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听说姑娘要接圣旨,派人送来这个,让姑娘接完旨之后一定交给传旨的人。”荷风递给汶锦一个信封,又说:“太太还说姑娘大了,她就不陪姑娘来接旨了。给传旨官好处是规矩,姑娘一定要懂,免得以后吃亏,咱不差银子。”
不用看,汶锦就是知道信封里是银票,上次是一千两,这次肯定只多不少。
碰到周氏出手大方,美死爱财如命、是钱就捞的钱王殿下了。
“太太让姑娘穿头年刚做的衣服,戴紫金南珠头面,别穿戴得太随意。”
汶锦点了点头,心里满满的感动,又吩咐丫头去道谢。
前世她没见过生母是什么模样,这一世能有周氏这样的亲娘,已是老天对她的厚爱。她要知恩图报,对周氏、对老天,她都要好好活着,活出两世的风采。
“姑娘快点吧!别让老爷等急了。”
“传旨官不是还没到吗?”汶锦梳妆更衣完毕,还在房里转悠磨蹭,“我觉得光太太给的一千两银票有点少,上次我冲撞了钱王殿下,他都没计较,我真该重谢他。我把舅舅送我的金票拿出来,一并装上,数额不高,是我的心意。”
“舅老爷给姑娘的金票可是二百两,都合两千两银子了,还数额不高?”
“钱财都是身外物,哪有能攀上钱王殿下实惠?你去外面等着。”
“是,姑娘。”荷风听说汶锦要把两百两金票送给钱王殿下,都替她心疼。
一盏茶的功夫,汶锦就出来了,冲荷风晃了晃信封,说:“弄好了,去接旨。”
汶锦主仆前脚到了前院,六皇子后脚就带随从侍卫来到海诚府上。模仿上次接旨的情况,海诚让人洒扫庭院,摆了香案,因为时间不允许,才没张灯结彩。
六皇子手里没有圣旨,看到海家如此重视,略带歉意干笑了几声。又见汶锦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他立刻笑脸开花,心里早有一千只手掏向信封了。
汶锦看到六皇子身上的衣服金光闪闪,衣饰华丽,连他本身都透出一股不正经,与他年前来传旨时郑重的装扮、严肃的表情截然不同,她就感觉不对劲。
“皇上口谕。”
折腾了半天,原来只是口谕,海诚松了一口气,口谕向来没什么大事。
“海四姑娘所画罗夫河支流图详尽谨细,想必熟读罗夫河相关记载,绘地图于脑中。现令其参与治河,任监理,一干薪俸费用由临阳王自掏腰包,钦此。”
这算什么口谕?君无戏言,汶锦给朝廷和官府做事,皇上会说她的花费薪俸由临阳王自掏腰包吗?最早说让海家接圣旨,又变成口谕,可现在这口谕八成也是假的了。六皇子拿圣旨和皇上的口谕开玩笑,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海诚也听出这口谕中的端倪,但还是领谕谢恩,又给六皇子行了礼。
六皇子不理会海诚,也不让海家众人免礼,对他们的谦恭视而不见。他仰头望天,左右手不停地互相抓挠手心,又不时扫汶锦一眼,目光里饱含贪婪。
汶锦暗哼一声,把信封递给文妈妈,又冲她使了眼色。文妈
眼色。文妈妈点了点头,站起来,满脸陪笑走向六皇子的随从,借口请他喝茶,让他把信封转给六皇子。
“免礼免礼免礼,都起来。”六皇子捏了捏信封,凭厚度,他料想里面不只一张银票。他很想马上打开看看,又怕海诚因这道口谕生疑,暂时忍住了。
海诚再次躬身行礼,“请钱王殿下到书房喝茶叙话。”
“不必了,时候不早,本王也该回去了。”
汶锦笑了笑,说:“现在巳时三刻,离用午膳还有半个时辰。有劳钱王殿下移驾书房,为小女解读口谕精髓,小女对口谕有诸多不解之处,请钱王殿下教诲。”
“教诲谈不上、谈不上。”六皇子冲汶锦挤眉弄眼,又嘻笑说:“临阳王到了罗州,非赖着本王蹭吃蹭喝,本王要去接待他,一会儿自然有人为你解读口谕。”
海诚微微皱眉,“钱王殿下,这道口谕……”
“圣旨到,罗州知府海诚及其次女海氏接旨。”
“这……”海诚满脸惊疑看着六皇子,六皇子刚传了口谕,又有圣旨到,难道六皇子的口谕有假?他身为皇子,不知道假传圣旨或圣谕都是死罪吗?
