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公孙郡也随声附和:“是啊是啊,秦将军的勇猛确是我南楚之福,皇上之福啊……”
今日皇上于御花园摆酒,借着仲秋佳节赏月的名义代秦骏白接风洗尘,更是架势做足的庆功宴,是以众位南楚臣子都是朝服在身,面上轻松随意,心里却都是拎着的。
“都是皇上决策英明。”令狐谦是微服出宫,根本就没知会任何臣子他的去向。秦骏白这么剔透的人物怎么都不会说出是皇帝上战场拿下宁月这样的事情的:“秦某只是执行罢了。”
令狐谦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酒杯唇角微扬:“秦将军太谦虚了。”
一时间又是一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颂扬声。
皇后高樊阳带着一脸的母仪天下,端端正正的坐在令狐谦身边充当花瓶,仪态万千从容大方。
“是了,前几日皇后还提起来,秦将军这些年忙于征战,府中连个说知心话的美人都没有呢。”令狐谦旧话重提,还扯着皇后的大旗:“皇后你说怎么办是好?”
高樊阳缓缓微笑,配合的再自然不过:“可不是说么,秦将军今年也有二十二了罢,府中连个侧妃夫人什么的都没有,就算忠心于为皇上分忧,也要顾得秦家香火的延续。皇上,前几日伦虞国倒是有一双美娇娘进了宫。”
“还是皇后知朕心意。”令狐谦龙心大悦:“传伦虞国的舞姬。”
丝竹玉笛乐曲响起,两个身着大红薄纱舞衣的窈窕女子翩飞着走了进来。
两个女孩都是十五六年华正好的岁数,偏又是容颜一模一样的双生子。细眉大眼,肌肤赛雪惹人怜爱。手足均挂了小巧好看的金铃,额头环了一道珠链,正中吊着一颗水滴红宝石,如云秀发轻挽成髻,上面坠了七巧连梅的金步摇,动人的面孔上遮了薄纱若隐若现惹人遐思,半袖的锦缎红绸上衣堪堪裹住高耸的软云,一排流苏下是雪白滑腻的小蛮腰,胯上松松挂着细细的金腰带,束着流瀑般长及脚踝的纱裙摇曳生姿。
这一出场就先夺了不少男子的呼吸,待到乐曲响起轻纱曼舞时,纤细腰肢仿若无骨,举手投足间勾人魂魄,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瞬间迷住了一片。
令狐谦拍手称好,笑呵呵的看向秦骏白千年不变的温和面孔:“朕把这对姊妹花赏给秦将军做个通房丫头怎样?”
“皇上的心意臣领了,”秦骏白若无其事的婉拒令狐谦的意图:“秦某常年征战不在府中,不好耽误佳人。”
“秦将军这么说就是不对了。”南陵王令狐翼插嘴进来:“水灵灵的美人都不要,秦将军也太不解风情了。”众大臣都哈哈笑了起来。
“就这么说了。”令狐谦话音一落板上钉钉:“如画如书,见过你们家王爷。”
秦骏白无奈的抿了薄唇,伸手虚扶,接受了令狐谦的“好意。”其实他心里很抵触这种达官贵人之间以女子馈赠的风气,可是想要做到独善其身,令狐谦也不会给他好过。说出来他们这种君臣之间的理解不知道该是幸抑或不幸。
宫宴近尾声的时候,令狐谦先起身离开:“各位尽兴,朕有些疲惫先回宫了。”
众位大臣均站起身弯腰恭送。
走到秦骏白身边时,令狐谦停了脚步,微眯的凤眸深不可测:“骏白过几日去宁月帮朕接个故人。”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淇澜总算明白这几日的心神不宁为的哪般了。
今日靖远早朝回来,脸色黑沉如同锅底,回了府直接进了书房,连淇澜的询问都置之不理。
淇澜还在奇怪这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宣召的公公后脚就到了。
啰里八嗦的一大串下来,大意就是——
沭家长女大义公主德才兼备,乃天泽国女子之仪规典范。今为表天泽与南楚世代交好,特令大义公主和亲南楚,肩负两国修好大计。
钦此。
淇澜跪在地上,只觉得膝盖下大青石的寒气顺着腿就上来了。正是秋日正好,天气却凉成这个样子。
前后串起来一想,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
轻而易举的逃出宁月的大牢,一路返回京都的无惊无险,周帝莫名其妙的封赏,毫无由头的大义公主封号,原来,只是为了和亲。
“公公,”淇澜接了圣旨站起身:“皇上三年前不是为我和慕容公子指婚了么?”
