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婉盈……”
“此事事关机密,我们预先不能让旁人知道,到临行前那日我会给她留一封信的。不论如何,她始终都是康王侧妃,顶着这个头衔,一生衣食无忧自是不必我们费心。”
“可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吧……”我心里一酸。
“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走吗?为了我们的孩子,也该拼一拼,是不是寒儿?”他一手辗转抚上我的肚腹,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怕……”
“不用怕,一辈子见不到你与孩子才叫我害怕呢。”他轻轻摸着我的黑发,蹙眉一笑,“寒儿,相信我,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又道,“母后的那封信,你把它夹在书里了,为何不早点跟我说明白呢,寒儿……”
“后来不是和好了么?我想也不必再翻出来说,子初……”
“这给你。”他掏出一封信递给我,“相信你看完后一定会坚定与我一起走的信念。”
我伸手接过信,看了没几行便激动起来,手捧着信笺微微发抖,“他说想我。”
“是,很想很想。”
“只是薛国师不太欢迎……”我撇撇嘴,就知道薛子墨那臭男人怪得很,“他说他驳去薛国师的抗议,执意欢迎我们。”
“是,那个薛子墨,他说,卫国有一妖孽已倍感吃力……”子初翻翻白眼,“哼,他敢诋毁你,我就要他付出代价。我离开的时候,在他的茶里放了一斤巴豆。”
我无语……
“他还说,她多番闹脾气离家出走,现在还离谱的……在长孙无月军中,希望我能过去把她给劝回来。长孙无月?……”我吃惊地抬起头,“她怎么会和长孙无月搅和在一起?”
“是啊是啊,你们俩呀真是,都那么会惹麻烦,一串一串的麻烦,真得叫我们很头痛……”子初没有说下去,只是笑吟吟地望着我,“现在你还犹豫不犹豫呢?”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我去。”
“哼,我就说我是排在第二位的。”他气呼呼地一瞪眼。
我咯咯一笑,展着信,满心欢喜道,“你还特意跑了一趟卫国?难为你了,子初。”
“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当然要好好算计一下,不能有任何遗漏。”
我含着笑靠入他怀中,“他还说,她愈来愈调皮了,他很头痛,希望我过去好好教教她。可是他难道忘了,她之所以那么调皮,有太半是我给宠出来的呢……呵呵。”
“还说什么?”子初轻柔地抚着我的发。
“他还告诉我,是谁在他们车上动了手脚。还说,她夜里做梦都会叫我的名字,叫爹地,叫宝宝,叫卡卡……她会泪流满面,她会……”声音一哽,难以继续。
“傻瓜,哭什么呢?这不就快见着了么?”
“血浓于水,血浓于水……傻瓜……真是个小傻瓜……”
“快了,就快一家团聚了。相信我,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分开了……”子初轻轻扳过我的头,让我牢牢抵在了他的胸口。
“和我说说路线吧,子初,我也得有个初步的概念才行。”
“嗯。”他点点头,拉着我来到桌边,掏出怀里一张事先画好的地图,凑着微微摇晃的烛光,快速讲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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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子悠所制造的那场混乱,便是在栖凤园内放了一把小火,虽则火势不是很猛,但也足以叫人胆战心惊,因为那原是我的寝宫,虽然我如今不住在那儿,可把守还是很严的,所以这场火感觉来得特别的怪,子璇率领卫长风、慕容嗔一行人闻风赶去视察。
