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上午见过他。”我没好气的说。
“上午?你不是带锦素去赏牡丹吗?怎会碰到三皇兄?”重瑁奇怪的说,“三皇兄向来讨厌牡丹盛会,说那里女人太多,而且个个象苍蝇似的。”
重玥尚未册立太子妃,自然有许多人忙着把自家女儿推到他面前,说不准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呢。况且,他那样的样貌气质,就算不知其身份〃炫+………書……………网…3ǔωω。cōm〃,也有许多女孩倾慕的。
想象重玥被一群女孩包围,不耐烦又不便发作的样子,我嘿嘿笑了。
“溶弟,你笑什么?”
我轻咳一声,“没笑什么。唉,他把卫涵卿要走了。”
重瑁随口“哦”了一声,突地跳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说三皇兄、三皇兄把你新收的随从要走了?”
“嗯,怎么了?”我满心疑惑。
重瑁四处望了望,把脑袋凑过来小声说,“你不知道三皇兄那方面的癖好?”
“什么癖好?”我瞧重瑁谨慎的神情,越发不明白。
重瑁难得严肃的开口,“三皇兄有龙阳之好,东宫里住着好些个标致少年呢。虽说这是宫里秘而不宣的事,不过舅舅该知道的。舅舅没告诉你吗?”
我摇摇头。军国大事,父亲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宫里男男女女的那些乱事,父亲却是不怎么说的。
至于龙阳之好,我知道,不就是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吗?汉代皇帝多有此癖好,即便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也有同性情人呢。重玥就算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呀。
“你知道两年前,三皇兄为什么突然出宫代天巡狩吗?”
我犹豫了一下,“不是说皇上希望他四处走走,多加历练吗?”
“不是啊。当时父皇要给三皇兄选太子妃,三皇兄说什么也不肯,还对父皇说他不喜欢女人,不会亲近女人。父皇很生气,这才让他出宫的。”
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未来的皇帝,喜欢男人不要紧,但是不亲近女人,将来就不会有子嗣。重玥也太离谱,难怪皇上要大怒了。
重瑁继续压低声音说,“你那个随从,长得挺不错。三皇兄要了去,八成是想收他作男宠。”
回想重玥上下打量卫涵卿的眼神,是有些古怪,我脑中突然乱糟糟的。
甘心为奴,和以男色事人,毕竟是两回事。卫涵卿,和那些徒有美貌的少年,是不同的。若重玥真想抱他,他是屈从于权势,还是誓死反抗?
虽然他看似温顺,可我总疑心他骨子里藏着什么。
不记得怎么送重瑁出门,我满脑子都是卫涵卿。一时想,他是保护我,才得罪了重玥,我该从重玥那里救他回来。一时又想,他区区一个下人,不值得我为他大费周章。
思前想后,忽的记起重玥对我的暧昧举动,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毛。他不会对我,也有什么企图吧。
自小我就知道,重玥,是个危 3ǔωω。cōm险人物。非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正面与他为敌。对卫涵卿,我只能请他自求多福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如往常般依旧带了锦素出门,过得逍遥自在。重玥派人送了盆“千叶左紫”来,说是好花该送给懂得赏花的人,我欣然收了。
小太监安福送完牡丹,也不走,只在门口磨蹭,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令左右退下,安福告诉我,卫涵卿企图从东宫逃跑,被重玥打了一百大板。
安福说话时,满脸期待的望着我。
我说我既然赌输了,卫涵卿就是太子的人,他活得怎样,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安福吞吞吐吐的说,卫涵卿如今昏迷不醒,很可怜。
我说我累了,没兴趣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安福这才佯佯离去。
我不知道安福为何要说这些,只是突然间觉得事情很可笑。我已决定不在意了,为何还有人屡屡提醒我,我其实是在意的呢?
几天后在皇宫后苑,我遥远的看到了卫涵卿。他一身劲装,夹杂在东宫的一干侍卫中。
“臣等叩见皇上,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及多想什么,我忙和众贵胄子弟齐齐跪迎皇上的龙辇。
“平身!”皇上笑吟吟的一挥手,下辇坐定。
我的姑姑水贵妃,金钿额黄,镂凤步摇,烟罗轻纱,雍容奢华,一路随皇上款款行来,风致嫣然,容光绝丽。重玥紧随其侧。
“儿臣叩见父皇母妃。”众皇子公主也上前行礼。
我心一动。重玥,不是如往年般,站在众皇子之前,而是站在皇上身边,为什么?
