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青眉梢一挑,静等闵太婆的后话,她可不认为闵太婆能憋出什么好话。
“有我年轻时的风范!”闵太婆虽一手拄着拐杖,但腰板挺得笔直,“既然如此,老婆子我也没必要再拐弯抹角。”
所以呢?
叶青青目光掠过被闵太婆推到李瑞左边翠儿,眼中渐现冷意,终于要说实话了?
“青青,太婆我是为你好,为李瑞好,你一个人支撑家太幸苦了,为何不让翠儿帮你分担呢?”闵太婆苦口婆心地说。
“为我好?”
叶青青顿感好笑,“太婆的意思是让李瑞娶了翠儿?”
“不是娶,是纳!”闵太婆说得义正言辞,“你叶青青是李家的正房妻子,这个事实谁也不能改变!翠儿进门充其量是个填房小妾,你挣钱养家,翠儿为李瑞生娃,孩子生下来还是得喊你一声娘,这个家只会越来越好,相比你公公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哈?我负责挣钱?翠儿负责给李瑞生孩子?我养他们?”叶青青捂着嘴大笑,右脸的肉瘤渗出几分骇人,她听到她活了两辈子里最好笑的笑话。
她笑问李瑞,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李瑞,怎么样?想不想作响齐人之福?”
李瑞没有回答,他只是异常平静地注视着叶青青,良久,他才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气,尽显无奈,“娘子。”你应该相信我的。
他伸手去牵叶青青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被她避开了。
叶青青转过身,她看向张口闭口都是“为你好”的闵太婆,她的笑声猝然停止,眼中除了清冷便剩冷漠,“我凭什么要做所谓的伟大、实则为愚蠢的女人?我幸幸苦苦的挣钱,让李瑞和别的女人上床,还要生下来的孩子,继续给我当祖宗?”
“太婆,不要告诉我,您年轻时做过这种冤大头。”叶青青冷冷地讥诮道,放现代这种女人就是俗称的傻逼,为了不带坏未成年的小五,爆粗口她就免了。
闵太婆一愣,险些破功,她没想到叶青青竟然把传宗接代的事情说得这般露骨,好在经历过大风大浪,忍了下来,“青青,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让翠儿给李瑞生娃,我这事在帮你!”
“不需要。”叶青青冷冷地说,“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了。”
她清清淡淡地瞥了眼李瑞,那目光就如同看陌生人一般,深深地映在李瑞眼里、扎在李瑞心里。
“我叶青青的生活会越过越好,钱也会越挣越多。”她似一把利刃的目光刺向闵太婆,“我就非李瑞不可吗?我非要贱得挣钱给他睡女人?”
“对,我是无盐女,但那又如何?太婆,你信不信?我出钱养男人,他必定乖乖脱衣服等我。若有孩子,那孩子都得姓叶!”叶青青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气势迫人,“太婆,你信否?”
李瑞凤眸眯了眯,依旧没说什么,也没反驳什么。
看热闹的小五小嘴张大,眼睛瞪圆,心里为叶青青竖起大拇指,少夫人霸气!
闵太婆连连后退数步,险些站不住,幸亏有翠儿搀扶,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叶青青,如同看一个怪物般,“你你你……你……”一口气顶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她看着李瑞,胳膊却不住颤抖地指向叶青青,等李瑞给交代。
“太婆,娘子说得是事实,我说过,碰到娘子是我的福气,我怎么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李瑞的一句话,变向承认自己完全靠叶青青养着,根本不会去想娶二房。
闵太婆知道叶青青是李瑞花钱买的,所以对于李瑞纳翠儿为妾侍的事情势在必得,可现实竟是李瑞和叶青青的地位完全颠倒了。
“太婆,身子要紧,翠儿妹子是个好姑娘,我只会耽误了她。”李瑞的话是对闵太婆说得,但他的眸光却一直不离叶青青。
一段豪言壮语,好不过瘾之后的叶青青对上李瑞的眸光,她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
闵太婆见李瑞仍对他恭敬有加,又瞥了眼盛气凌人的叶青青,这乖巧温柔的翠儿哪里是出言惊世骇俗的叶青青的对手?纳妾一事,她只好作罢。
一老一少盎然而来,悻悻而归。
比平时更丰盛的晚饭,从开始一直安静到结束,饭照常吃、话照常说,仿佛今天下午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李瑞回房间,叶青青和小五收拾桌子。
明早白千鹤回来找叶青青要答复,可此时她心思全在那紧闭房门的屋子里的人身上。
☆、047、李瑞生气了?