趁此之际,师父师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暗中收拾了承乾宫里里外外的眼线,背起我就向事先指定好的逃亡路线而去。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仿佛腾云驾雾一般,一忽儿功夫便已来到雾园凉亭。
师父遥空发出一掌,亭中石桌猛向旁移去,露出之前与子璇走过的暗道。
“寒儿,快进去吧,子初在里面等着你。”
“师娘,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师娘摇了摇头,“我和你师父要留在这里继续在这宫里头搅和,尽量替你们争取些宝贵时间,快走吧,能逃多远就是多远,只需翻过大名山出了京城的范围,这天下,就任你们畅快遨游了。”
“师父师娘,你们自己小心。”
“嗯去吧,没事的。”师父点头笑笑。
我再度看了他们一眼,毅然转身钻入密道中,头顶轰然一响,眼前蓦地一暗。
走了数步,小手即被一双温润有力的大掌包裹住了,我轻嘤一声依偎到他的怀里。
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了——
骏马急速的奔驰,四蹄如风,踏过青草绿地,翻过大名山山岭,再向前越过一个山头便能完全离开京城范围。
我偎在子初怀里,一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但见周围树木刷刷倒退着,一颗心跟着起伏连绵,神思渺渺。
忽地,身后传来阵阵铁蹄之声,伴着沙尘滚滚,由远及近而来。
追来了!我心里一紧,不由自主贴近了子初的身子,双手环得更紧。
“别怕。”他俯首望了我一眼,冲我微微一笑,随后催马疾行。
索性天音宝马的脚程极快,一声嘶鸣后,跌风逐月,跑得稳健迅疾,的确是一匹千里良驹。
我的思绪又拉回了两日前相见的那一幕。那日,他手执妈妈的信笺与我絮絮诉说这数月来的相思。
是啊,这不就是妈妈的初衷吗?
找一处世外桃源,幸福的生活下去。
快了,就快达到这个理想境界了,只需一步,仅一步……
我就可以同子初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天空蓦地渐黑。
我奇怪的仰起头,眯眼望着缓缓掩去其光芒的太阳,“日全食?”
“什么食?”
我扑哧一笑,“别管它什么食,反正是个好机会就是了,看来连老天都帮我们,子初,快走。”
大地倏然昏暗,天空现出一番奇妙的景色。
有几颗明亮的星星跃然而出,金色的太阳上覆着一层暗黑的月轮,四周围呈现出一圈美丽的、淡红色的光晕。
“不祥之兆?”子初面色一变。
“什么不祥之兆啊?”我差点笑喷,“别管了快走吧,如今天色乌漆抹黑的,正好适合逃亡,哈哈,翻过前面这个山岭就脱离京城范围了,子初,快跑快跑。”
“你……真是……奇怪。”他无语地瞄了我一眼,“你竟不害怕?”
“我害怕啥呀?不就是日全食嘛。”
“什么食?”
“哈哈哈!”
“你笑我。”话里含着委屈。
“好嘛好嘛不笑不笑,你快走就是了。”古人一向认为日全食为不祥之兆,想来身后追兵看到此番怪现象,势必乱及一时,果然是天助我也!
我这头正得意,忽间天空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不会……是闪电吧!
我正转念间,耳边传来“轰隆”一声雷鸣。
我的妈呀!我死死抱紧了子初,这声音,这雷鸣的声音,怎么突然间觉得它很像很像……当初在酒店出任务时听到的爆破声呢?
不不不,我不走,我不走!你不可以招我的魂,不不,我不走!我已经决定留在子初身边,与他同生共死,生一打宝宝了,我不讨厌做古人,我要留在我心爱的人身边,我不走,不走!