“赶紧跪下,接旨接旨,这才是圣旨,刚才本王传的是皇上的口谕,怕你们惊疑太过,是来给你们打预防的。海大人,你不用怀疑,本王来传的口谕确实是皇上所说。本王也是一片好心,也谢谢你们的好意,嘿嘿。”
汶锦和海诚都明白了,这六皇子纯粹是来坑人骗钱的。
海诚重重叹了口气,带幕僚和随从到大门口接前来传旨的人。大概一柱香的时间,来传圣旨的人就由海诚领进来了,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文士,带了两名侍卫、两个太监。这人衣饰朴素、不苟言笑,手捧圣旨,别有一番威严。
“罗州知府海诚接旨。”
“臣海诚接旨。”海诚带汶锦及幕僚下人又一次跪地行礼。
六皇子瞄了汶锦一眼,也跪下了,他紧紧抓着信封,象是怕汶锦抢走一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罗州知府海诚勤于政事、教女有方,朕心甚慰。其次女聪慧贞静,所画罗夫河三省支流图详尽谨细。现任海诚为治河巡查使,官阶不变,任其女为监理,罗州府事务由海诚自行安排妥当。钦此,谢恩。”
“臣海诚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才是圣旨呢,跟六皇子随便传的口谕内容有相似处,威仪却截然不同。
海诚接过圣旨,又和来传旨的文士见礼,“敢问大人怎么称呼?”
“海大人客气了。”文士冲海诚抱拳施礼,“在下姓卫名生,字瑞阶,现任临阳王府长史。这道圣旨本该由临阳王来传,只因他一到罗州,就感染……”
“我呸——”六皇子重重啐了卫生一口,又冷哼一声,终于找到了存在感。
六皇子软磨硬泡,非要争取来海家传旨的机会,临阳王不答应,最后派卫生来了,这令六皇子很气愤。他偷看了一眼圣旨,就快他们几步,提前来传口谕了。
卫生笑了笑,没理会六皇子,接着说:“临阳王染病,不能来传圣旨,特准下官代劳。海大人对圣旨有不解之处,尽管询问,我不能解答,也会代大人请示。”
“多谢卫大人,请大人书房喝茶叙话。”海诚给管家使了眼色,又很无奈地看了六皇子一眼,“下官正有话要请教大人,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给传旨官送红包是不成文的规矩,先前准备的给了六皇子。真正来传圣旨的人就没有了,卫生是临阳王府的人,第一次打交道,不能缺礼,只好另行准备。
“海大人客气了。”卫生跟海诚去书房,又提醒海诚叫上汶锦。
“绣儿,你也来。”海诚跟汶锦交待了几句,又满脸堆笑请六皇子同去书房。
汶锦惊讶于卫生的衣饰外表,惊讶于他的言行举止,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王府长史是武官,卫生却是文士打扮,而且举止斯文,言辞有度,倒有几分清高隐士的风范。能驾驭这样的属下,这位临阳王到底是什么人?
海诚和卫生走在前面,客气几句,说:“小女一介女流,养于深闺,让她监理冶河,抛头露面,下官恐怕有诸多不便,只是皇上任命,臣不敢……”
卫生摇手打断海诚的话,“大人有此想法未免太过狭隘,我朝圣贤皇太后和圣勇长公主不都是一介女流吗?她们提刀上沙场、下马入朝堂,气度风采有几人能比?圣贤皇太后总说巾帼不让须眉,我朝也不限制女子为国分忧解难,只是出色的女子太少。海四姑娘画出罗夫河支流草图,参与治河,也是为朝廷立功。”
“圣贤皇太后和圣勇长公主都是奇女子,小女望尘莫及,皇上加封就是对她莫大的抬爱。”海诚并不是真的反对汶锦任治河监理,只是怕人非议,才这么说。
六皇子跟在他们后面走出了一段路,干笑说:“本王突然想起还有公务工处理,就不跟海大人去书房了。海大人想知道圣旨的蕴意,问卫长史即可。”
卫生笑了笑,没说什么,给六皇子的随从使了眼色。
海诚犹豫片刻,施礼道:“钱王殿下有公务要处理,臣不便叨扰,殿下请便。”
“客气客气,两位,本王告辞。”六皇子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钱王殿下请留步。
下请留步。”汶锦冲六皇子深施一礼,又道:“殿下负责督办西南省治河事务,家父又升任河道巡查使,小女任治河监理。从职责上来说,小女和家父都是殿下的下属,我父女准备就任,殿下理应垂训。殿下说有公务要处理,难道训导我父女,与我父女沟通治河事务不是公务吗?不瞒殿下说,家母已派人到醉仙楼请最好的厨子来府里现做河鲜美味,午膳时间将近,殿下就不想尝尝?”
