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深信不疑,辗转反侧了一夜,早上当值的时候,找了个时机,将药粉下在了莲子八宝粥里。
毕竟林浅之也曾做过皇帝,想着自己即将杀死先皇帝,姚安觉得自己真是无法淡定。
他心惊胆战地伺候林浅之漱口,又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吃下了一勺莲子八宝粥,只觉自己的嗓子眼发紧。
不知是因为体质问题,还是那毒药太毒了,居然只是一勺,就见林浅之脸色一变,歪头倒了下去。
姚安惊呼了一声:“来人。”然后特意将那碗莲子八宝粥打翻在地。
姚安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一定可以得到皇帝的赏识。
谁知道,到头来,又是一场笑话呢。
姚安死于静王中毒的当天下午,他的尸首是在静王府的一处枯井里发现的。
还有静王林浅之,他并不是即刻就毒发死去,而是被一颗莲子卡住了喉咙。万幸的是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抬起时,负责抬肩的小太监一时手滑,将他摔落在地,那颗卡住了喉咙的莲子因此而颠簸了出来。又因着裴小七到的及时,而捡回了一条命。
饶是如此,静王差点儿挂了的消息,也让代王大惊失色。
要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释怀很难,想要加重怀疑,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搞定,更何况静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恰恰就是这时,代王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光禄勋方绩乔装成了送菜的,进了代王府后就痛哭不停。
他说林浅之对不起元会帝,想当年元会帝为了这片江山,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
又说裴天舒也对不起元会帝,没有元会帝的知遇之恩,怎么可能会有后来一手遮天的忠义王。如此还满足不了裴天舒的胃口,还干出了逼迫着林浅之禅位的事情。
代王一听见“元会帝”这三个字,心里就说不出的奇怪情绪。他只当自己对大伯的感情很深,并没有太在意这种情绪,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并且是没什么表情的。
方绩恨铁不成钢地道:“难道代王也如林浅之那个胆小如鼠的一样,要眼睁睁地看着林家的江山彻底沦为他人的?”
方绩一直审视着代王的脸,直到他抬眼看了一下自己,方绩才又道:“我言尽于此,今晚我将会带着人叛出城去。代王要是有心重振林家,我誓死拥立。”
方绩觉得没有人会不对皇位动心,他叛出了洛阳,需要推出一个林姓的人来当傀儡皇帝。
眼看林浅之是不行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将宝押在代王的身上了。
他已经打听过了,代王貌似已经忘记了从前的记忆,这实在是天赐的好事情。
方绩很有信心,事实上也真如他预料的一样,代王在约定的时间里,单人单骑地和他的队伍汇聚在了一起。
方绩此次只为出城,骗开了城门,并不敢恋战,就带着一家老少还有两百家兵,向南奔命而去。
只要往南行个八百里,那里就有人接应他了。
而单人单骑的代王满心想的则是:只要再往前行个八十里……
☆、第167章
光禄勋方绩和代王骗开南城门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皇宫里。
裴天舒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方绩和谁?”
来报信的新任京兆尹裴七里道:“是,是……代王。”说实在的,他也很难接受这个事情,比他更难接受的人应该就是皇帝了。
裴天舒坐在高座之上没什么表情,下头的人全都在猜测他的心情。
反正,心情很不好那是一定的。
毕竟代王不止姓林,还是裴家的女婿。
在场的武陵七子的心情却是生气又着急,裴七里和程八骏对看了一眼之后,裴七里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请命道:“皇上,派我前去追击。”如此,或许还能有转机。
裴天舒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不用。”
这是什么意思?裴七里不明,还想再问,裴天舒又摆了摆手,示意在场的人全部退去。
然后裴天舒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殿里。
让谁看,这都是一副“我被人甩了”的倍受沉重打击的表情。
******
裴七里实在是弄不懂皇帝的心思,想了又想,不能放任代王,让他就此糊涂下去,唯一的方法那就是去找裴金玉了。
他也知道现在的裴金玉并非从前那个了,可实在是放不下和代王的几年同窗情谊,也就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于是,裴七里又将代王和方绩出城的消息告知了裴金玉。
裴金玉的反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她竟然一句话没说,就越过了他,向外跑去。
看方向还是去找皇帝的。
裴七里顿时有一种“我是大嘴巴,我闯祸了,我要被三叔批死”的无措心情。
他赶紧跟上。
谁知,前头的裴金玉一提裙摆,飞似地跑了起来。
裴七里到底没能拦下裴金玉。
裴金玉闯进了大殿,第一句话就是:“父皇,你为什么不派人去追方绩和代王?”