吃晚饭时,叶青青有特意与李瑞有事没事的搭话,李瑞回答的言语、举止、神情和往常一样,让叶青青看不出任何异常,可越是这样,叶青青心里越不踏实,归置好桌子,叶青青偷偷地把小五叫到院子里问话。
正在叶青青迟疑该怎么开口时,她看到身前的小五双眼冒桃心,一脸的崇拜。
“少夫人,你好厉害哦,竟然刚当着少爷面说要养男人。”小五有意压低声音,相比也怕被李瑞听了去。
我……
叶青青嘴皮动了又动,但愣是一个字没憋出来,她顿感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痛不已。
她长小五四岁,可个子没比小五高多少,本想以高大形象揽着小五的肩膀对小五进行一番说教,奈何个子不争气,她只好抓住小五的肩膀,板着脸,认真道:“小五,其实你听见的,并不一定是你所想的意思,就比如今天下午我说得那些,不过是缓兵之计,让她们知难而退,免得一再打扰李瑞。你,懂的吧?”
“知难而退?”小五似懂非懂地眨巴大眼睛。
大眼瞪小眼。
叶青青收回放在小五肩膀的双手,懊恼地拍着额头,她和一个小孩子解释个什么劲儿啊?
突然,小五捂嘴嘿嘿地傻笑。
“少夫人。”小五放下手,露出白刷刷的牙齿,淘气地望了眼身后的屋子,“我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明不明白!”
叶青青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可……她该怎么解释呢?就怕越描越黑,她是看不得李瑞那双温柔清澈的眸子盛着似委屈似心痛的眸光,明明平静如湖面,偏偏杀伤力极强,如果真那样,那种超重的罪恶感会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她唯有以死证清白?或者以死谢罪?
“少夫人,用不用我们晚上换房间呀?”小五贴心提议。
“……”还敢去李瑞面前晃悠,她是显命长么?
叶青青望向窗子,隐约可见内屋里李瑞的身影,她决定明早再找李瑞,就算他真得怒不可遏,但经过一晚上的时间,起码会有所消减。
回屋睡觉,叶青青翻来覆去,很晚才彻底入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叶青青要比平时晚一个时辰才起床,她迷迷糊糊出屋,正好看到小五刚刚关门,在木门彻底关阖之前,可见一个棕褐色人影远去的背影。
叶青青往水井走,随口问了句,“刚才有人来?”
“是啊,少夫人。”无论何时的小五都精力充沛,“就是那个安城的什么掌柜。”
“哦,咕噜噜、噜噜……”正在用水简单漱口的叶青青的反应过来,噗一口,嘴里的水尽数喷了出来,她眼眸瞪大,余留的睡意猝然消失。
“刚才那个离开的人是周掌柜?”
小五点了点头,不明叶青青为何反映如此激烈。
“他不是应该来找我吗?”怎么没见着面就走了?
叶青青突然想到什么,忘了眼李瑞的屋子,道:“安掌柜和你家少爷见面过了。”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她见小五再次点头,叹了口气,也罢,她相信李瑞做事有分寸,既然他替她回绝了周掌柜,必然事出有因。
叶青青洗漱完毕,见李瑞的房间门依然紧闭,欲到厨房做早饭,以此为突破口,平复昨天下午李瑞受到的屈辱?委屈!
叶青青还没踏进厨房,在为小菜园除杂草的小五一句话无情地让她的想法化为泡影。
“少夫人,早饭已经做好了,就在锅里。”小五嘿嘿一笑,“是少爷亲自准备的,还热乎着呢。”
“粥?”
叶青青的第一反映就想到粥,她转身看向紧闭的房门,再通过窗户看了眼屋子里空空的书桌,仍不见李瑞身影,问道:“你家少爷呢?是不是周掌柜来的太早,他回去补觉了。”
小五摇头如拨浪鼓,“没有啊,少爷同周掌柜一起出去了。”
叶青青一愣,她同小五又聊了几句,问了问李瑞见周掌柜的细节,她可以确定李瑞确实回绝了周掌柜,那么李瑞出门就不会和周掌柜同行,那李瑞去哪里了呢?