照例,十四至二十岁间的诸皇子,各选了素日与自己亲厚的伙伴或侍卫,分组准备。奇怪的是,重玥动也未动,一副没打算下场比赛的样子。
“今次狩猎,玥儿做裁判。两个时辰内猎物最多的一组,朕有重赏。”皇上捋着长须,欣慰的看着儿子臣子们的矫健身姿。
我不觉一惊。从前总以为,皇子年幼,我们有希望让皇上改立太子。但今日皇上这样安排,明显表示重玥地位在众皇子之上。重玥离宫两年,皇上对他愈加偏爱了。
“八弟和水溶一组?”重玥缓缓踱步过来。
“是,三皇兄。”重瑁笑得象只讨好的小狗。
重玥貌似亲切的开口,“父皇说,各组中就数八弟这边年纪最小,不过每次都是八弟这组得第一。想来我出宫两年,倒是错过看八弟的精彩表现了。”
“其实,是溶弟的箭法好……”重瑁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
炫目明黄,尊贵典丽。飞龙腾云,贵不可言。桃花眸凝重沉稳,不怒而威。举止间风华绝代,莫可逼视。我看着重玥,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越来越有帝王之相。
重玥似有感应般,目光如电转向我。我忙做恭顺敛目状。
“八弟有水溶全力襄助,好福气呀。”华丽的男中音淡淡响起。
一抬眼,我看到桃花眸中深深的了然,不由心一颤,竟说不出话来。重玥,你早知道我想做什么,对吧。
重玥近前拉起我的右手,抚弄了指间的茧子,“这双手除了引弓射箭,平日还喜欢做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说,我却是懂的。
只手遮天?玩弄权术?在朝堂上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一手把重瑁推上太子宝座,推上帝位,再把他象傀儡一样操纵?重玥,你终究不曾认识真正的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有野心。
“水溶闲时喜欢看看书、舞舞剑,太子殿下。”我笑着回应,想抽回手,他却紧扣不放,好像要永远攥着才放心。5、遇刺
“溶哥哥,溶哥哥,”娇脆的童音越来越近,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僵局。
十五公主宝琳,年方九岁,正拎了裙角兴奋的奔过来,“溶哥哥,今天你一定要赢哦。你赢了,我有好东西送你。”
“三哥,溶哥哥和八哥最厉害,肯定会赢的,对不对……”宝琳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
重玥若无其事的松开我手,俯身宠爱的扭扭她的小鼻子,“琳儿有好东西也不送三哥,三哥要生气了。”宝琳是他唯一的同母胞妹,他对她自小就疼爱有加炫 …書∧ 網,最是亲昵不过的。
宝琳高兴的搂过重玥的脖子,在他耳边嘀咕着,神采飞扬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我。重玥也似笑非笑的看向我。
不知怎的,我被这兄妹俩看得浑身不自在。正寻思怎么脱身,就听重玥笑声朗朗,“水溶,琳儿说,你赢了,她就向父皇求恳,要你做她的驸马。”
“公主戏言,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老实说,我一向把宝琳当妹妹般喜爱。这个小不点,居然有那样的花花心思,我倒没想到。
宝琳扁了扁嘴,扑过来抱住我胳膊,“溶哥哥,我是说真的。我很快就长大,你等我几年就行了。”
“好,知道你就快长大,我等你就是。”我随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捋顺。
“溶哥哥不许赖皮,我要拉钩。”宝琳伸出晶莹如玉的一个小胖指头。我扬扬眉,如她所愿拉了几下钩。等她长大,我已归于尘土,不如现在给她多点欢乐吧。
“好耶——”宝琳扑过来,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认真说道,“溶哥哥,你答应了就不许反悔。你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她的大眼睛,还有那神态,和重玥颇有几分相似,我一阵怔忪,险些推开她。
号角声响起,狩猎比赛就要正式开始。
弓劲箭亮,骏马齐奔腾。得得蹄声,尘土飞扬。看远方山峦连绵起伏,其间缀红点翠,春意盎然,豪迈妩媚兼而有之,我精神陡然一振。
“太子殿下,比赛开始了。水溶和八殿下先行一步。”我对重玥微一拱手,纵马飞奔而去。遥遥听到身后宝琳大声喊着“溶哥哥,一定要赢”,我却不敢回头。
和往年差不多,什么野鸡、山雀、野兔的,一会儿就捕获了不少。猎物让殿后的两匹骆驼负着,大家且走且看风景。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我兴致大减,对重瑁说了一声,单人匹马望僻静处行去。
沿着羊肠小道,来到溪边。追云骥乖乖的饮水,我倚坐在树下。
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重玥、皇上、重瑁、姑姑、王家、水家、威烈军,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暖风,煦日,莺啼婉转,碧草芬芳,我舒适的感受着春的气息。
细不可闻的咯吱声,不是风吹的,我警惕的起身。依稀的,还有绵长舒缓的呼吸声。
“出来。”我辨析方位,慢慢朝右边草丛踱去。
“是我。”草丛里走出的居然是卫涵卿。
“你在这里做什么?”卫涵卿不答。
我心念电转,“你——想逃出去?”卫涵卿点点头,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害怕。
“那个……太子对你做了什么?”他想方设法要逃走,定然是重玥意图不轨吧。
“没做什么。”
“真的没有?”我打量着他,不过几天,他削瘦苍白了许多,倒越发清俊了。
卫涵卿奇怪的笑了,“少将军希望殿下对我做什么?”
