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舒一副“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倒霉”的戏谑表情。
代王先活动了活动僵直的身体;眼睛连一眨也不眨地说瞎话道:“岳父大人,小婿也是听见了你的声音;刚刚苏醒而已。”
他还心道,心虚是个什么玩意?自己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裴家。
反正;对着裴天舒,代王是一点儿都不心虚的,还有高傲的理由呢。至于对着裴金玉;他会不会心虚,现在不好说,还是等被揭穿那一刻再想这个问题吧。
代王活动完了身体,就开始和裴天舒说皇帝的事情。
他的意见是皇帝要真心实意地让位,裴天舒只管接好了。别管那些大臣的意见,历来大臣和皇帝的关系,就是一方强时一方弱,做个有作为的皇帝,量那些大臣也翻不出水花的。
这道理裴天舒懂啊,但他还是闹不懂皇帝的心思。世人不管男女,谁不眷念权力。这一位倒好,难道是脑袋被门挤了,才想主动让出帝位的!
代王就道:“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不让贤,我老早就想好了,只等着你一回来,就将他拉下来。”
裴天舒一听:“嗯?”
这是几个意思?苦大仇深啊!
果然,就听代王接着道:“再让他做皇帝,迟早要害死我的。”
尼玛,要不是一早觉察出了不对劲,要不是身上随时都带着裴小七做的各种防身药包,要不是意志还算坚定……后果真是不敢设想哩。
代王的这句话裴天舒倒是认同的很,这一次皇帝是想借种,下一次指不定还想借点儿什么呢!再说了,不是早就说好了,要取而代之的。如此一来,倒是比他想象的要简单许多。
裴天舒又和代王说了几句,正想问他是不是还准备继续装下去。只听外间传来了脚步声,也就是一分神的时间,裴天舒再去看代王,好嘛,又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这是不用问,就知道代王准备干啥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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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金玉叫来了楚氏,楚氏又带来了裴百威和裴雪津。
一家五口都在这里,要不是女婿躺着的话……
楚氏瞧见裴天舒的时候本来是笑着的,可一看见床上躺着的代王,她又想哭了。
楚氏握着裴天舒的手,抽泣道:“代王……金玉啊……”
她是想说她女儿好命苦的,害怕一说她女儿要伤心,忍了又忍,泪眼婆娑地去看裴天舒。
裴天舒当然可以理解她的担心,不知道代王那个破孩子是装的之前,他也有同样的担心。可,这不是他知道了嘛!
是以,裴天舒很认真地道:“莫哭,大不了咱们再找一个比代王好的女婿。”
楚氏大吃一惊,心说,他怎么可以当着女儿的面说这样的话语。
楚氏下意识去看裴金玉,却见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代王呢。
楚氏还在心里微微叹气,她是不知道她女儿在看什么,连裴天舒也没有观察的那么仔细。
方才裴金玉出去的时候,代王的掌心向上,乌黑的头发是均匀地分散在枕头两边的。如今,他的躺姿是掌心向下了不说,就连散在枕边的头发也是一边多一边少呢。还有不知是不是错觉,裴金玉只觉代王的面颊微红。
她想,裴小七的药还没有煎好,她爹才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将代王扶起,那为什么他的躺姿变了呢?
裴金玉直勾勾地盯着代王,直叫楚氏心酸,裴天舒则是好心虚。
他要是一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了代王还好,可如今……他已经沦落成了代王的帮凶。他女儿处置事情,从不分主谋还是帮凶,向来都爱一刀切。
裴天舒心想得赶紧分散他女儿的注意力,可别让他女儿看出了什么端倪。
可谁知道已经晚了呢。
“金玉。”他叫着他女儿的名字。
裴金玉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代王那里移开,凉笑着说:“爹,代王老是这样半死不活也怪难过的,不如……咱们送他一程,让他早登极乐可行!”
已经不哭了的楚氏,又被她女儿吓哭了,还一边哭,一边强烈地反对:“金玉,代王可是你的夫君,你怎么可以做出谋杀亲夫的事情……”
裴金玉眼一瞪,又道:“他半死不活的这样活一辈子,难不成就得让我守他一辈子!”