圆胖脸的公公笑的阴柔:“大义公主,您现在恁般尊贵的身份,慕容长磊一介待罪的臣子哪儿能配得上您啊。皇上这是心疼公主你呐,为您千挑万选了一门好亲事,这日后啊可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咯。”
和亲?南楚帝王令狐谦?她可以说不吗?
违抗圣旨,那么沭靖远……满门抄斩?
真是好笑,在宁月时候,沭家被那个神秘黑衣王爷灭门未果,难道回了天泽再度毁在自己手上?
“何况,”公公还眼巴巴的等着赏赐呢:“罪臣慕容长磊今儿早朝已经被皇上呵斥即日启程去戍边,你们原本的婚约也被解除了。”
让玉瓶拿了两锭金子打赏给了宣旨的公公,淇澜坐在厅堂的椅子上陷入沉思。
不甘心,就这样被摆成一道傀儡,任人揉圆捏扁。
想必周帝舍不得他的明珠公主,信手扯来她沭淇澜封个义女——
不管是南楚的意思还是天泽的讨好,她沭淇澜都只是一枚棋子,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真是无力,有了软肋和死穴,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难上加难呵~
“姐姐。”靖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伺候的侍女被打发离开了,看着淇澜的目光满是担忧。
“靖远,坐。”淇澜收起自己泛滥的情绪。
“姐姐,”靖远心疼她的坚忍,俊颜一片悲愤:“今日朝堂之上,皇上怒斥慕容哥哥,尽是些有的没的,还,还……”
“解了婚约是吧,”淇澜倒是不在意的帮他说了:“是我们对不起慕容家。”想起来确是愧疚,原来慕容长磊此次所受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自己。
“姐姐,我不想你嫁去南楚。”靖远蹲下身子,双手握住淇澜,触手之处一片冰凉:“那些南楚人必是对你恨之入骨,何况传言那个南楚皇帝为人残虐暴戾……”
“那你说怎么办?”淇澜失笑,看着他忧伤的表情心里涌起一片暖意:“政治和亲,姐姐只要低头做人,却也不会受什么罪。”只是进了那皇宫大院,再想要出来,是不是只有死的时候了。
“姐姐,都是我不好。”靖远喃喃的,少年单薄的肩膀失意的垮了下来:“我不够强大,没办法保护姐姐。”
“那你就变得强大。”淇澜拍拍他的肩:“到时候再把姐姐抢回来。”
两个人都知道眼前和亲是无可避免的局面,无法抗争只能接受。
“姐姐日后不在身边,靖远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淇澜思忖,该跟萧然说一下,日后保护靖远只能靠他了。
“姐姐你放心。”靖远抬头,眼中是痛后的坚定:“靖远必会变得强大。”
“好了,姐姐回房去收拾一下,”淇澜站起身,无限怅然:“后日就要启程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然的悲伤
萧然远远的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凉亭中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等候的纤细身影,悲伤一瞬间几乎击倒他一直以来的骄傲和坚强。
他的心思无人能述,一层层一点点小心的包裹严密封存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不见天日。
那个喜欢穿着一身白的女子,明明有着最弱不禁风的一副身躯,却那么坚定的挡在所有人面前,不卑不亢,神色傲然,手段谋略胜过男儿。
她说,萧然我不跟你客气,我要跟你商量退兵之计……
她说,没关系,我战略上重视他,精神上藐视他总可以吧……
她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叫你一声师父也不为过……
她说,萧然,给我把那个碍眼的旗子射下来!……
她说,让大家放下武器,留的性命总有机会……
心很疼,他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记忆里那星星点点的美好,想着就这样一辈子用自己的性命守护在她身边,看着她现世安好,看着她披上嫁衣,为j□j女,幸福无比。
那么自己的幸福也就是满满的,不再贪念其他。
可是,一纸诏书,却将她推去南楚,从此嫁入宫中于那个不曾谋面的帝王,深宫几许,再无相见的机会。
如此残忍。
如此的直接,将他深藏的心思一刀刀凌迟,大白于光天化日,狼狈到自惭形秽。
