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鹄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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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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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便拽上他衣袖便火急火燎往前走:“你可有一个月没去书院了,只怕忘得比我还多,眼下就得给你补补。”
    “……我想起来庄主方才唤我去一趟。”
    “想溜啊?门都没有,什么事要去一趟?不如我也去好了。”
    “……”
    西江望着垂花门里越行越远的两个人,步子轻轻巧巧一侧,摇头笑叹。
    *
    次日清晨,正是昼夜交替的时辰,天还未大亮,暮色稀薄,恍恍惚惚的一片蓝色。
    山庄大门前停了一架蓝布幔子的马车,车外瞧着很是普通,里头却一应俱全,连马都是挑的上好的两匹雪驹,此刻正低头甩着蹄子,不时呼哧几下。
    因时候尚早,庄内人不多。来送行的也唯有花深里一人,她将包袱交到奚画手上,颇有几分惋惜:
    “姑娘这就走了?我还想着找你说说话儿,哪知庄主偏偏这些时日派我出门……”
    “你有空来平江找我啊。”奚画接过东西,笑吟吟道,“我倒是不忙,闲得很。”
    “真不忙?”花深里神秘兮兮地朝她眨眼睛,“都跟了我们小关,每日还能不忙?”
    “……”这话臊得她简直接不下口,只巴巴儿的抱着包袱沉默。幸好天色暗着,也看不清她脸红。
    “好了……”
    关何轻咳一声,脚步挪了挪挡在她跟前,“我们就先走了,若有什么事,你仍飞鸽传书给我。”
    花深里点点头:“成。”
    正转身要上车,背后却听到一阵朗笑。
    “大早上的,天都没亮,这会子赶着走,还是躲我们不成?”
    他回头看去,庄内花台旁,正有几人缓缓行来,那大步流星走在最前的是涉风,尽管脖子上缠了条白纱布,血还隐隐往外渗,他却是不管不理,动作上豪不在意。
    “你小子现在有媳妇儿了,也知道避嫌啊?”脚下站定,他胳膊一把环上关何脖颈,然而关何还高他几分,只得把他头压下来,打趣着悄声问。
    “听说小丫头这些天都和你住一块,可洞房了没有?”
    关何面色微窘:“……没有的事。”担心她听见,不时还得偷偷往身后瞟。
    涉风甚感失落:“啧啧,怎么能没有呢?这多好的事儿啊,天时,地利,人和,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小子真是浪费良辰好景!没得让人家姑娘失望。”
    关何涩然一笑,还不知如何言说,奚画望着涉风,手握成全在另一手掌上轻轻一打,恍然道:“你……你不是上次在城里遇到的老大叔吗?”
    “咳……”
    称呼挺新鲜,涉风松了手,装模作样地摆正姿态。
    “小四。”关何垂首小声提醒,“这位是我的长辈。”
    “哦……哦。”她忙下意识地捂了捂嘴,随即脆生生唤道,“大哥好。”
    “诶!”后者想都没想就厚颜无耻地接受了这个爱称,两眼高兴得快要开出花儿来,“我大夜北十来岁,原说你唤叔叔也是一样,不过……大哥更好,大哥更好。”
    他哈哈大笑,自顾品了少顷,才敛容对关何使眼色:
    “庄主也来了,你过去看看,怕是他有什么话交代。”
    见到花树边佯装赏景散步的叶君生,关何心里一沉,颔首点头:“好。”
    头顶闻得鹧鸪在叫,这会子天都没亮,亦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他举目在叶丛里张望了好一会,直到听见脚步声方侧过脸。
    “庄主。”
    关何头埋得很深,抱拳施了一礼。
    “嗯。”
    叶君生将手头扇子展开,似笑非笑地哼了声:“还真是会挑时候,怎么?怕我挡着不让你走么?”
    “属下不敢。”
    “你最近胆子大了,我也懒得费口舌。别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庄里上下不少你一个。”
    “属下明白。”
    他拿扇子摇了摇,忽而“唰”地合拢,只往奚画的方向瞅了一眼。
    “我说。”
    他轻轻道:
    “你就这么信她?”
    “她可是知道你的身份,这么千里迢迢找过来,不觉得奇怪么?”叶君生语气淡淡的,眼睑一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就不怕这其中有诈?”
