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眼睛,君兰皱眉的力度加重,心中略略一丝,婉转道,“疗伤。”
燕惊澜和她说过,她是被燕惊澜扯着跌进长河里的,当时景陵也有跟着一起跳下来。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救上来的,但景陵这五年间,应该有找过她。
铃音所在的山谷极其隐蔽,唯一能出入的山洞和长河连在一起,每逢涨潮的时候,站在岸上根本就看不见山口的位置,旁人又怎么可能找到山谷在哪里?
而山谷的另一个入口是万丈高崖,跳下只有死路一条,也唯有天老有办法将她从山谷丢到山崖上。
“你受伤了?”景陵紧张地坐到她旁边,一把扯住她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
皱紧眉,君兰将手扯回来,发冷的眼神让景陵不敢乱动。
“兰儿,你,在生气吗?”小心翼翼地询问,俊美高大的男子像孩童般胆怯地打量着自己,胆怯的模样看得心头一软。
“没有。”君兰压着奇怪的情绪,冷冷道。想了想又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长河凶险无比,丢进河中的人几乎必死,她和燕惊澜能活下来,一半是靠运气,一半是靠铃音的医术,却不知道景陵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晋怀王说他手臂上有旧伤,会不会是在长河中造成的。
“我,”眸光瞬息暗下,景陵迟缓一阵才将往事道来。君兰看着他,听着他说话,眼神越发深邃,其中闪动着的情绪难以看透。
当年,君兰被燕惊澜胁持,燕惊澜扬言只要景陵跳下长河里,燕惊澜就会将君兰放掉,但跟着景陵过来的秦国将领不答应此事,军中不能没有了景陵的指挥。
千钧一发的时候,君兰猛地反击,却和燕惊澜双双丢下山崖,景陵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下去,只想阻止着一切,但身后将领反应迅速,将他拉住,景陵狠狠地撞在岩石上,只能剧痛地看着君兰被长河吞噬。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在军营里,而君兰却不知所踪,营中的将领已经派人到沿着长河岸边寻找,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人。景陵的手臂被尖锐的岩石刺中,只要再迟一些,岩石将会刺穿他的心脏。在军营中足足修养了一个月,景陵才能下床走动。
那个时候,燕军已经知道燕惊澜失踪的事,他们留意到秦军异常的举动,怀疑是秦军将燕惊澜丢进了长河里。愤怒的燕军对秦军发起了一连串的攻击,誓要灭掉秦军为燕惊澜报仇。
景陵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记得是燕惊澜将兰儿扯进长河里的,燕惊澜该死,燕军该死,燕国更该死!
他挥剑领兵,带着秦军直攻燕军,一路踩平燕军,沿着长河上流一路往下。他记得,君兰上次就是被长河冲到韩国,景陵就来到韩国,可惜他将韩国上下搜查一遍都没有发现兰儿踪影,他就想,兰儿会不会已经离开了韩国?
赵国已经被灭掉,一般不会有人到赵国,那兰儿会不会是去了韩国另一边的湘国?于是,景陵就往湘国出发,半途经过燕国,得知燕国朝中内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景陵便将主力暗中调到燕国那边,欺瞒住燕国,趁着燕国不背的时候攻进燕国,他还找到了燕惊澜的夫子,孙老先生。
就是他,将兰儿丢进长河里,兰儿说过,正真的刑罚不是万箭穿心,五马分尸,而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于是,他将孙老先生抓起来,关进大牢里,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一心要扶持的燕国是怎么被大火烧清烧光的。他要折磨孙老先生一辈子,要他生不如死!
烧掉燕国之后,景陵来到湘国,可他始终也找不到君兰,他就想,兰儿会不会已经回到秦国等他?
有了这个猜想,景陵马上策马回到秦国,朝中一片大乱,没有知道君兰的消失。景陵就想,兰儿会不会迷路了,她会不会不认得会秦国的路?
