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臣出不了声,疯狂点头,没出息的涕泪横流。
“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授意是不是?”
郭宇臣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眼中的惊惧更甚,却是苦于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中空落落的,淇澜口中苦涩的犹如咬了黄连。猜到是一回事,被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交上去的是动过手脚的假账,真的账本呢?”
郭宇臣抖着身子徒劳的张嘴却说不出话。只是那口型——
烧毁了……
周身如坠冰窟,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淇澜恨极,眼中陡然杀意大盛,一字一顿:“像你这样的垃圾杀了都怕脏了我的手。”她有的是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郭宇臣惊惧万分,明明是不杀的语气,为什么他感受不到半点的生机?
寒光闪闪的匕首凑到郭宇臣唇边:“你不是爱告状么?他日见了阎王爷可别乱说话。”捏住他两颊的咬合肌迫使他张开嘴,白刃一闪,舌头已是齐根被切断。
郭宇臣无力的挣扎着,豆大的汗珠蜿蜒而下,因为喊不出而憋红了一张脸,混合着血污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你知道生生疼死是什么感觉吗?”淇澜拿出一瓶淡黄色腥臭的药粉撒进他的嘴里,鲜血狂涌的断舌处竟然奇迹般的止血了。
郭宇臣刚要松口气,创面陡然传来令人痛不欲生的灼烧啃噬感,那是将割伤放大百倍千倍的痛楚,怎样都压不住的疼痛,寸寸割裂。
双腿软软的蹬了两下,淇澜轻蔑的发现某人小便失禁了。
“这是本王妃自己配置的万蚁噬心散,只要有创口,就会沿着血脉往体内蔓延,一点一点的腐化沿途的血管骨骸,大概要九九八十一天,你就解脱了。哦,差点忘记说了,这个还有个副作用就是疼,都说女人生孩子最疼,这个还要略高上半阶。郭大人就抓紧时间好好享用吧,奉劝你一句不用到处求访名医了,万蚁噬心散无药可解。”
淇澜懒得再动手处置这样没骨气的男人,厌恶的直起身望向窗外。
天快亮了,骏白的处罚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迎着灰白惨淡的天色,淇澜扯下蒙头蒙面的黑巾,光明正大的拉开卧室的大门,清冷的声音扬起,凛然无惧:“郭宇臣被我所杀,沭淇澜在此等候你们到刑部报官抓人。”
伏在房檐暗处的郑家旗湿了眼眶,万箭穿心般的快要呼吸不了。是他送王妃偷偷潜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丁护院一个个跑出来,呼喊着杀人救命之类的乱了套。
刑部的人来的很快,看到是闻天带队,郑家旗悄然起身离开。
微凉的清风吹在脸上,铮铮铁骨的汉子一路狂奔,却止不住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他成全了王妃的惦念,秦王又会不会因此而更加的痛不欲生?
不敢想,更加的不能想……
永宁宫。
天色刚蒙蒙亮,还不到早朝的时间,正是一日中酣睡最深的时刻。
影卫独有的叩门手法惊醒了令狐谦,翻身坐起,掀开锦被下了地。
芷榕也被他的动作弄醒,惺忪着睡眼不解的看向黝黑的外间,零碎的声音传进来:“……夜闯郭府……重伤……芙蓉公主……刑部……”
倏然心惊的翻坐起身,睡意全无,芷榕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揪紧亵衣的下摆。
令狐谦带着怒意的声音压都压不下:“持朕令牌,将沭淇澜带进楚月宫,一步不许踏进刑部!”