大殿里的裴天舒独自呆了一会儿,想想代王这次出城若是始终不肯回转,迟早也会有起兵的那天。接着就顺带想起了那年他同林青峦才起兵时的艰苦生活,寒冬腊月啃了半个月的干粮,好不容易攻下了唐城,才吃上一顿羊肉热锅。
这么想着,他就有点儿饿,正想着中午要不要吃顿羊肉热锅,他女儿就突然闯了进来。
裴天舒还来不及给出反应,他女儿的第二句话就在殿中响起:“父皇,给我一万兵马,我去追他们。”
好吧,裴天舒一下子没了想吃羊肉热锅的心情,他看着他女儿气急通红的脸道:“你去追,他若是不跟你回来,你就提着他的头回来见我?”
裴金玉咬牙道:“不管他是愿回还是不愿,我都将他带回来。是生是死,全凭父皇发落。”
裴天舒似无赖一样地道:“我就不发落,人是你要去抓的,抓住了以后该怎么办,你说的算。”
裴金玉以为她爹是在试探她,她本应该想也不想就说“代王若是不知悔改,我定斩了他”,如此这般的话语。
可是纠结了许久,她实在不想骗她爹。
说真的,她气愤,她震惊,甚至还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代王背叛。饶是如此,却并没有想过要亲手斩杀代王。
裴天舒看着他女儿变了又变的神情,叹了口气,才道:“他若是想回来,你不去追,他也会回来。他若是不想回来,你又何必去追呢!”
裴金玉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是,放走了代王,就等于是放虎归山留后患。”
裴天舒就又道:“你也说了这是后患,既然是以后的事情,如今又何苦为了此事费脑筋。何况,我觉得现在该苦恼的是代王,而不是我们。”
别说是裴七里了,连裴金玉都无法了解她爹的思维,只好说:“爹的意思是……”
“就这样吧。”裴天舒的语气之轻松,再一次震撼了裴金玉。
直到代王的身影出现在殿外,裴金玉才陡然明白,她爹不是想的简单,而是选择了相信。
有人说,信任是开启心扉的钥匙。
可很多人天生就很多疑。
裴金玉不知道失忆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自从失忆之后,她连她爹,她都做不到完全的信任。
至于代王在她心里的位置几何,那更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心绪。
不知是因为她爹对代王的完全信任,还是代王的突然回转,裴金玉总有一种很想落泪的冲动。
********
据说代王是身着一身血衣进的城门,最先发现的自然是接到报信的京兆尹裴七里。
代王本来是要穿着一身血衣直接进宫的,硬是被裴七里拉回了代王府,摁进了浴桶里。
是以,裴天舒和裴金玉看见的代王,仍如往常一样衣着得体。又因着裴七里嫌弃代王身上的血气太重,还特地给他带了只香囊。如此一来,原本是狼狈不堪的代王,摇身一变,成了香飘两里,就好像根本没有他叛出城的那回子事情。
代王一到了大殿,裴金玉想要回避,却被裴天舒制止了。
然后,她就听见她爹轻飘飘地问:“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舍不得就此出城去。”说话的代王,一双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裴金玉。
他的眼睛里饱含的情绪,或许是情深,也或许是不舍,一如既往的扰乱人心。
裴金玉别过了脸,不肯看他。
就听她爹“哦”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似乎是有点儿生气。
裴金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那厢的代王还在不怕死地挑战帝威:“我不相信你……”
还不等裴天舒开口,裴金玉呵斥了一声:“大胆。”
代王却冲她莞尔一笑,又道:“但我愿意为了我的妻子赌上性命。”
裴天舒是个男人,一听这话也只觉很动心,他下意识瞧了瞧傻乎乎愣在那里的他女儿,故意板着脸道:“谁耐烦听你说那些甜言蜜语,老子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代王心说你想听什么?想听我用了什么计,以20人斩杀了方绩的200多人?像这种事情,是绝不能炫耀的。你想听的我不想说,我想说的也不是说给你听的好嘛。
他似没有听见裴天舒的话语,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那边的裴金玉。
