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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春风习习,拂面而来,灯光、月光、星光交相辉映,几乎辨不清,何处是星光,何处是灯光。
入夜后,街道两旁的店铺尽数打烊,仅余两、三个摆着小摊的老人家,依旧伫立在微寒的风中,低声招揽着四方的生意。
一对守着摊位的老夫妇见我徐徐行来,忍不住开口招呼我,“姑娘,要不要来碗豆腐脑?”
我偏过头,默默望了他们一眼,抬手摸摸身无分文的自己,缓缓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歉疚的笑意。
钱,我没有。
家,我也没有。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一无所有。
“小宝娘,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收摊儿吧。”
“嗯,好。”
脑后飘来淡淡的笑声,引得我回首一顾。
只见那公公推着独轮车,婆婆挽着公公的胳膊,慢吞吞的向前走去。
清冷的月光照着二人拘偻的背影,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此时此刻,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是,他们活得很卑微,他们生活得很贫困,可是,他们在我眼里,是多么的幸福,是多么的美满。
幸福,到底该如何定义呢?
我想,幸福应该是朴实无华的,它存在于生活的每时每刻、每分美秒。它也许是看不到、触不到之物,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拥有一颗充满欣赏、懂得感激的心,就能时刻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二十五年来,我所过的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整天为什么在忙碌,我只清楚的知悉一点,我必须得让自己忙一点,最起码,要让山一样高的工作淹没我。
有时候,我会喘息,我会挣扎,我甚至尖叫,但是一回首,我又再度逼着自己去做更多的事,去完成更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其实,我也想停下,我也想休息,但是,何处才是我栖息的港湾呢?
第2卷 第12章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从我有记忆起,我和思思就是孤儿。
我们有父母,等同于没有父母。
小的时候,父母担心我们遭受侵害,刻意与我们保持距离。
十岁以前,我只见过爹地三次,从未见过妈咪。
讽刺的是,爹地妈咪以为把我们姐妹二人丢到国外就能防止伤害。
结果,十二岁那年,我终于享受到了黑社会老大千金早该享有的待遇:绑架。
为了活下去,我从飞驰的游艇上义无返顾的跳下了海。
五年后,当我再度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全都惊呆了。
那一日,是我第一次见到了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日,我那高贵的母亲,盈然相望,默默的注视着我。
她从会议桌前站了起来,奔到我面前,颤着双手,把我拥入她怀中。
她的气息很淡雅,如果走在街上,没人告知你她的身份,你决不会把这么美丽的女子与东南亚最享盛名的黑社会大姐联系起来。
我记得,我轻轻的推开了她,淡淡的对她说了一句话:妈咪,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激动的热泪盈眶,因为我想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能让妈咪抱上一抱,我应该觉得很幸福。只可惜,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我。等待,已经让我的心脏彻底麻木。我这次回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别再找了,我没有死,我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说爱是一种幸福,分担苦恼也是一种幸福,等待是一种另类的幸福,重逢是一种感动的幸福,那么,我除了等过、恨过,其余什么都没有领略到。
对于一个老大的女儿来说。
幸福,似乎离我太遥远了——
我注定要生活在打打杀杀的刀光剑影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到想做一个贫穷的人,至少,我能享有一个平静、安康的家。
十二岁以前,是他们放弃我。
十二岁以后,是我疏远他们。
事隔经年,再回想当初,那些等待的岁月,似乎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
也许,忘了也好。
世事如烟多飘渺,何必记得,又何需记得?
我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回到了王府门前,绕着那道高高的围墙走了一圈,寻到下午翻爬过的墙头,故技重施,顺顺当当的返回院内。
我有些失魂落魄的向回走着,沿着后花园漫无目的的闲逛。
说老实话,我有点不大记得是从哪间下人屋溜出来的了,这儿的房子长得大抵相同,谁记得哪间是哪间啊?
蓦地,一抹空灵剔透的萧声辗转侵入我耳中,婉转悠扬,曲声不散。
我随手拨开满枝树叶,寻着萧声,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大院前。
夜色中,那座宅子,微微发出些隐隐绰绰的灯光。
忽地,耳听有脚步声响起,我动作迅速的退到一棵树后,掩在黑暗中,只露一对眼睛好奇的瞅着来人。
借着月色,隐约可辨是一个女子,由于太黑,外貌瞧不大清楚,但见她体若春柳,步出莲花,风情万种,姿态万千,想必相貌定是不俗。
她背对着我,想向宅内走去,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表小姐,爷今日有些烦闷,不愿有人打扰。”
“便是我也不能见他吗?”她不悦的问道,声音犹如黄莺出谷,清脆婉约,柔媚异常,任凭哪个男人听了,也决计会动心的。
可惜,眼前的侍卫是个木头,他固执的摇摇头,“不行,爷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见。”
“青衣,我知他今日朝中回来,定是与赵国公多有争执,心内必然不舒坦,我只是想尽一份未婚妻之责,竭尽全力想要安抚他,这样也不能去见他吗?”