“寒儿,寒儿怎么了?”子初见我哆嗦成一团,急忙缓下马,伸手环住我,不由轻笑道,“刚才还夸你胆大,怎么这会儿吓成这样?不就是打雷么,别怕,乖,抱住我即好。”
很诡异,真得很诡异。
“子初,这里是哪里?是不是当初与你相遇的地方?你看这棵树!你看!我认得这棵树!因为它长得很奇怪!”我接近歇斯底里的惊叫。
他愣了愣,忽而笑道,“是啊,的确是,我不就是在这里被你压了个正着吗,你这个小妖精当时还……”
“现在几点?”我猛地尖叫,指甲掐入肉里犹不自知。
他被我吓了一吓,莫名其妙地覆住我的手掌,“怎么了寒儿?什么几点?你今天怎么竟说奇怪的话,我们走吧,别怕,有我在你身旁,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说完正想策马,马儿忽然矮下身去,踟蹰不前。
“天音,天音,你又怎么了?”子初急着催动,自言自语道,“奇怪,天音今儿个怎么跑这点小路就乏了。”
我只觉浑身发冷,抬头望天空,只见妖异的黑暗中透着一条缝隙似的白。
“几点了?现在几点了?”我发神经似的重复询问,蓦地想起他不明白,于是急忙伸出左腕,摸黑瞄了一眼。
指针端端正正地指着三点五十五分,下午三点五十五分,仿佛一条催命索,紧紧地系住了我的心。
我不由抖了抖,连拖带拽的把子初拉下马,“走,快走……快离开这里。”
“寒儿,怎么了?寒儿!发生什么事了?”
“走,什么都不要问了,快走!”我抖着双手,拽住他硬拉活拽地向前,走了莫过数步就觉脚一软,整个人朝他怀里一扑。
子初来不及反应,顺着我的重量倒在地上,给我压了个严严实实。
我面色一白,犹来不及惊叫,忽听半空中又传来一声催命符“轰隆——”。
前面的一棵大树被闪电劈中,“腾”一下起了火,汹涌地窜向我们!
“不——不,我不走!子初——子初——”
“寒儿!不——寒儿——”
“轰!”诡异的殷红火光裹住了子初,那是我看到的最后一眼……
我的心,被扯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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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惊叫着从床上翻坐而起,灯亮了,室内笼着一片晕黄。
“又做噩梦?”一个约莫四十出头,蓄着短黑须的男人打开门走了进来,脸部过于刚硬的线条,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极为严厉,但却不失英俊有型。
他,就是我那可爱的穷紧张老爸,打我半个月前回来,他就开始瞎紧张个不停。
他一声号令,龙联会的兄弟们就把我给抬进医院留院观察了十天,我说我一切正常嘛,他们还偏偏不信,硬是要我在医院躺十天,直到港兴医院院长接班人罗伟森发火了,一句“搞什么呀,没病还瞎折腾,早点滚出去吧,高级加护病房有人等着要进呢,你当医护人员都很闲啊?”,终于把我给成功解救出来。
唉,不容易啊。这群人个个有毛病,当我是易碎娃娃似的,整天跟前跟后跟着我,简直比在古代还要不自由。
想到古代,想到子初,我面色又是一黯。
“若寒。”爸爸伸出大掌抚上我冷汗涔涔的额际,“唉”地叹了口气,侧身在我床边坐下,“女儿,有什么事都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你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
“爹地,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爸爸轻拍着我的手,淡淡地笑道,“爹地只要你们三姐妹幸福快乐就好,在哪儿住不都一样吗,女儿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就是路远些,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
他声音停滞了一下,勉强笑道,“只要你们过得幸福美满,爹地什么都无所谓。你要走,爹地决不会拦你,前提是,你得先把孩子平平安安诞下来,至少……要让爹地跟我的乖孙留个合影……”
“爹地……”我忍不住鼻头一酸,整个人投入父亲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爹地。”
“真是个傻孩子,爹地高兴都来不及呢,爹地的女婿真得很了不起呀,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爹地的?”他笑着向我眨眨眼,抬手抹去我脸上的鼻涕眼泪,“这么大了,还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也不怕被你那群老喜欢损人的队员们笑话。”
“爹地你都知道了?”
“我逼着克瑞斯给我坦白从宽了,他起初还抵死不说,我就拿他老婆威胁他。”爸爸吹胡子瞪眼道。
我噗哧一笑,“你就会欺负他,他脾气好,你们就吃定他了。”
“你真是该打啊,竟然瞒了爹地那么久,一直从事那种高危险职业,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