楚氏战战兢兢地表示,这样是很残忍不错,可谋杀亲夫不止残忍,简直就不是人了好嘛!
楚氏拉过了裴百威和裴雪津,试图让他们一起说服裴金玉。
裴百威和裴雪津都快急哭了,一直信誓旦旦地说代王一定会苏醒的。
可裴金玉不言不语,貌似态度很坚定。
楚氏一拉裴天舒,急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裴天舒翻了翻眼睛,心道,他说什么啊,他女儿这是明显地发现了他和代王的猫腻,发飙吓唬人呢!
这事真不好办,可是他有一绝招叫转移矛盾。
于是,裴天舒道:“我跟你们说个笑话,你们不许说给别人听,皇帝说要将皇位让给我。”
楚氏的第一反应是让他劝女儿,他说的是什么屁话。第二反应则是,神马?瞬间脑袋空白。什么他女儿要毒死女婿,还是缓缓再说,得等她先缓过了这个刺激劲。
这种事情,就算她爹再不靠谱,也不会杜撰的。裴金玉看了看她爹,又转头瞧了瞧代王,觉得这时候还是别追究代王的事情了。
她呵呵一笑道:“娘,我就说我和我爹联手一定会吓傻你的,我爹还不相信。”
楚氏眨眨眼睛道:“说要送代王一程是吓唬我的?”
裴金玉笑的更开怀了:“嗯啊。”
楚氏又道:“说皇帝让贤也是假的?”
裴天舒就“呵呵呵”,“你猜呢?”
楚氏不知道到底是丈夫惯坏了女儿,还是女儿带坏了丈夫,总之,她真是被这两人吓迷糊了。
她下意识瞪着对面的父女两人,长出了一口气,才嗔道:“讨厌。”
床上的代王也很想长出一口气,就是生怕吓坏了楚氏和他的两个小舅子。
他也心知肚明,裴金玉这是看穿了他的把戏。至于后来为什么不忙着揭穿了,只因她想让她爹当皇帝。
哎哟,反正代王伤心的次数太多,基本上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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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朝堂上,皇帝突然就公布了要将皇位让给裴天舒的决定。
众臣哗然,根本摸不着头脑,却很有默契地都以为皇上被裴天舒胁迫了。
然后,叫什么的都有。
还有人喊出了口号,要“誓死保卫林氏江山”。
当然,这口号的提议人正是肖宰相。
皇帝激动地从宝座上站起,一摆手示意众臣肃静,而后情真意切地道:“朕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胁迫,朕是心甘情愿的。朕初登大宝之时,曾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朕的子民安居乐业、家和万兴,做一个受万民敬仰的好皇帝。可朕……如今越来越力不从心,与其变成一个被世人不齿的昏君,还不如早早让贤,做一个被百姓赞扬的智者。这是朕的心里话呢!”
皇帝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刚才很多嚷嚷着忠义王是乱臣贼子的大臣选择了相信,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刚才的嚷嚷只是走走形式,演演戏而已。
才安静了没有多久的朝堂再一次哄乱起来,有人哭着说皇帝是个真正的明君,更有人已经开始向林枞飞眼。没办法,忠义王告假没来上朝,只能先从忠义王的死忠下手,先搞好了关系。
至始至终表示不相信的是肖宰相,他想了又想道:“就算皇上要让贤,也不该让给忠义王,那不是还有度乘大圣和代王嘛!”
其实连肖宰相自己都觉得他提议的这两人很悬,一个是孩子,另一个听说躺在床上就剩了一口气……
可还是得搏一搏呢!要是裴天舒当了皇帝,还能有他的好日子过?
于是,他又道:“度乘大圣虽小,可以效仿百年前刘朝的孝帝时期,封几位辅政大臣,待大圣成年,方可独立处理政事。”
皇帝平衡不好朝堂上的关系,不过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和没有主见的性格,并不是因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百年前,刘朝为什么灭亡,熟读史书的皇帝可是很清楚的。究其原因还不是因着六个辅政大臣的乱斗,最后后宫干政,导致了五王叛乱,这才祸乱了大好的江山。
皇帝才说了自己要做个智者,肖宰相就拿他当昏君哄。
皇帝表示很生气,一瞪眼睛道:“刘朝的孝帝还未长到独立处理政事的年纪,刘朝就已经灭亡了,难道肖宰相没有读过史书吗?”