“既然他没怎么你,你有什么好逃的。他不杀你,表示他挺欣赏你。做他的随身侍从,可比在我身边强多了。你当初拼命要跟我,如今怎么不愿跟他?”我满心疑惑。
卫涵卿低声道,“我看到东宫有很多……若等到太子殿下想做什么,再逃就迟了。”
他语焉不详,我也听明白了。果然,他是不肯以色事人的。
“少将军要抓我回去吗?”卫涵卿直直望着我。
我又看到他黑眸中那团火焰,跳跃而生动,忍不住笑了,“你走吧,别再涉足官场。若能走遍名山大川,娶个美娇娘,安安乐乐过日子,也是一种福气。”
是的,他走了,不会再回将军府。我宁可放他自由,也不要他在华丽笼子里做困顿的金丝雀。
意外的,卫涵卿展颜一笑,说,“谢谢。”那一刻,仿佛有什么珍贵的真实从手边滑过,而我却抓不住它。
“快走吧,希望后会无期。”我可不希望他被人捉回来。他微一颔首,转身要走。
蓦地,远处几匹马发疯似的冲了过来,后面还有人惊呼奔跑的声音。我和卫涵卿对视一眼,他迅速藏身到草丛里,我依旧站在树下。
受惊的马,毫无方向的到处乱奔。马首旌旗,赫然是重玥的标识。我一惊,忙跑过去看个究竟。
一群彪悍野猪,不知怎的,正惊慌失措的四处冲撞。随从狩猎的武士大多被惊马带走,重玥身边只余五人。
两个野猪已中箭,兀自倒地挣扎不休。而其余三个,个个直竖鬃毛,双眼血红,一边嗷嗷狂叫,一边拼命向重玥扑去。我安静站在一旁,我倒要看看重玥的实力究竟如何。
重玥神态镇定,没有骑马,频频弯弓搭箭,瞄准射出,瞬间四发四中,箭箭深入猪身。武士们纷纷使尽全力挥刀,竭力想把重伤的野猪迅速斩杀。
然而,锐利无匹的箭锋,遍地殷红的血腥,似乎更刺激那只最粗壮的野猪。它突地狂性大发,近于痴癫的跳腾到半空,袭向重玥。
它如此近距离的进攻,重玥只得飞速收弓,后退几步,抽出佩剑,疾刺其头部要害。“嗤”的一声,剑身贯穿猪头,浓稠的血液飞溅上他的衣袖。
重玥松开剑柄,自负的笑了。
我却看到,三支黝黑的箭,自密林深处,呼啸着杀向重玥。那箭,隐隐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过剧毒。
而重玥,他的视线,刚好被身前缓缓跌落的野猪躯体挡住。他周围的武士,正全神贯注奋力对付那些垂死挣扎的畜生,浑然没发现真正的危 3ǔωω。cōm险所在。
足尖一点,我不假思索的飞到他身旁。
我想伸手拉他,拉他避开那夺命的暗箭。可一个念头倏地闪过——如果重玥死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未必不是好事。想胜利,需要适当的狠心,不是吗?
史官将会记下:大唐赫庆十六年四月二十七日,太子重玥于后苑狩猎遇刺身亡,时年二十。
那么一犹豫,我硬生生的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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