“表小姐,请你不要为难青衣。”
我听得她长长的、幽幽的叹了口气。
半响,才慢慢说道,“好,我不为难你,你帮我把这盅人参汤端给他。”
“是。”
“你告诉他,多晚我都等他,希望他消了气儿,能来看看我,我有话要对他说。”
表小姐转身离去,青衣目光相随,直至她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亦叹息一声,端着那盅人参汤向内走去。
我眼见机不可失,急忙从树后跳了出来,爬墙进入院落内,落地时,发出些微簌簌落落的响声,已经绕过假山的青衣闻声霍然回头,警觉的目光扫了扫四周。
我一手急忙捂住嘴巴,做贼似的猫低腰,蹲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幸好,他未能看透我的藏身之处,转身向内行去。
我鬼鬼祟祟的跟着他来到院落深处,两间古色古香的厢房门口,急忙躲到一棵大树后掩住身影。
青衣端着人参盅向东厢房而去,未料,还没走到门口,便见房门忽然大开,一条白色身影窜了出来,与他迎面一撞,青衣手中的那盅人参汤便“哐”一声落在地上,裂成三、四瓣。
我想,那位表姑娘的心,现下该和这人参盅一般,裂成几瓣了吧,哎——
第2卷 第13章 月下舞剑偶相逢
我想,那位表姑娘的心,现下该和这人参盅一般,裂成几瓣了吧,哎——
“爷,这么晚了您去哪里?”青衣急忙低身见礼。
“别管我!”他一手执着剑,冲下台阶。
我眼见他笔直往我这方向冲来,心里便直念阿弥陀佛:老爷,您要练剑到别处练去吧,可别在我身边儿晃啊晃的,刀剑无眼哪……
却不料我神神叨叨还未念完,他便已冲到我身前的大树下,“刷刷刷”舞起剑来。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缭乱,古代的武功招式繁复多变,就算再多给我两对眼睛,也未必能看得清他出什么招。
但见他,手中长剑翻覆于我面前,一招连一招,一式连一式,身似蛟龙,翩若翔凤,周身寒光飞闪,没来由我竟觉得自个头顶凉凉的。
老兄!你练剑归练剑,可别往我身上招呼呀!
我拍拍心口,正想找个地方挪挪,却见他,倏然拔高身形,凌空飞起,“哗”的一剑削掉半棵巨树。
眼见那上半棵树以雷霆万钧之势往我头上罩了下来,我哇哇乱叫着从树后窜出,大吼一声,“你搞什么呀?”
满树落叶打着旋儿纷纷掉落,在我俩面前飘飘荡荡,仿佛下不完的细雨,落个不停。蒙胧的月色,淡淡的笼在他那身无暇的白衣上,一束乌发以金带相系,飘飘然落在背后,随风而起,更显其丰姿俊秀,清逸出尘。说实话,脱去今儿下午初见时的那份狂躁外衣,他整个人莫名添了几分儒雅、沉静。
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流遍我四肢百骸,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该说什么,我只是隔着飘飞的树叶沉寂的凝望他。
他垂下剑,以微冷的目光盯视我,两泓清水似的双眸内缓缓流转过不一般的光泽。
“是你?”他挑起一道长眉,似笑非笑的盯着我那身不伦不类的丫鬟装。
“就是我!”我歪着头,挑衅的瞧着他,“每次碰到你准没好事,要不就是被你抗着满山跑,要不就是被你的剑指来指去,被树枝砸,倒霉死了!”
“放肆,王爷面前不得无礼。”青衣叱呵一声。
他抬手制止青衣说话,仍旧淡笑着注视我,“你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擅闯本王宅院,会有什么后果?”
“那你又知不知道,擅抓本小姐回府做佣人又有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他失笑望我。
“后果很严重!你再敢惹我,小心我给你吃子弹!”我伸出一根芊芊玉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一手抓住我的指,手劲大的吓了我一跳。
“干什么?”
“本王从未见过你这类女子!”
“现在你见到啦。”我愤愤抽回手指。
“你在哪里任职?”
“什么哪里?”
“王爷问你现在在哪里做事?”青衣忍不住又插口。
“噢,什么……什么浣衣房。”
他轻笑,转身起步向台阶上行去,“青衣,明日将我的替换衣服全部送去给她,若是洗不干净,就罚她挑一百桶水。”
“喂喂喂!你摆明了整我是吧……喂……”
“姑娘,请吧。”
望着青衣那张一丝不苟的扑克脸,我连连翻着白眼,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宅院,“喂,喂!”
“你聋子啊!!”我没好气的戳戳他的背。
他丝毫不予理会我的大呼小叫,甚至愈走愈快,无奈下,我只得跟着他一路小跑,回到了浣衣房那排下人屋前。
青衣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喂,喂——”我一手叉腰,冲着他速度离去的身影“哈”的舒了口气。
什么青衣,我看你趁早改名叫木头得了!这么不爱说话,怎不干脆把嘴巴给缝上?怪人!
我气呼呼的走进屋子,由于闭塞不通风,屋子里的味儿有些难闻。我皱了皱眉头,忍着那股怪味儿走到通铺最里,那儿空着一张床位。
折腾了大半日,我也确实有些累了。
当即也顾不得其他,快速除掉鞋袜爬上了床,并随手抓过一条嗅着有几分霉味的被子盖在了身上。
哎,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沦落至此?
谁晓得,一口气还未叹完,旁边立刻伸过来一只猪蹄,“通”的甩在我脸上。
娘呀!我捂着鼻子低吼一声!有没有搞错?回去先学学好睡相再爬来与我同睡!
心念转及,我火起一脚将身边那不知名的姑娘踹了下地,只听静夜里蓦然传来“咚”一记的响声,随即归于安宁。
我心虚的抚抚心口,等着那名撞到头的姑娘跳起身尖叫发难。不料,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却全无动静。
不会睡死过去了吧,撞得那么大声居然都不醒?我呼了口气,又好笑又好气。
可别说,身旁空出一张铺位后,明显舒适多了,嗯,睡觉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由不得我多作抵抗,立即的,我沉入了梦乡,被一抹黑雾完全吞噬——
第2卷 第14章 争闹
不晓得是谁那么不人道,一大清早就跑来吵人家睡觉?可知,扰人清梦罪加一等?
晃动,一阵剧烈的晃动迫使我微微张开了睡意惺忪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