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莘和沈子衿互看一眼,默默深呼吸,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谁料镜子刚放到风无痕面前,风无痕就无比激动地扭动着身体,想把镜子弄倒。
“快给我拿开它···给我拿开它···”风无痕颤抖着声音,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羡鱼看看川画知,都是一脸的疑惑。这人就这么讨厌自己的长相?这么大反应。
风无痕挣扎着渐渐没了力气,铜镜仍然立在他面前。
“求求你们,”风无痕闭着眼睛,不愿看镜中自己不满伤疤的脸,“求求你们把镜子拿开吧,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姬莘站起来,“你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你伤害那么多女孩的时候怎么没听听她们的求饶。”
“你以为我愿意吗?”风无痕突然睁开眼,狠狠道,“如果当年我的妻子没有被人污辱,如果当年那个采花贼愿意放过我们···”风无痕情绪激动,“这些人都活该,活该!”
帐内其余四人都安静下来,川画知走到风无痕身边蹲下,“你是说···你的妻子当年被人污辱···那你脸上的疤···”
风无痕痛苦道,“恨只恨当年我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看着阿痕被人欺负···只能任那个变态把我的脸划花,无力反抗···”
“所以你就报复,把自己变成一个采花大盗?”羡鱼不敢相信的问道。
“阿痕被那个禽兽折磨至死,我怎么能甘心!”
“可你觉得你如今这个样子你的阿痕会开心吗,以后黄泉再见,你用何面目去见她?”羡鱼大声说道,“你把自己变成了当年你和阿痕最痛恨的人,你···”
风无痕听着,脸上渐渐露出惊悟的神情。他慢慢地向铜镜看去,良久终于流下泪来,嘴里喃喃自语。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姬莘警觉地看一眼沈子衿,四人都跟着走了出去。
第34章 东风不解情,枉凝眉
从帐外出来才发现许多人正匆匆向净慈寺赶去。
“听说了吗,袁大将军的女儿袁茱萸死了···”
“好像是在后山废弃的井中发现的···一剑被人割破了喉咙···”
“那天袁小姐表演时的风姿现在还历历在目呢···多可人的一个人啊···可惜了···”
姬莘站在帐外听着过往的人嘴里絮絮的议论声,不由皱紧了眉。袁将军是申国老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今遭此不幸,不知朝中又会起什么轩然大波。
“我们快去看看吧。”川画知说着,四人都向净慈寺走去。
净慈寺的后山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林子,找到袁茱萸尸体的废井就在离后山客栈不远的地方。此时那儿已围满了人,一队侍卫围在内围维持着秩序。
“四王爷···”郑国承走到姬莘面前,面色凝重。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姬莘穿过人群,走到井边。袁茱萸躺在竹席上,用白纱布蒙着身体。
“还没有。陈小姐今晚散步,无意中发现了井中的尸体,吓得大叫,卑职就带着侍卫赶过来了。”
“陈小姐现在在哪儿?”
“刚刚平静下来,现在正在客栈里休息。”
姬莘走到袁茱萸身边,揭开蒙在她脸上的纱布,她的脖颈处有一条细小整齐的剑伤。
这样的剑伤···姬莘眉头深锁,可以想见凶手的剑是细长的软剑。在申国似乎很少见到这样的武器,大多数人都选择用冷硬的短刀长剑或长矛金针等。敢使用这种软剑的人,武功和身份一定都不一般,。
“三王爷···”郑国承的声音传来,姬莘回过头,姬婴牵着穹月走过人群走到他身边站住。
“发现什么了吗?”姬婴看着袁茱萸的伤口,问道。
“这人用的是很少见的软剑,如今之计只有先封锁了落雁山,搜查所有人的住处。”姬莘站起来说道。
“软剑?”姬婴皱眉沉思,如今申国还有谁会用软剑?
