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唯一让李副官夫妻两口子失望不满的是,陆振华并没有真的对王雪琴、尓豪做出什么样的惩罚,经过这么多事情,陆振华像是心灰意冷了一般,整日留恋马场养花逗鸟,过上了一个普通老人该有的平凡生活。
尓豪醒来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拿了很多的酒,把自己灌得醉生梦死,这样他就不用去想疯掉的可云,不用去想他荒唐的十六岁,不用去想对他感到失望的方瑜,这样在梦里,也许他还能见到方瑜的璀璨的笑脸,假装方瑜还陪在他身边。
我跟梦萍找到了方瑜,把有关可云和尓豪的过去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方瑜,单纯感性的方瑜听了之后,纯真清亮的眼睛中泪水模糊了视线,矛盾自责不知所措。在我和梦萍的慢慢劝说下,方瑜同意跟我们一起去见尓豪,听他当面把话说清楚。也许没有了依萍的左右,方瑜对尓豪的感情会更加浓烈执着,更加的义无反顾。
方瑜的到来果然对尓豪的情绪是有帮助的,当知道门外站着的是方瑜的时候,尓豪打开门脸上带着狂喜与怯弱,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狠狠折磨着他的内心,而方瑜看着不修边幅胡子邋遢的尓豪,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好不容易安抚了两个激动不知所措的人,尓豪浑身的酒臭味与不停作响的肚皮,让方瑜心疼都说不出话来,把尓豪推进浴室,自己亲自下厨为尓豪做了一大堆好吃的,看着尓豪狼吞虎咽边吃边夸赞的摸样,方瑜忧郁的眼里这才有了几丝笑意。
趁着尓豪吃饭的时间,方瑜帮尓豪把房间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透气,把房间简单的收拾一番,尓豪填饱了肚子,就那样痴痴的看着方瑜的一举一动,气氛甜蜜而温馨。
我跟梦萍等他两的感情平静稳定下来才走了进去,把陆振华的决定告诉尓豪,方瑜坐在尓豪身边,紧紧握着尓豪的手,默默给与尓豪关爱和支持。尓豪这才鼓起勇气向我们讲述当年事情的详细经过。
简单的来说,就是懵懂无知的风流少年遇上情窦初开的单纯少女,青梅竹马加上两小无猜,一场家家酒的儿戏成就了一夜的荒唐错事。等尓豪从学校求学回到家中,只从王雪琴那里得到只字片语,李副官一家带着可云离开了上海,可云要去广州的亲戚那里成亲。于是那夜的荒唐就这样慢慢的被淡忘在记忆里,直到前几天在依萍家见到可云,尓豪才回想起来那段懵懂的过去,可云也从一个花样可人少女变成疯癫吓人的精神病人,甚至此时尓豪才知道他们之间还曾有一个尚未出世就离开的婴孩。
向我们讲述完那段黑白色彩的过去,尓豪的情绪很低落,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中,内心充满了悔恨与自责。他感觉自己无法面对泪眼朦胧看着他的方瑜,他既不愿就这样失去方瑜的爱,又不愿意去接受一个这样的可云,他觉得自己宛如一个罪无可赦的犯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方瑜的裁判,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纯洁美好的方瑜。方瑜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芒,把尓豪抱在自己怀中,拼命摇头说自己不在乎,她相信尓豪对他的爱是真的,她有信心他们可以一起帮助可云恢复记忆,相信他们的爱可以战胜一切。
他们眼中显然已经看不到我们的存在了,功成身退,我和梦萍愉悦的离开了房间。
搞定,跟梦萍分开,我心里忍不住暗自微笑,能看到尓豪能振作起来真是太好了,有他在,有梦萍在,离开这个家,我也就不用那么愧疚不安,可以安下心来。
已经确定了行程,临走之前,我还想去看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依萍看见我就像看见了天敌的刺猬,浑身竖起尖刺警惕的贴在何书桓身旁。
“我是来看你的,依萍,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傅文佩说依萍失去了神志,可我在她眼里,只看到清晰的戒备与紧张,她还记得我,也许,她的病情并不像她表象出来的那么严重。
“如萍,你来了。”何书桓放下为依萍剪指甲的手,微笑的站起来,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你是来探望依萍的吗?我以为你会不想再见到我。”何书桓有些尴尬的解释,“我是说,上次报纸上那样写……”