为了让君兰记得回来的路,景陵登上王位,将华阳城扩大数倍,这样,兰儿很容易就会找到回来的路。他又担心君兰会不知道,所以,他就命人兴建万里长城,让君兰远远都能看见万里长城的影子,这样她就会想起他。
景陵非常憎恨长河,他恨长河为什么不将他一起卷走,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他就能知道兰儿在哪里,将她救回来。心中的愤恨和憎恨日夜折磨着他,盛怒之下,他下令将长河封掉。
做完这些事,景陵回到子和宫,想着兰儿如果回宫了,她一定回去子和宫的。景陵就一直在子和宫里等她,一直等,直到那个刺客出现,将雪球砸在他脸上,景陵才清醒过来。
如果兰儿知道他这么没用,肯定会用一个很大的雪球砸在他脸上。他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做过,明知道晋怀王有心谋位,却视若无睹。明知四周有义军起义,他都不上心,随意派了一些士兵去打压,却不知道义军手段颇高,竟让他的士兵投靠了义军。
雪球砸在脸上,冰凌的感觉如浪涛般传遍全身,景陵在那一刻才彻底清醒过来。如果兰儿知道他这些年来的所谓,一定不会原谅,现在兰儿的反应也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兰儿生气了,不想理他。
抿了抿唇,景陵对上君兰凝重的眼眸,张了张,嗓音已然沙哑,“兰儿,义军一事和晋怀王一事,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我以后都不会像以前那样的,你说过,在其位,谋其事。既然我已是秦国君王,就应该做好一国君王应该做的事,兰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皱眉,君兰扫景陵一眼,看见了他眼中的脆弱。收回视线,君兰没有回应景陵,心中盘算着。
如果真的和秦王说得一样,他是为了找到秦君兰才将六国踏平,填埋长河,兴建长城,那秦王实在是当之无愧的暴君,而秦君兰则是祸国。若天下百姓知道此事,心中也不知会有何想法。
“兰儿?”兴许是君兰沉默得太久,景陵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弱弱地打量着她,一如山林中胆怯的小兔儿。
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君兰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真的?”眸光一闪,景陵看住君兰,“兰儿,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轻蹙眉,君兰脸上披着淡淡的寒霜,看上去甚是威严。“听闻华阳城被义军攻城,过来看看。”
景陵眨了眨眼,又问,“兰儿,你之前在哪里疗伤?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没有。”一言道出,君兰斜眸望向景陵,眼中划过一抹异光,语气淡淡,“伤太重,修养了很久。”
“你伤到哪里了?”景陵紧张地问道,作势要帮君兰检查一番,却被君兰冷冷地避开,“我已经没事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对付义军和晋怀王的方法,就回宫准备,我还有事!”
言罢,君兰站起身要离开车厢,却被景陵一手扯出,君兰没来及反应就被景陵扯进了怀里,霸道地用力抱住,勒得她吃痛地扯起嘴角。
“兰儿,我不给你走,我不要你离开我,你说过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兰儿,你不要走,好不好?”景陵望住君兰,眼神像孩子般委屈,一如过往那般。
“你!”君兰瞪了瞪眼,有些不习惯秦王用这种语气来和她说话,难道秦王以前也是这个样子的?跟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景陵,你放手,我还有事要做!”心中气恼,君兰扳着景陵紧紧地环在小腹上的手,呵斥了一句。
景陵趁机反手握住君兰的手,快速的语调中含着害怕,“兰儿,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他真的害怕了,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在他没有准备的情况,林岚出现在华阳城内,他一心想着再见兰儿的情况,兰儿就出现在他的马车旁。他明明将兰儿紧紧地抱住,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他为什么会觉得兰儿不认识他了?兰儿明明已经想起他,还答应会和他成亲的,兰儿又怎么会不记得他呢,没有这个可能的!
“不行!你快给我放手!”
她要去燕惊澜拿解药,怎么可能带着秦王一起去,万一被秦王知道她就是当晚刺杀他的刺客,秦王会怎么想?到时候事情只会弄得更加复杂,倒不如她先去找到燕惊澜,拿到解药,等到想起了一切她自然回去找秦王。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秦王,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算听着秦王说起他当年和秦君兰的一切,她都没有丝毫记忆,可见残神的药力有多强,如果再不找铃音拿到解药,身上的残神就会越来越严重,甚至会影响她的神志,到时候就算拿到了解药也没有用。
“兰儿。”
景陵被喝了声,慌了神,君兰趁机将他的手扳开,转身离开了他的怀抱,眼带不悦地盯着他。和以前一样,每次他做得不好的时候,兰儿都会用这种眼神瞪着他!