    关何眸色微变了一瞬,但即刻恢复如初。
    “她不会。”
    “你知道她多少?”叶君生笑了起来,接着问,“她又知道你多少?这么死心塌地的把什么都交出去,若是到时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别怪庄主我没提醒过你。”
    从未考虑过这种事情,关何一时沉默不言。
    “去吧。”
    叶君生也懒得再说话,“我回去补个觉,年纪大了,折腾一会子就觉得累。”
    他仍是垂首而立,轻轻应了个是。
    走回马车前,天边已吐出鱼肚白,关何偏过头,奚画正笑着在同花深里说话,心中莫名的安宁。
    “小四,上车吧。”
    “好。”
    就着关何的手踏上车沿,她还没忘朝花深里道别。
    “路上小心点啊。”后者对她招手,“小关若是欺负你,记得告诉我,我保证叫他好看!”
    周遭一群人都笑了。
    关何起身上车,手肘将帘子一打,不自觉回眸看了一眼山庄。
    ——“你就这么信她?”
    他做了七八年的杀手,从来没信过谁。
    可一辈子若是不信点什么,似乎也太薄凉了些。
    如是一想,内心稍宽,关何将身子一低走进马车。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要好走,加上这明月山庄的马匹自是比商队的马快上许多,才行了一日半,已到了江宁府。
    眼下正遇上雨水多,每天只得闷在马车之中,好在奚画健谈,一路上倒也不觉无趣,只想着能快些回家。
    这日,奚画莫名提到关何走后发觉自己被什么人盯着,却让他想起一事来,便把许久前在山庄收到的那张神秘字条之事告诉她。
    “你说有人拿我威胁你?”
    “嗯。”他点头,“当时正好平江发生采花贼一案,起初我以为是同一人,后来擒住江明后才明白原来不是。”
    奚画不解:“你怎知道不是了?”
    “我调查过,江明此人没什么背景,武功也平平无奇,山庄之外一向有人把守,且以他的资质是解不开五行八卦阵的。”说到这里,关何拧起眉,“那人究竟会是谁呢?”
    听他这么一提,奚画也无端害怕起来:“难不成是你的仇家?”
    “不可能,我在江湖上没有仇家。”他口气甚是肯定,“山庄行事素来隐秘,即便是有人被生擒,庄主也会让其身上蛊毒立刻发作。就算知道夜北其人,也决计不知其行踪。”
    “那就奇怪了。”奚画缩在软椅上,托腮思忖,“按理说,与你有交集的,只是山庄和书院……可是书院的人,除了我谁会晓得你是夜北?……何况那时候,连我也还没弄清啊。”
    “是啊。”
    他亦是深深沉吟:“若是我在书院身份已然暴露……”
    那可就糟糕了。
    *
    马车行了三日,直到第四日傍晚,方抵达平江城,车夫是在城门口放他俩下去的,大约是不便进城,匆匆和关何道了一声就扭头走了。
    从城门到朱雀街还有些距离,正好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也该走路活动活动。
    很少离家这般久远,而今回来,奚画自是十分开心,瞧着谁都觉得亲切。一去十多天,罗青想是早在家中了,也不晓得她看了自己留的信没看。
    奚画脚步轻快,只想着快些回家,不多时遥遥看到自家院子里亮了等,她抚掌就笑:
    “我娘肯定在家了!你跟我回去,眼下指不定还能蹭一顿饭。”
    关何含笑点头,还未开口,恰在此时,前面忽听到阵阵脚步声,急促往这边而跑。
    刚入夜的街上,两旁的灯尚未点起,四下里暗蓝暗蓝的,他一抬头,街前一串提着灯笼的队伍在向此地移动。
    耳边隐隐捕捉到兵器摩擦的声音,借着灯光,似乎看到来者一身黑蓝相间的服饰。
    是捕快!
    “在前面,看到人了!”
    关何脚步一滞,心中猛然一紧。
    庄主的话一瞬间劈在脑海。
    ——“你,就不怕这其中有诈?”

☆、第66章 【梧桐秋雨】

他往后退了一步,本能的伸手扣上腰间暗藏的弯刀,手腕却蓦地被她轻轻握住。
    关何微愣一瞬,回头看她,正巧奚画也偏过身来,四目相对,她眉眼一弯,而后轻轻摇头。
    他的手就那么摁着刀柄,却半晌没将刀抽出来。
    趁着这个当儿,前面几个捕快已然走近站定脚,举灯照了照,一见是她,急忙扯着嗓子就朝身后唤道:“尚大人,人找对了没错儿!”