卫生浅笑点头,冲汶锦投去赞许的目光。熟悉六皇子的人都知道他有两大爱好,第一是敛财,第二是品尝美味佳肴,有时候,他的两大爱好也互换排序。
要想拿下六皇子,送他银子和请他吃美味一起“出击”,自是攻无不克。
“这……多不好意思,嘿嘿。”六皇子被汶锦盛情邀请,竟然有些难为情了。
卫生冲六皇子拱手道:“就凭殿下这句实话,臣就应陪你畅饮几杯。”
海诚赶紧施礼道:“臣恭请钱王殿下训导。”
“好说好说,嘿嘿,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六皇子快走几步,追上汶锦,笑着说:“姑娘才思敏捷,心细如女,又善为人处事,本王佩服。”
“小女多谢殿下赞赏,请殿下不吝训导。”
六皇子受人钱财,还有美味等着,汶锦对他这么客气,他自是高兴。虽说他把钱财美食摆在第一位,真谈起正事,倒也头头是道,毕竟他的身份摆着呢。
“训导谈不上,罗夫河支流图全是你画的,想必你也把罗夫河支流沿岸的地形地貌、风俗习惯等情况熟记于心了。官府里那些整天坐在公堂上、关在书房里的官老爷肯定不如你熟悉那些情况。你做监理,就能依照书籍上与罗夫河有关的记载监督治河要务,还可以给他们提供参考,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另外,范大人升任治河道元之后,肯定会到罗夫河沿岸的城镇乡村、山林原野走走,你理应同去。你一个女儿家,和诸多男子出行有诸多不便,临阳王和本王就向皇上提议封海大人为治河巡查使,你们父女就可以同去了。嘿嘿,你别谢我,这主要是临阳王想到的,我只是在他给皇上写折子时帮他铺纸磨墨了。”
“多谢钱王殿下。”汶锦知道他们父女最该谢的人是临阳王,可人家正主不在,她只能铭记在心,又冲卫生微笑施礼,“请大人代小女转达对临阳王的谢意。”
六皇子怪笑道:“他比我还贪财,你知道怎么谢他吧?还须我明示吗?”
“就不劳钱王殿下垂训了。”
卫生冲汶锦拱手道:“临阳王向来清正,姑娘不必客气,也无须听旁人多言。”
“他清正?或许吧!只是……”六皇子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海诚听他们这么说就明白了。他刚接到圣旨时满心疑惑,皇上让他任治河巡查使,罗州府的事务还由他自行安排。治河结束,他或许回罗州任知府,或许会高升。但在圣旨没颁下之前,他始终是罗州知府,这是皇上对他莫大的信任。
柱国公府空有勋贵之门的高帽子,声威恩宠早就不复当年。海贵妃得皇上尊敬,二皇子因身有残疾,得皇上怜爱,但他们跟他不亲近,自不会为他说话。皇上重用他,还让他身兼两职,若朝中无可靠之人关照,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时他明白了,原来是临阳王向皇上提议的。
听说临阳王杀伐决断素来爽利,而且不近人情,不看情面。他一直为自己曾经和华南省落马官员私交甚笃而忧心,怕受到牵连,被临阳王一并办了。现在看来他之前的担心很多余,临阳王不只放过了他,还请皇上对他委以重任。
“多谢钱王殿下。”海诚给六皇子深施一礼,又转向卫生,说:“还请大人替下官向临阳王道谢,临阳王刚到罗州就身染疾病,是下官照料不周。不知临阳王时间是否方便,下官想去驿站拜见他,还请大人替下官安排。”
卫生摆手说:“海大人不必客气,以后共同治河,少不了见面。不瞒海大人说,我们王爷最不喜客套往来,若臣子送礼请客,他会拒绝,还会心生厌烦。”
六皇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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