“哦,没什么,我不会在意,放心,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依萍。”我淡淡的一笑表示不介意,他跟我解释什么,从头到尾,我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和依萍,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去英国了。”
“你要去英国,就在明天?为什么?”何书桓抓住我的手,激动的问着。
“我要去英国念书,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把手不着痕迹的从何书桓手里抽出来,虽然依萍、尓豪、梦萍几乎所有的人都说何书桓喜欢我,但没听他本人说过,我也只当是大家看错了,可现在在看他激动的样子,我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断了。
“为什么,是因为我跟依萍的关系吗?”何书桓跟本没有听进去我的回答,死死扣住我的肩膀,犹如一头被困的猛兽,红着眼睛低声嘶吼着,“如萍,不要走,我知道我现在说可能太晚了,可是我还是想要亲自对你说出口,如萍,我喜欢你,不要走。”
“哦,那依萍呢?”我并不急着挣脱何书桓的辖制,眼睛微迷漫不经心的问,暗中观看着依萍的反应,依萍手指深深陷在被子里,大大的眼睛凶狠的看着我跟何书桓,眼里写满了愤恨与不甘,一张好好的脸因为嫉妒而丑陋扭曲着。
“依萍,依萍跟你是不一样的。”何书桓想了一下,飞快的回答我,“如萍你就像是高岭之花,以前我费尽心思也没有办法走进你的心中,虽然尓豪说你是喜欢我的,可是我没有信心最终可以得到你这朵高岭之花,在你面前,我犹豫了,我徘徊了。这时依萍走到了我的视线中,她是脆弱的,是无助的,她走进我身边,她理解我,她爱上了我,我是男人,也忍不住会有男人的虚荣心与骄傲感,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要把她当成你的替代品,可是时间一长,在得不到你的关注与爱慕后,我伤心过,也绝望过,于是就选择了和依萍在一起。”
说到这里何书桓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挣扎,接着话音低沉,“但是,依萍是为了报复陆家才跟我交往的,她就是想把我从你面前抢走,我无意之间成了她于陆家斗争的战利品,成了她报复陆家,报复你的工具。现在,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么离谱,错过你、失去你一定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惩罚,我不应该心里想着你的同时,却选择跟依萍在一起,甚至愚蠢自私的想要两个都得到。如萍,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心里面一直爱的人都是你。”
“你滚,你滚啊,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看到你。妈,救我,书桓,救我,你在哪里?我好害怕,我好冷。”依萍不等我做出回答就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抱紧自己的身子蜷缩在墙角,眼睛无神惶恐可怜的望着何书桓所在的位置求助。
“如萍,你先回答我,你原谅我好不好?你相信我,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何书桓看都不看依萍一眼,执意的看着我追寻一个答案。
“我原不原谅你很重要吗?”我觉得自己以前还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何书桓人还不错,温柔体贴、值得深交,依萍就在那里尖叫,他却捉着我表白,非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当然重要,如萍,也许你想像不到你的原谅对我有多么重要,可是,对我来说,你的原谅就像是甘露一样,能瞬间拯救我濒临干枯的心田。”何书桓的眼中仍是一片深情,痴情不改的样子,我看了却只感觉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嘴里说的与所做的完全不否,盲目的自信、自大。
“我还有事,要走了,你好好安慰一下依萍吧。”我没有做出答复,就让他沉浸在无边的幻想之中,得不到答案始终有所期盼,这是我对他不专情的惩罚。我从何书桓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一步一步慢慢退出院子。
“如萍,不要走,不要离开,你听我把话说完,给我一个机会,留在我身旁……”何书桓趴在木门上要追出来,却被依萍从后面把腰抱住。
“书桓,书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依萍紧紧抱着何书桓的腰,阻拦他追跟上来的脚步。