秋风飒飒,天上连明月都没有,深深的浓黑中,只有回廊里几盏昏黄的灯笼,明灭间微微的晃动,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萧然抬脚走过去。仿佛是在宁月时,凉亭里的第一次相见,她浅笑绰约,与他欲商退兵大计……
“大小姐。”萧然站在亭外,恭敬的开了口。
淇澜被从沉思中拽了回来,转身,依旧是明媚如花的笑意:“萧然,来了。”
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一起经历生死,她早已将他当做朋友,而不是沭家的将士从属。
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干练眉眼清秀的男子,淇澜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自打回了京都,沭王府里不比在宁月的戍防出战,作为一名副将,萧然的位置很尴尬,自是不能频频出入王府,又没有边防战事需要商讨,靖远被周帝封官后频频出入皇宫,忙的已然把萧然忘到了脑后。
即使是救命之恩,淇澜也不能没事就召萧然进府,这里面的利害牵扯她不想再伤神,所以只能冷处理。
“家里都安置妥了?”萧然不是京城人士,父母双亡,自幼入军跟在沭威身边,在京城也没有任何牵挂。
这次随他们入京,倒也跟着沾了沭家莫名其妙的好处,被周帝封了从三品的武官,还在城里赐了宅子。
“都好了。”萧然含混的应了声。他没有家室,也没有久居帝都后那些想要荣华享受的念头,京城再好也比不上他自幼成长起来的宁月城,那里有他全部的记忆和生活痕迹。
如今天泽已归顺南楚,若不是惦记淇澜和靖远,他是宁愿卸了盔甲回去宁月当个老百姓的。
“想必你也知道了,皇上赐婚,后日我就要启程前往南楚。”淇澜理了下思路,慢慢的继续:“这段日子多亏了你,救命之恩不敢或忘,不过,”淇澜难得调皮的轻笑:“谁让你是我师父呢,呵呵~”
沉重的气氛被打破,萧然的心却碎裂的更甚,在她的轻笑中,握紧的拳头指甲用力的刺进掌心,只有那疼痛才能遏制住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
“靖远还年幼,不知朝中险恶。”淇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这样要求萧然又算什么?其实他除了身手不错和军营中的能力,恐怕在尔虞我诈的朝中也是举步维艰的吧,跟靖远半斤八两,说不定还不如靖远。
想到这儿又改了主意:“萧然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宁月。”萧然老老实实的回答:“这里住着不惯,总觉得睡不安稳。”
这倒是实话,只是宁月现在已归南楚,萧然若是回去——
“你想辞官?”淇澜还是多多少少有点讶然的,这个青年,倒是无意仕途。
“天泽已经不再是当日的天泽,萧然又有什么可舍不得的?仕途不是我的志向,不如辞去归隐一身轻松。”想不到萧然的梦想竟然跟自己一样。
淇澜心中有些触动,若是他能代替自己实现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是不是该帮助成全才是最好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都没了声音,四周安静了下来。
“大小姐,此去南楚,不比在天泽,一切定要小心。”萧然还是忍不住叮嘱出口:“这些日子你的魔鬼训练怎样了?”这还是返京路上,淇澜自己说出的新名词,说是可以通过魔鬼训练将体能提至巅峰。
提到这个淇澜就高兴:“对了,我给你的手册你日后可要好好练习,那可比什么武功秘籍实用多了。”想她在岛上的训练方式,若是萧然照做,必然能练成特工级别的高手。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这身子也受益匪浅,比起在宁月时候的好上太多,虽然不及前世小七的迅若鬼魅疾似闪电,至少现在再临敌,她可以自保逃脱。只要不是遇见那个变态的黑衣王爷。
萧然慨然:“真不知道你这是哪儿来的册子。”里面记载的内容他大略翻看过,都是令他目瞪口呆匪夷所思的诡异路数,无论是近身搏斗还是远攻防守,不论方式,招招狠辣,以毙敌致命为第一要素。怎么看,都是训练杀手的。
当然,他不知道,他这次猜对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淇澜凝视着萧然,绝口不提自己原本的打算:“萧然,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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