连珏领命而去,令狐谦呆坐在软榻上,足足愣了将近十分钟。
身上传来衣物笼罩的暖意,令狐谦无意的抬头,正迎上芷榕望过来的眸子。
“天气凉,皇上别冻坏了身子。”代他披好大氅,芷榕淡淡的准备转身回去内室。
令狐谦一把捉住她的皓腕,拉坐在自己腿上,双臂严实的收拢在怀中,半晌不置一词。
除了在床榻间缠…绵时候的忘情,令狐谦这种近乎软弱的表现芷榕倒是从未见过,一时间竟有些莫名的心软酸涩。
坐了片刻,令狐谦僵硬的身子慢慢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放开了芷榕:“朕去议政殿,过会儿就要早朝了。”
心中暗叹一声,芷榕行个礼转回内室。
若是真除了秦骏白和沭淇澜,令狐谦怕是再无软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想如愿
刑部的奏折就放在案头最醒目的地方,却是恁般刺眼。
令狐谦心烦气躁的扔下毛笔,愤然的站起身兜了两圈站到窗边。
今天是个阴天,窗外原本枝条抽新绿的蔷薇花丛看过去也是无精打采的,不见明媚春光,一如关在楚月宫那个了无生气的女人。
批了吧,只要在奏折上狠心一笔,她就再无念想了。
想到她宁可动手杀人再乖乖就范,就是为了被抓去刑部以见秦骏白,他心里这口气就堵的要发狂。
郭宇臣死不足惜,诛杀朝臣的悠悠众口他也无惧,只是他做了这些,人家根本连看都不看!
大手紧握,玉扳指不吃力,啪的一声断为两截。
可恨!你想夫妻相见,朕偏不会如了你的愿!
暗沉沉的脸色诚如天气,那无端的烦躁不仅来源于沭淇澜,也是因为关在刑部毫不反抗的秦骏白。
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步步惊心设局,等着他跳进来收为死结,这么聪明冷静的对手,大意不得。
可是他不反抗。
居然顺着自己的意愿乖乖就范,十足一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架势,反倒让自己无端踌躇着下不了手。
为什么就不能像对待令狐翼那样,心如坚铁的毁掉他的一切。不管是名誉骄傲还是生命?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他第一次知道秦骏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跑去秦王府偷窥,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清俊淡然,虽然年纪小,却已有了芝兰玉树的卓然风范。
同在宫中学堂读书的时候,那些皇子均瞧不起他令狐谦,不仅恶言相向,而且仗着人高马大父皇宠爱欺负他,只有秦骏白,会不声不响的扶起他,顺带着收拾好被扔了一地的书本毛笔。
先皇驾崩那一夜,萧太后安排了秦骏白在宫外为他把关,阻止了一切的暗潮涌动,助他冷酷诛杀列位皇子,成功上位。
刚刚坐上帝座的时候,常因心烦而夜半跑去秦王府找骏白喝酒,把酒言欢的日子,即使秦王向来寡言,心灵相通的过往却是真实存在。
登基为帝后,为了一统天下,秦骏白毫无怨怼的领兵出征,先后攻陷其余六国,立下荣马功劳,为他扫平障碍……
狡兔死走狗烹。脑海里不期然的就浮现这句话。
令狐谦微笑的不带温度。自己这是多么令人齿冷的行为?何况还是血脉相通的亲弟弟。
可是从他第一天踏上这条通往权术顶峰道路的那时起,就已知道心软半点要不得,为了千秋万代的稳固帝位,他只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秦骏白太过聪明灵慧,这种潜藏的威胁再低调也是留不得。
若他如令狐翼那般愚蠢,许他一世太平闲散又如何?
优柔寡断是大忌。
心意落定,终于不再犹豫。丰神俊朗的容颜上冰封万年,再无弱点。
楚月宫。
全部都是陌生的新面孔,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却绝不妥协。
令狐谦还安排了两个功夫不错的宫女,许是怕她自杀吧,看的很紧,连夜里睡觉都是外间定然有人相伴。
淇澜清秀的几近透明的面容上浮起冷冷的笑意。若是她一心求死,来再多人盯着都没用。逃出去她做不到,可是要想死的神不知鬼不觉,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真是黑色幽默不是么。
可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连骏白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这样孤零零的死在楚月宫。
这是令狐谦心灵宁静的港湾,不是她的。所以她更不能死在这里给他怀念。
从被押往刑部的路上遭到影卫的半途劫人,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被洞悉了,与骏白同牢同处同生共死的愿望破灭,是咫尺天涯的无边寂寥。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反倒不怕了。不像是在泰周的时候,总是担心着挂念着,想着回来之后令狐谦会怎么对付他们,说不定一时侥幸还能逃得生天。