    声音刚落,前边就听得一人匆匆而来。
    “阿四!”
    尚远穿了身官服,长剑在手,脚步行得飞快,走到奚画跟前上下一打量,眼看人好端端的没事,先松了口气,随即又严肃厉声道:
    “你跑哪里去了?这十多年没人没影的,也不说个去处,可让你娘担心坏了!”
    “咦?”
    不想来者会是他,奚画挠挠耳根,奇道,“我不是留了书信给她么?”
    “那信能顶什么事儿!”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气得跺脚,“一句‘我将外出数日,勿念’就完了,谁知道是不是让人逼迫威胁所写,又是不是歹人特意设下的障眼法!好容易问道张伯说临走前见得你,你嘴巴倒是紧,却又不告诉他去哪儿。
    南方那么大一块儿地,叫人怎么找?”
    尚远说着便连连叹气:“我还派了人去江陵寻你跟着去的那商队,眼下人还没回来……好在你是安然无恙。”
    奚画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怎么闹这么大,哪有你说这么厉害……”
    不过是出个远门,还能设想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案件来,八成她娘就是被他给吓坏的。
    “怎么不厉害?这些天平江城都翻了个底朝天。”那前头一捕头忍不住接话,“就是江明都给拎出来打了好几顿,因怕他底子里还掖着什么帮凶,姑娘若是还不回来,改明儿咱们就得挨个挨个沿着去江陵的路找过去了!”
    “哎,多的就不说了。”尚远向对面院子一颔首,“快去见见你娘吧,这几日她担惊受怕,吃不下睡不好,也让她安安心。”
    一听完他这话,奚画心里登时内疚,正将应声,前边瞧得自家院子院门打开,罗青面色忧虑的立在门前。
    “小四啊!”
    她眼泪顷刻落下,走来拉着奚画又是哭又是笑,老泪纵横。
    “娘……”
    “你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好好儿的,出什么远门,去哪儿也不说一声!亲戚邻里全问了也没见你去,你是要气死我呢!”
    她一面说一面流泪,不过几日身子却比她还瘦。奚画看着心疼,忙抱住她一个劲儿认错道歉。
    “都怪我不好,下次再也不会了……”
    经此一事,母女两人都憔悴了许多,这么抱在一块儿,愈发显得瘦弱。
    关何看在眼里,眉头轻蹙,心中歉疚不已,不自然地垂下头。心道,若不是自己也不至于害她们二人都如此伤神……
    此情此景,难免看得人心酸感动,尚远很是感慨地抱臂瞧了一会,似乎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诶?”他戳了关何几下,十分不解,“你这家伙……怎么在这儿啊?”
    关何轻轻侧身避开,并不答话。反倒是罗青抬眼瞧见,即刻明白过来,回头就问奚画:“你哪里疯去了?又是人家小关送你回来的罢?”
    偷偷向关何瞄了一眼,奚画不置可否地笑道:“你走了,我一个人在家怪闷的,就去了一趟江宁。结果发现他正好也在,就把我架着回来了……”
    “哎,早就知道……”罗青唉声叹气,“你跟你爹一副德行,就呆不住,要出门可以同我说一声,我陪着你也好啊……瞧瞧,瞧瞧,又麻烦人家!”
    关何觉得过意不去,不由开口:
    “青姨……”
    “没事,不妨事!”罗青抹了一把眼泪,笑道,“我决计好好教训小四,不再给你添麻烦。”
    “……”实在是受之有愧,关何为难地朝奚画看去,后者挑了一边眉毛,眼神示意:不打紧,这锅我背了!
    “你们……你们俩忙了这么久,都累了吧?”罗青招呼着关何,又对尚远颔首一笑,“来、来,青姨今日多烧几个菜,权当是代小四向你们陪不是了。”
    虽说确实还没用饭,但尚远还是觉得要推辞两下。
    “这……不大好吧?太叨扰您了。”
    “哪里的话,正好我买了鸡,你们先进来,我这就去收拾!”兴许是高兴,还不等人答应,她就转身往院里走。
    “青姨,我来帮你。”尚远把袖口一挽,对底下一干人略使眼色,自己则快步上前。
    四下里天色已经大黑了,街两旁有人掌灯,昏黄的烛光淡薄的照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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