无语,看宵白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说谎,如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可就难办了。
船上随行的大夫大量她半晌,望闻问切用了个遍,最后只是语重心长地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公子您还是放宽心的好。”
“你确定我这是心病?”
宵白挑眉,火气也上来了,见鬼的心病,她再强调一百遍,她能吃能睡,好的很!
“公子,这次来的是扶苏城最有名的大夫,还是去看看吧!”
红儿死劝活劝,终于把人拉了过去,在这样下去,公主真要瘦成皮包骨了。
一盏茶过去,宵白看着那老大夫煞有介事地捋着胡须,一副泰然自若的专家样子,想着或许可以相信他。
“小公子这病,吃药是没用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额,这下一句,是宵白接过去的。
“既然小公子什么都清楚,也就不必老朽多言了。”
扶苏城最有名的大夫,笑得一脸和煦,丝毫没有把宵白的无礼放在心上。
“你们都说我是心病,如果真是这样,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宵白脸色更加难看,站起来预向门口走去,再多听这些无聊的话,也只是图惹气恼而已。
“小公子,有些事不是你不知道,而是不愿承认罢了。”有些人天生没有安全感,防备心又重,很容易忽略内心真正的渴求。而眼前像只刺猬一样的小家伙儿,似乎把自己的心藏得太深了。
“是么……?”
宵白停下了脚步,思考着老大夫的话,有什么像是被她可以忽视了,或许她自欺欺人的本领太高,连自己的心也给骗过去了。
“你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好好想一想!”
老大夫也不再多说,一看这孩子就知道她聪慧过人,只是这样的人却最不好开导。太过自信的话,对于认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想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
“公子,我炖了上品燕窝,等下您一定要喝完。”
“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在船上休息吧!”
“姐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宵白嘴角抽搐,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像某种动物,红儿她们几个不停地做吃的,她稍有反抗就会被哀怨的目光所笼罩。想要出去走走,身边铁定跟着一大堆人,最后弄得她兴致全无。还有某只小妖精时不时在她耳边哭幺!
她很想说自己没事,可瞧瞧自己瘦削的胳臂腿儿,所有的话只能咽回去。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思考,那个困扰着她的心病,到底是啥!
“嗯,我最想要的,最想要的——当然是和陌陌在一起。”
嘀嘀咕咕老半天,宵白很自然得出这个结论,等到所有生意结束,她就可以回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不是?
她和陌陌说好了的,以后都要相依为命,宵白相信就算是发生任何事,也不会有所改变。
可是,真的不会改变么?心里一个声音悄悄地道——如果他娶了妻子,他就会属于别的女人,然后会有自己的孩子,最后形成不同的生活圈子。她也许会被隔离在外,甚至被宵亦陌遗忘。毕竟,他们只是名义上的“父女”,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宵白蹭地坐了起来,难道她所谓的心病,就是陌陌要成亲?
颓然地躺回去,宵白苦笑,陌陌迟早是要成亲的,他需要一个妻子,阳国也需要一个国母。她又如何能够阻止?用什么理由阻止?
皇宫兰亭殿,是专门招待特殊客人的所在,此时肖淑珍强自收敛不悦的神色,力图温婉地道:“安公公,皇上终日这样忙么?”
离上次见到皇上已经半个月了,她每天都来皇宫陪伴刘太妃,可是再也没有见过少年天子的身影。饶是如此,她对皇上的爱意却没有丝毫减退,想要得到他的心愈发坚定。
“肖姑娘,圣上勤于政务,有时候甚至连用膳都顾不得……还请姑娘体谅。”
安海拿出老一套说辞,有些无奈地道,再说皇上并非刻意躲避,确实是每天在御书房批改奏折。
“安公公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以后还希望为淑贞多说几句好话。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绣袋,肖淑珍端庄地微笑着道,那里面可是数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就是在皇宫也不多见。
“这,老奴谢谢肖姑娘了。”
安海犹豫了一下,双手接过,道了声谢。这肖家送出的东西,想要推辞,也是不能的。
看着面前充满美好期待的少女,他心中暗自叹气,单就因为她是肖太师的女儿,皇上也决计不可能立她为后。更何况,肖淑珍并不像她表面上那样温婉贤淑,个性委实尖酸善妒。
这宫里但凡比她美貌的宫娥,都被她用各种方法驱逐到了各处皇上注意不到的偏殿,有些女子甚至不明不白地消失。
这样的人若是当上了后宫之主,实非国家之幸,皇上之幸。御书房内,一堆奏折摊在桌子上,却难得没有动过。宵亦陌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埋头政务,此刻他眉头依旧紧蹙,已经盯着桌上的纸卷很久。一直到夜幕低垂,月光流泻一地,他仍浑然未觉。
“皇上,您还没用晚膳,要不要老奴送宵夜过来?”
安然点燃蜡烛,有些担忧地注视着主子的背影,皇上已经盯着桌上的纸卷一下午了,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皇上素来 自'炫*书*网'制,几乎没有荒废过政务,但偶尔也有例外。那张纸卷上,写着的是公主的消息,红儿总是会定期汇报公主的情况。安海忽然觉得不安,直觉猜测小公主是不是出事了?
“安海,当初把她送走,我是不是做错了?”
宵亦陌的目光终于从纸卷上移开,看向窗外寂寥的夜色,声音里有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无论皇上做什么,都是为了小公主好。”
安海开始忐忑不安,主子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小公主果真出事了么?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可爱小人儿的笑声,这皇宫里正是因为有了她,才有了一丝人气。主子他,才能活得像个人,有血有肉有着真实情感的“凡人”。
“我很想她……”
再度把那纸卷伸开,上面的消息已经读了无数遍,再看还是让他揪心,宵白她,究竟是怎么了?那所谓的心病,到底是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宵亦陌像是下定了决心,猛然站起来道:“安海,传兰奉进宫。”
“你要出宫?”兰奉匆匆忙忙赶来,听到宵亦陌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失声加了出来。
“宵白她,病了……”
把看了一下午的纸卷丢给兰奉,宵亦陌一脸阴霾地道,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出宫的时候。
“你又不是大夫,就算是去了,也没有用啊!”
兰奉忍不住劝解,虽然他也很担心小丫头的状况,可是在马上要召选秀女进宫的时候,在肖太师步步紧逼的时候离开,绝非明智之举。
“兰奉,你知道,宵白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宵亦陌并没有反驳好友的话,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窗外,周身立刻被夜色染上寂寥。那样孤单的身影,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怕了你了……”兰奉无奈妥协,如果这世上没有了宵白,连他也不敢想象宵亦陌会变成什么样子。
身为君王本就要失去很多,而作为一个贤明的君王失去的则更多,而宵白则是他唯一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心房才没有完全变得冰冷无情。
“谢谢!”
宵亦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简单的两个字包括了他所有的心情,兰奉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行了,见到那丫头代我问好。”
随意挥挥手,兰奉潇洒地道,只是想到要和那只老狐狸斗智斗勇,就有些头痛。再看看案几上成堆的奏折,不由懊恼自己答应的太快!
“我会很快赶回来。”
看到好友一脸痛苦的表情,宵亦陌微笑着保证,只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一团混乱中,船还是到达了南方,时值九月,天气也逐渐变得凉爽。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而此时的尹家,也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祭祖仪式。
无数的仆从忙来忙去,尹家的老夫人年事已高,每年却坚持亲自主持。只是比起往年,还是有些不同的,这一盏九曜琉月,是夜家出借的。
“姐姐,那臭小子昨天到了,这里可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