我微笑着走出了院子,听着身后他们的争吵,心情却莫名的飞扬开朗起来,也许,我走这一趟,就是为了看见这一幕的。
同行之人
今天的天空格外晴亮,是一个适合出门远行的好日子。
雪莲、华南早早约好了要为我饯行,提前几天就定了上海有名的一家法国餐厅,等我赶到那家餐厅的时候,她们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四人一张桌子的位置上,独缺莹莹一个人。
“你不要看了,她不来就不来呗,我们就当没有她这个人存在,咱们三个好好吃一顿。”华南注意到我的目光,大大咧咧的拉开椅子让我坐下,就差没要服务员来把那张多余的椅子搬走。
雪莲点头同意华南的话,看着我的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恩,不想那么多,我们几个开心就好。”我坐下来,接过雪莲递来的菜单开始选菜,雪莲帮我斟上一杯上好的红茶放在我的手边,茶香袅袅升起,白釉茶碗中茶水明亮清澈、色泽潋艳,是我最喜欢喝的祁门红茶,它价格比较昂贵,一般市面上的餐厅是不会提供这种红茶的,所以现在这杯红茶只能是雪莲自己带来的茶叶,亲手为我冲泡的。
没有多说什么感动的话,放下菜单,我立马小心的端起茶碗细细品尝,滋味甘鲜醇厚,入口隐隐带着兰花的香气,我脸上顿时浮现出享受极乐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仔细回味着口中的甘甜。
“真像只会享受的猫,就你命好,雪莲偏还专门惯着你,看你到了英国没得喝怎么办。”华南端起她的茶杯,不屑的撇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笑意。
“不要紧。”见我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雪莲眼眸弯起,笑着从椅子后面拿出一个纸袋递到我手上,“我拿了不少你爱喝的祁门香,让你带到那边去喝。”
“美人,真是偏心啊,我也爱喝祁门香,怎么不见你给我准备点。”华南随意的往椅背上一靠,嘴里不正紧的开着玩笑。
“全上海几家有名的茶庄都是你们家开的,你要喝茶还用得着我送。”雪莲正襟端坐,微微抿了口茶水,只用余光瞟了华南眼。
“唉,美人,你伤了我的心。”华南做捧心装,逗笑了我们每一个人。
就这样笑着闹着,一顿饭吃了近个把小时,华南老说雪莲惯着我,她自己嘴里也没停下,拉着我不停说话,一会问我衣服带的够不够,英国的气候是什么样的别冻着了,一会又告诉我到那边不要被人欺负了,要注意身体健康,不要忘记给她打电话,接着又说打电话太贵,要我多写信回来,要时常保持联络,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们。絮絮叨叨的说了都快有一个小时,我边听边回答,雪莲坐在一旁听着我们说,眼底带着浅浅的微笑,浅浅的寂寞与我看不懂的浅浅的忧伤。我当时只当她是舍不得我的离开,心里酸酸的,却也充满了温暖。
送走雪莲、华南后,我直接回陆家拎了一个小皮箱,跟梦萍又说了半天的话,打消了她要去送我念头,留了一封信给她,要她在我走三天后转交给陆振华。最后留恋的看了眼陆家大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张浩跟我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汇山码头“梓园”外汇合,去英国的轮渡是在下午三点四十出发,我按张浩所说的提前把行李寄存在随团的旅行社内,到了时间直接上船走人就可以了。
“张浩,你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东西是要准备的吗?”我提着雪莲送的茶叶和那一皮箱比较贵重的东西,心情愉悦的站在“梓园”那颗百年梓树下,过街楼上就是上海有名的文人吴昌硕篆书题款“梓园”,四周散发着优雅的人文气息,艳阳高照,窗户四开,偶尔还可以看见坐在窗前的人,在午后的阵阵暖风中,熏人欲眠。
“如萍,”张浩深深的望着我,一动也不动,半响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锦盒,“这个你拿着,我还买了一些易保存的小吃,你可以在船上吃。”
我默默的接过锦盒和那大袋吃食,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冷却,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他要说什么。
“如萍,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起去英国了,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