裴金玉只觉自打代王进宫,她就好似身在梦境里。
就是刚刚代王说的那番话语,给她带来了的冲击是无法言喻的。不是冲开了心门,而是冲破了记忆,等到那些原本已经丢失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再去回味代王的那句话,还真是百感交集。
裴金玉想起了一切,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表示着自己的感动之情,说的却是与代王根本无关的话语。
她跟她爹道:“快快给我五百兵,我要去捉朱无涯。”
那日,她一到了香山崖壁,就瞧见了朱无涯留下的标记。
她沿着标记一直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瞧见的就是已经昏迷不醒的代王。而后她闻见了一阵奇异的花香,紧接着就浑浑噩噩了。
她还记得朱无涯对着她说了好些话,可若是仔细去回忆,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的。
她有很多事情想找他问明,譬如他是怎么知道代王就是林青峦,而她就是卫妩的。
还有她和代王的转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朱无涯的心情,无法向她爹表明。
其实就算是表明了,她爹也不一定可以理解就对了。
裴金玉这厢才说完要去捉朱无涯,那边的裴天舒和代王就傻了。
太不按常规出牌了有木有。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人提起过朱无涯半句有木有。
这思维跳跃的拿绳子去拽都拽不住有木有。
还有,正常的女子被人表白了,不该是捂着脸跺脚来表示娇羞,她倒好,一点儿反应也没给有木有。
代王的心碎成了八瓣,还是裴天舒比较了解自家女儿的脑回路,傻了片刻之后,幡然醒悟道:“金玉,你可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裴金玉沉着脸,点头。
代王又傻了。哎呀,这事儿不好办啊。媳妇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起来,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对不起媳妇的地方,会不会被修理呢?
关键是能被修理还好,怕就怕找着被修理,人家都不愿意呢。
那厢的裴天舒简直欣喜若狂,连声叫完了“太好了”,就道:“五百人不够,我再给你五百。”
代王一听,赶紧道:“我打头阵。”好吧,记忆什么的那是浮云,刷存在感却是更重要的事情。
换句话说,没了记忆的代王真是一点儿都不傻哩。
然后,洛阳城里的很多人都知道了,代王才回了洛阳城,又和长公主一起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出城去。
大多数人猜测,这是给方绩收尸去的。
更多人则说,大晚上的别说这么恐怖的事情。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作死,其结果也就是早死早投胎去。
谁叫方绩的爱好那么特殊,不爱诱拐美女,偏偏喜欢诱拐皇帝的女婿呢。
差点儿被诱拐的皇帝女婿姿态放的很低,按照裴金玉的记忆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山洞。
山洞里还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就连柴堆里的灰烬都还是热的。
代王一声令下,命人四下找寻。
方圆几里,除了几个砍柴的,并无什么可疑的人。倒是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拿着斧头慢悠悠地往茂密的树林而去。
代王越想越不对劲,再让人去寻的时候,哪里还有老者的身影。
无功而返的代王,在香山崖壁之下和裴金玉汇合。
裴金玉一时气恼,使劲拍了拍代王的脑门,试图能将他的记忆给拍回来。
当然,拍是拍不回来的。不过,代王回了代王府,一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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