熟悉感涌上,景陵猛地拉住君兰的手,“兰儿,你要哪里?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手被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掌心很热,像火炉般炙烤着心弦。皱了皱眉,君兰没有抽回手,“出城。”
剑眉轻蹙,景陵让君兰先坐下,免得被马车颠簸得难以站立。“兰儿,城外有大批叛军聚集,若是让叛军知道你是从城门中出来,叛军恐怕会一涌而上。昨天的攻城战刚结束,此时正是叛军戒备最森严之时,你选这个时候出城,叛军定然会注意到你。”
心中惊讶秦王的突变,君兰垂眸看着两人紧紧握住的双手,君兰这时才发现秦王的手比她的手大很多,要黑一些,轻易地将能她的手牢牢包裹住,小麦色的手背和她白皙的小手形成鲜明的对比,两种颜色的对撞,勾动人心。
低头凑近一下,君兰发现秦王的手指修长纤细,优美悦目,但他的指尖上却长着一些手茧,手心上的手茧则更厚,磨得她的手背有些不舒服。
皱眉,眸光加重,君兰自然地卷起景陵的衣袖,他的手腕是她的一倍之多,手臂上依稀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深有浅,在手肘处的伤痕清晰可见,定是被利刃一刀割下所造成的,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伤痕一点都没有淡去的痕迹。
心中怪异地抽痛着,君兰看着自己的手颤颤巍巍地抚在他的伤口上,白色的指尖和他小麦色的皮肤截然不同。
“兰儿。”
“别动!”
景陵想缩回手,却被君兰用力地按住,抬眸望来的眼神相当严厉,却让景陵觉得心头一暖。
他就知道,兰儿不会不管他的。
“兰儿,我没有事,兰儿?”
景陵刚扬起唇,君兰猛地起身凑到他身前,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神色沉黑,眼神锋利如刃。景陵刚侧身想让位给君兰,她微凉的小手却先一步扯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拉,寒冷的风毫无阻碍地掠进他的胸膛内,景陵冷不丁地微抖了一下,俊脸忽然涨红,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
“兰,兰儿,我没有事,伤口已经不痛了,嘶!”
不听景陵解释完,君兰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果然,景陵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精壮的肌肉绷紧,硬如岩石。
“这就是你说的不痛?”话音尖锐地望向景陵,君兰只觉心底燃烧着一股汹汹怒火,让她难以控制。
从晋怀王口中,君兰就知道秦王手臂上有旧伤,刚才他自己也简单地提过了,却没有详细地说明当时情况,一笔带过。若不是自己无意间察觉到他衣袖内似乎隐藏着一道伤疤,恐怕也不会知道他手臂上的旧伤居然这么严重。
过了数年之久,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却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疤。面积很大,一眼就知道是被尖锐的东西直刺入皮肉内,就在腋窝的位置,离心房很近,如果再近一点,恐怕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
这么严重的伤口,他居然几句话就带过!明知道伤口会死人,他当初却不肯回国,非要沿着长河一路往下寻找,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死掉!
“兰儿,我真的不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衣袍被扯开,半边肩膀完全暴露在寒气之中,结实的胸肌隐约可见,肩膀宽厚,腋窝处一道深色的伤疤尽管骇人,却有着常人难比的气势,为男子更添几笔威严。
景陵仰首,眼巴巴地看着君兰,带着求饶的意味,讨好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你!”见他这个模样,君兰气得说不话来,一口气堵在喉咙那。
“兰儿,我不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景陵又晃了晃她的手,眼中闪动着让人怜惜的星光。
“你!”君兰瞪了瞪眼,气得挥掉他的手,转身就要离开车厢,但景陵比她更快,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地劳住她的腰,霸道亲昵的动作让她更加生气。
“你干什么,快放手!”
“兰儿,我真的没事,都已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