“不好了,有人在食华殿和净慈寺的师父们打起来了···”当日在净慈寺外感慨净慈寺的藏龙卧虎的李曲神色焦急,仍然是一头造型奇异的短发,穿着短袖的皮甲,古铜色的胳膊露在外面。
姬婴停止思绪,看了眼穹月,提步向食华殿走去。
“留部分侍卫将袁小姐的尸体妥善安置保护,郑大人跟我来。”姬婴边走边说,郑国承跟在身后。
姬莘看了看沈子衿,也跟着向食华殿行去。
“哼···少跟我装蒜,还不快把宝藏图交出来···”老孙颧骨高耸的脸上满是贪婪和凶狠。他身旁的吴肥也一改往日和事佬的样子,手中拿着宽刀对着殿内的十几个和尚。殿内还有二十多个江湖人士,都是被老孙他们煽动前来寻宝的。其实论武功,老孙和吴肥他们根本不是净慈寺和尚的对手。但论狡诈,和尚们显然比不过。
今日下午,老孙在寺内闲逛,在一处翠竹后突然听到有人悄悄谈论着宝藏的事,老孙下意识一看,其中有一个正是净慈寺的和尚,还有一个一身黑衣,看不清样子。和尚说宝藏图就在食华殿,具体位置却不清楚。两人商定好今晚子时夜探食华殿。
老孙听到这儿便离开净慈寺找到吴肥,约上二十几个弟兄赶在今晚子时之前动手。
食华殿的十几个夜巡的和尚中了迷香,此刻脑袋昏昏欲睡。
“别说我们净慈寺根本就没有什么藏宝图,就算有,也不会给你们这些奸诈鼠辈。”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和尚说道。
“净空,不用跟他们废话。就算咱们中了迷香,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一个比净空稍大些的和尚说道。
“净法师兄,你们先调息,我先会会他们。”净竹走到人群面前,双手合十,一脸肃穆。
“废话少说,施主们,请吧。”净竹走到中间,正色道。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和尚···”老孙扔掉手中的长剑,“我倒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老孙运气在掌中,一个怒吼拍向净竹面门。净竹纹丝不动,眼看手掌离他面门只剩几厘的距离,净竹脚步轻移,轻松避开老孙的旋龙掌。净竹右脚向前左脚跟着一带转身便来到老孙身后,老孙收势不及,双肩被净竹的双手卡住用力一提,只听骨骼断裂之声,老孙的双手已经脱臼。
净竹站在老孙身后,面对着吴肥等人,双手合十,语气沉静,“还有谁想来试试?”
吴肥有些惊惧的看了看净竹,左右四顾,突然看到躺在地上的老孙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我来会会你···”吴肥握着宽刀走出。净竹暗自调息,咬咬舌头,让脑袋清醒一点。
吴肥穿着坦胸的布衫,每走一步,身上的肉都跟着颤动。不等他出招,净竹便一个闪身来到吴肥跟前,右掌扣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扳,吴肥手中的刀已落地。净竹接着一个扫堂腿,吴肥便四脚朝天的摔倒在地。
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吴肥身后的二十几个人反应过来后,都有些胆怯的退了退。没想到净慈寺的和尚这般厉害,中了迷香还能坚持这么久。
“还有谁···”净竹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脑后一凉,老孙手中的金针已经插入他的后脑勺。不到片刻,净竹便眼前一黑昏倒了。
“净竹···”净慈寺的和尚没想到这些人会用暗器,一时竟让他们得逞了。净空扶起净竹走到一旁坐下,用真气帮他把脑中的金针逼出来。这种金针在江湖上是一种最为常见的暗器,本身杀伤力并不大,但如果淬上各种毒药,必须立刻将其逼出体内。如今看净竹的样子,这金针上多半淬了某种毒药。
“你们还是快点交出藏宝图吧,这金针上可是淬了剧毒,如果没有我的解药,就算它被逼出体内,不出三日,这小和尚还是会死的。”老孙跑到同伴身边站住,狠狠道。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老孙的下颚已被净法狠狠捏住。
“快把解药交出来!”净法吼道,“别以为和尚不会杀人,像你们这种阴险狡诈之人,以后我见一个杀一个。”
“解药只有我有···你若是···不顾及你的小师弟,你就···杀了我吧···”老孙满脸通红,断断续续的说道,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
“净法师兄,你先冷静冷静。”净空走到净法身边。刚刚他已把净竹脑后的金针逼了出来,然而净竹仍然昏迷不醒,且嘴唇也有些发紫。