直到将近午时,仍不见李瑞回来,叶青青不免有些担心,但想了想自己不也一天不在家出门做事吗?怎么换做是李瑞,就变得这般敏感了,可她仍不放心,便准备出门找找,走到离家不远碰到了打醋回来的小五。
她一问才知,小五偶碰墨府的小药童,小药童就是帮李瑞给家里传话的,李瑞中午不回家吃饭。
原来李瑞到墨府帮墨影绘画,药材种类繁多,不容马虎出错,一时半会他回不来,就顺理成章地留在墨府用午饭了,直到完成今天的五十张草药规范图。
叶青青松口气的同时,不由暗暗猜测,李瑞是在有意躲开她么?是不是昨天她很伤他的心?
可她相信以李瑞的聪明才智肯定会知道她昨天的所做所在只是为了摆平那一老一少,难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瑞并未理解她的本意?
纠结、担心、困惑、歉疚……叶青青不知如何形容她此时的内心,总之错综复杂。
叶青青吃午饭时亦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几口饭菜,便钻进了厨房一直未出来,直到临近傍晚,小五一声兴高采烈的呼唤才让她回神。
“少爷!”
“恩,少夫人呢?”
回家后李瑞第一时间问的就是叶青青。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没等小五回家,叶青青急忙忙从厨房跑出,直奔李瑞。
李瑞微微一笑,声音如清泉漫过山涧半淙泠悦耳,“娘子。”唇角微微的一个弧度,比世间任何的锦绣山河都要迷人。
这一声既温柔又熟悉的娘子,让叶青青复杂的内心只剩感动,他明明没做什么、明明没做什么,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呼唤,是千万种风情都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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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书呆子的可爱
李瑞缓缓向叶青青走来,平静之余又似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他人已经走到叶青青面前,随他步子的停留,那股他带动的柔风轻轻地和她的脸颊做接触。
叶青青突然眼睛一酸,眼圈发热,“对不起”三个字已经在嘴边。
她上下唇瓣微微开启的同时,她的手却被李瑞蓦然拉起摊平,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落在了她掌心。
叶青青低头看去,只见李瑞把一个绣有“墨”字的小布袋放在了她掌心,很强的熟悉感,她可以肯定这此钱袋里是百两的银锭。
“这……”她不解地向李瑞看去。
“娘子,这是一百两。”李瑞拉起叶青青往他的房间走,“昨晚我连夜赶了几幅画,娘子,进城时可以顺便卖了它们作家用。”
叶青青一愣,这一百两把她砸傻了一般,任由李瑞牵引进了屋子,她一手拿着钱袋,双臂弯曲于身前,李瑞把差不多十幅画卷放在了她弯曲的手臂上。
她看着李瑞直挺挺的背,他瘦瘦的小身子板竟然一种男子气概的魄力,他专注的眼神、紧抿的唇角仿佛皆以无言表达出他是男人,可以挣钱、可以养家、可以照顾娘子。
“娘子,鳕鱼的事情我已经和白兄商量过了,时间定在后天辰时末交易。”李瑞说的有板有眼,面面俱到,就连什么时候通知强子帮忙把鳕鱼运到县城、走哪条路最便捷等等的问题,他都有考虑。
“娘子,你意下如何?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再另改时间。其实我觉得鳕鱼最好不要留在自己手里过久,以免节外生枝。”
叶青青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满都是李瑞认真的神情,她木讷地点头,“好、好,都听你的。”
不管李瑞说什么,叶青青的反映都是点头,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李瑞在说些什么,可偏偏又一副丢了两魂半的模样,直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钱袋和画卷放在桌面上,她仍呆呆地盯着它们。
叶青青把银锭从钱袋取出和画卷放在一起,良久,她扑哧一笑。
“哈哈——”她越笑越收不住,笑得腮帮子发酸,更顾不得脸上的肉瘤是否吓人了。
叶青青的脑海里出现昨天她“豪言壮语”后李瑞的表情以及今天李瑞把银子和画卷交给她时的模样,两个时间段的画面不断交替,令她的笑声越发止不住。她终于明白过来李瑞根本没有在生气,也就没有他故意躲开她之说,他无非就是想证明他的能力给她看。
正如她所想,李瑞其实已经理解昨天她话语的用心,但她所说的话仍小小的刺激了李瑞,他这般拼命的挣钱、证明自己,是不是怕她真会嫌弃他?
想到这里,叶青青突然发现这个书呆子也有可爱的一面,让她每每想到他表情都会忍俊不禁,并不是嘲笑他,而是惊叹他的可爱程度。
叶青青的笑容虽然夸张,但却是她几个月里笑得最开怀的一次,最忘我的一次,可怜这笑声把院子里的小五吓得哇哇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