如今她统统不想了。与其那般提心吊胆,受尽折辱的活下去,能和骏白一同命赴黄泉也是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这种事情看的很淡。
想的无厘头一点,说不定一睁眼,她和骏白又穿回二十一世纪再续前缘呢。
清浅的笑意如同脆弱的肥皂泡,一触即破。
几天了?不知道。
从她再度被关进楚月宫,令狐谦不曾出现过。
他是铁了心要在处决骏白后再来对付自己吧~
可是如果骏白死了,自己也不用令狐谦费心对付了,一剂毒药就能静静的睡过去,夫妻团聚。
何必呢~
“主子,该用晚膳了。”宫女白芍掌了灯,昏黑的房间添了几许暖意,孤独缩在软榻上的主子瘦弱轻灵的像个幽魂,悄无声息。
淇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不加理会。
白芍也习惯了,自说自话完了,就吩咐别的宫女把饭菜端上来,一一摆在软榻的矮几上:“今儿都是主子喜爱的菜式,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熬的乌鱼汤……”
淇澜抱着双膝,呼吸间闻到浓郁的荤腥味道,心头翻滚起遏制不住的恶心呕吐感。
偏巧白芍舀了一玉碗的鱼汤端过来,好声气的劝说:“主子身体要紧,多少也……”
“呕……”淇澜再也压不住喉间的不舒服,整个胃都要卷缩成一团的干呕起来,掩鼻连连挥手:“拿……拿走……远点……”
白芍吓坏了,连忙放下鱼汤,与听了声音刚进门的玉瑶一左一右的扶住淇澜,轻抚着后背忧心不止。
玉瑶原来在皇后的永宁宫伺候过一段时间,亲眼见过芷榕孕吐到天昏地暗的样子,此刻看着淇澜铁青着脸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暗自给白芍使个眼色:“主子您先歇歇,奴婢马上去请御医过来。”
“不要……”淇澜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一时却抓不准。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会不会是胃痉挛?
白芍领悟的很快,松手向外走去:“奴婢去去就回。”
一通呕吐稍懈,是几近虚脱的虚软。玉瑶拿了个厚靠垫,小心翼翼的让淇澜靠在上面,吩咐进来的小宫女把鱼汤端出去,自己用热水拧了把毛巾,仔细的代主子擦了擦冰冷的俏脸和双手。
果然来的很快——
令狐谦进门的时候,太医还没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有孕在身
胡太医觉得自己很倒霉,就是传说中那个喝口凉水都塞牙的霉蛋蛋~
“说话!”令狐谦不耐烦了,就差抬脚踹上胡太医的心口:“芙蓉公主怎么了?”
“回禀皇上,”胡太医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芙、芙、芙蓉公、公主她、她……”
“信不信朕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治结巴!”令狐谦眼睛一瞪,吓得胡太医又是一阵哆嗦。
不过立马治好了他的结巴,说的顺溜无比:“芙蓉公主已有月余的身孕。”
令狐谦愣了,怎么都不敢相信的追问了一句:“怀孕了?”
胡太医连连点头,可怜的老头洒落一地的汗珠:“是的,皇上。”
气氛凝结了起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白芍和玉瑶更是哆嗦着缩小存在感,生怕帝王迁怒,她们两个就变成无辜的炮灰。
淇澜本是恹恹的样子,听了胡太医的话,绵软的身子瞬间僵硬,一双明眸瞪的滚圆,里面的讶然遮挡不住。右手下意识的覆上小腹,那是再自然不过的条件反射。
不过分把钟的功夫,失态的令狐谦就恢复了正常,语气淡然的开口:“去配安胎药,多开些千年山参灵芝之类的,帮芙蓉公主调理身子。”
胡太医领旨带着两个丫头下去开药,室内只剩下依旧陷在巨大震惊中的淇澜和面色不郁的令狐谦。
“有孕在身就不要再耍小性子,好好吃饭休息才是。”令狐谦漠漠的:“你歇着吧,朕走了。”
好不容易看到令狐谦,淇澜怎么会让他轻易离开。挣扎着要起床,不顾自己的虚弱:“皇上,妾身有话要说。”
神色微愠,令狐谦上前轻按住她瘦削的肩膀不给她起来:“有什么话不能等身子好了再说?”
“不能。”淇澜喘息着,固执的靠坐在床沿上:“再等就来不及了。”
令狐谦沉默了,收回手站在几步开外,表情不悲不喜。
如今身子掏空了般的难过,淇澜没办法如常的打太极,挑些好听的说给令狐谦循序渐进:“皇上一定要杀了骏白才放心吗?”
虎躯一震,令狐谦拧了眉:“秦王贪赃枉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