净法气愤的放开老孙,恶狠狠地瞪着他。
殿内一时有些安静,双方对峙着,等着对方的反应。
“你把解药交出来,我知道藏宝图在哪儿。”殿外突然进来一个人,老孙等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净慈寺的僧人们都已经睡下了,不然他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寻宝。老孙看着走进来的和尚,发现他就是那晚跟着玄一跑进着火的藏经殿的那人。
“虚言师叔···”食华殿里的和尚们都双手合十恭敬道。
“你们要的藏宝图我知道在哪儿,”虚言对老孙伸出手说道,“先把解药给我。”
老孙看着这个江湖传言踪影神秘的虚言大师,不由有些惧怕,但想着现在他们受制于自己,便又挺直了腰杆。
“不行,我们必须先看到藏宝图。”
“既然如此,”虚言叹了口气,“那我就先把藏宝图给你们,不过你们要信守诺言,得到藏宝图后便交出解药。”
“这是当然,咱们江湖人讲的就是一个‘信义’,”吴肥笑道,“还是虚言大师明白事理。”
虚言笑笑,看了看身后的师侄们,见他们都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老孙和吴肥等人也都贪婪的看着他。
虚言把手伸进上衣怀里,拿出一张折叠工整的图纸。
“这就是你们要的藏宝图。”虚言边说边打开,老孙和吴肥等人都凑近了脸去看。
虚言把最后一面翻开时,突然将图纸甩向老孙一行人,图纸里面的粉末全部洒在他们身上。
虚言拍拍自己的衣袖,走到净竹身边,对不停抓挠的老孙笑道,“你们身上已经染上了十香粉,奇痒无比,但是千万不能挠哦,否则挠破了皮,香入骨髓,便会引来噬香的蚂蚁,到时你们可就···”
“你好卑鄙···”老孙不敢再挠,全身扭动着,表情痛苦又怨毒,“你简直枉为出家人。”
“不,”虚言笑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施主送给我师侄这样一个大礼,我岂能安然接受。”
虚言探了探净竹的脉,面色沉重。
“如果你不交出解药,”虚言脸上带着丝笑意,老孙却觉得脊背发凉,“不出一日,你们都将会万痒钻心而死,二十几条命换一条命,不亏吧。”
老孙恶狠狠地看着虚言,身后的人却都已囔着要他把解药交出去。
姬婴到食华殿的时候,只有净空留在那儿,他的面前是二十几个被捆在一起的江湖人士。
“三王爷,”净空见姬婴来了,双手合十走到他跟前,“虚言师叔刚刚交代说让我把这些小贼交给三王爷处置。这些人擅闯净慈寺,造谣生事,希望三王爷严加审讯,是否还有幕后指使。”
姬婴看了眼捆在地上,神情委顿的二十几个人,转头对郑国承道,“这件事就交给郑大人了,我会让萧城协助你的。”
“卑职定当尽力。”郑国承吩咐侍卫把人带了下去。
第35章 东风不解情,枉凝眉
喧闹一夜,众人终于回到各自住处休息。
川御安陪着川画知回到帐篷,在掀开帐帘的一瞬间,川御安不由得皱了皱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帐内传来。
川画知惊叫一声,呆呆的看着地上已经自刎而死的风无痕。他倒在满地铜镜的碎片中,手腕处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已经开始凝结的伤口。地上蔓延着风无痕的鲜血,整个室内充溢着诡异又悲伤地气氛。
“我会让人把他安葬了,今晚你就去净慈寺和羡鱼她们挤一挤吧。”川御安轻声对仍然直愣愣看着尸体的川画知说道,“阿知,别看了。”
“哥哥,为什么我有些难过···”川画知抬头看着川御安,“可他明明是人人不耻的采花贼啊,他明明是个坏人啊···”
川御安拉过川画知的手,看着面前这个从小受尽宠爱,天真调皮的妹妹,语气温柔地说道,“你现在还小,又没遇过什么事,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其实这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有的人本来很善良,可因为自己或环境的需要,他也会做一些不好的事,而有的人人人都说他坏,但他也可能为着自己内心的那一点温情而做一些好事。而不管是哪种人,都是因为他曾经过一些事才成为了现在的他。阿知,你要记住,好人不全好,坏人不全坏。你要做到的,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川御安看着睁着双眼有些迷茫的看着他的川画知,心里悄悄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