特么的,一着急被皇帝打了脸。肖宰相心道,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啊,我的傻女婿。
作为一个皇帝,可以昏庸无能,可以宠信妖妃,可以凶残嗜血,但是绝不可以任性地说自己不想当皇帝。
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你让史书怎么记载,你让后宫的那些一心做着母仪天下美梦的嫔妃们怎么想你,你让支持你的世家的大臣们何去何从?
肖宰相也顾不上辩解,立马提议了另一个方案,“还有代王不是嘛!代王只是生病,又不是治不好的。”
别提代王还好,一提代王,皇帝的心理压力更大,一仰头,傲娇地采取了不理不睬的姿态。
肖宰相越是着急,皇帝就越是淡定。
就算是软弱的人,身上也长了一根“执拗筋”。
皇帝下定了决心,还执拗的以为他想将皇位传给谁,是他自己的事情,做大臣的服从就行了。
皇帝看也不看肖宰相,下了道让贤的圣旨,当朝就让太监带着往长公主府去。
没想到的是,裴天舒正义言辞地拒绝了。
不是虚伪,其实也算是虚伪,说好听点叫客气。
虽然是志在必得的东西,但也没有别人一递过来,就立马伸手接的道理。
紧接着发生的就是皇帝三请,裴天舒三辞的事情。
最后,皇帝亲自去了长公主府,关起门说的是什么,旁人也不知情。
知情者裴天舒叹了口气,好吧,人一旦发掘了真实的自己,真的是神也难敌。
用皇帝自己的话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要一想起不用二更睡觉四更起床,也不用每天坐在堂上看大臣们掐架,真是高兴的很。活来活去,看看赵王、我,还有阿錾的命运,真是想要的越少越幸福呢。”
一说起代王,皇帝的表情很不自然,要不是他,代王如今还可以简单幸福着。
皇帝先说了一句:“我对不起阿錾,”紧接着又道:“我真是无心的。三叔,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才行。”
皇帝说的这些裴天舒早有预料,可饶是他再厉害,也预料不到皇帝接下来的话语。
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得已,真是豁了出去,什么话都说,说自己的隐私一点都不嘴软,仿佛说的是别人一样。
他道:“三叔,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同肖氏成婚了这么些年,就好像是被下了诅咒,一直在为子嗣的问题为难。想我还是太子的时候,肖氏隔三差五就要找人算一算命,每逢初一十五,整日我都是……下不来床的。甚至还有一次,睡的好好的,肖氏就像是突发了神经病,一定得……那个才行。说实在的,我记忆里的男女事情,一点儿都没有诗文里的美好,那感觉就像是被人追命。后来我做了皇帝,渐渐地就……不行了。不敢叫御医,也不敢去妃嫔的寝宫里。就是不想被人发现,所以,所以才想了一个歪招。没想到阿錾他……”
裴天舒有一种想要去洗耳朵的冲动,一时觉得皇帝可气,一时又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年纪也不大,一个半大的孩子面临各种的压力,有一对不靠谱的爹娘,还有不靠谱的岳家。怎么说呢,人的命运,尤其是皇家人的命运,还真得有天时地利人和,这是缺一不可的。
看着皇帝的难过表情,裴天舒真不好意思再拿代王吓唬皇帝了。
可是,也不好说明什么,只能一直默默无语。
皇帝又道了:“三叔,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就想你对我能跟对代王一样就行。我也不要封地,我也不要官职,我也不参与政事,我也不养太多的近卫军,反正有三叔在就行。”
裴天舒听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潜在意思,那就是:三叔,你养着我,护着我,就当是为了报答我将皇位让给了你,让我舒坦一辈子可行?
裴天舒再一次默默叹气,林家的人有一个共性,就是比较黏,是属狗皮膏药的。譬如,代王黏上了他女儿。如今林浅之又黏上了他,看样子是怎么甩也甩不掉的。
三请三辞也玩过了,再玩就真不是客气而是虚伪了。
裴天舒真怕林浅之再说些什么让人受不了的话语,干脆道:“那行,可你得有心理准备,朝中将有一次大清洗。”
皇帝默然不语,他又不是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