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对汶锦不理不睬,“老爷很疼三奶奶,这嫁出去的女儿真是泼出去的水吗?”
“我是苏家妇,不能凡事都依靠娘家人,有老太太常常叮嘱照看,不会有什么事,你放心好了。”汶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轻松,但她必须强颜欢笑。
得知是小孟氏在诗会评选中做了手脚,把范成白都坑了,致使她嫁给了苏宏佑,她再也没给家里写过信。她的处境如此糟糕,她的父亲程琛或许不知道,小孟氏一定知道。随她陪嫁到苏家的下人有十几个,这其中定有小孟氏的心腹。
她自幼在小孟氏身边长大,很信任这个姨母兼继母,没想到小孟氏竟然以这种手段插手她的婚姻。若小孟氏真派了人来,能不能照顾她还另当别论。
染画进来,把账本递给汶锦,跟她说了一些账目上的事,就告退了。走到门外,见汶锦正抚琴发呆,她就招手把流书叫了出去。
“什么事?”
“流书,你别太担心,也别总在三奶奶面前唠叨,让她心里难受。”染画愣了一下,又低声说:“范大人走的时候做了安排,又把我叫过去嘱咐了一遍。他让鹤生留守,就在隔壁宅子里,三奶奶有事随时找他,他就是死也会帮忙。要是三奶奶突然发作,可以找余大媳妇,余大一家受过范大人的厚恩,肯定会……”
“范大人范大人,你都忘记谁是你的主子了吧?三奶奶知道你跟伺候范大人的鹰生是表兄妹,都不亲近你了,你不知道吗?三奶奶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老太太亲自过问了找稳婆、奶娘的事,还用范大人多费闲心吗?”
染画看了流书一会儿,才说:“范大人确实为三奶奶好,他说不做夫妻,还能做兄妹。我知道你忠于三奶奶,不象沪棋和洗琴另有主子,才跟你说的。范大人陪皇上出游巡狩,中秋之后才回来,他是真的替三奶奶担心,他……”
“沪棋和洗琴另有主子,你不也是范大人的耳目吗?”流书气冲冲甩手走了。
汶锦听到流书和染画争吵,又听她们提到了范成白,不禁低声长叹。满打满算,离她的预产期还有六七天,她欣喜即将与孩子见面,又担忧自己的处境,对生产充满恐惧。娘家人指望不上,苏宏佑是孩子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叶夫人表面还过得去,苏老太太倒是真心为她好,可年长的人,未必事事周到。
此时,她希望范成白在她身边,成为她能依靠的人,可他又陪皇上出游了。
接待了叶夫人和苏老太太派来询问情况的下人,又有大夫来给她诊了脉。得知胎儿安好,她身休情况也不错,汶锦放松了,吃过午饭,就睡下了。
一觉无梦,等她醒来时,已日影西移了。
“三奶奶,你醒了?二姑娘来了,见你一直熟睡不醒,就去看叶姨娘了。”
听到程文钗来了,汶锦很纳闷,又有几分反感。程文钗是小孟氏的长女,比她小两岁,与她并不亲近。尤其听说范成白伙同程文钗在诗会上做手脚,结果连范成白也被她们母女陷害了,她对程文钗到来没半点欢喜,反而心生警惕。
“二姑娘不是在江东吗?怎么来了京城?又怎么和叶姨娘熟稔了?”
“奴婢也不知道,三奶奶醒了,奴婢去请二姑娘过来陪三奶奶解解闷。”流书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就领着程文钗来到汶锦的院子,没通禀,就进到了房里。
程文钗冲汶锦福了福,嘻嘻一笑,挥退了她的下人,又说:“流书,你也把人都带出去吧!我和姐姐都快一年不见了,想好好说说话,不想被人打扰。”
“你想跟我说什么?”汶锦见程文钗有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心中警惕。
“姐姐都知道了?”程文钗笑意吟吟询问。
“知道什么?”
“知道很多旧事呀!比如诗会的事,再比如我与叶家二公子定亲的事。”
汶锦摇头冷笑,不想多说,双手抚在琴上,摆出送客的姿态。程文钗所说了叶家二公子是叶玉柔的堂哥,难怪她要去看叶玉柔,她也快成叶家人了。
“看来姐姐还跟以前一样不爱管事,那我就跟姐姐说说吧!”
程文钗亲自关上房门,把下人都关在了门外,守在门口的也是她的下人。她在房里同汶锦说话,声音时高时低,有时听起来象是在争吵。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程文钗急慌慌拉开房门,说:“快去叫人,姐姐要生了。”
第五章 亡而新生
染画得知流书把人都带出来了,只留了汶锦和程文钗在房里,不放心,要回去看,被流书拦住了。两人正撕扯吵嚷,就听说汶锦要生了,都吓了一跳。
“我去找人。”染画要去通知范成白安排好的人,被流书紧紧拉住了。
“染画,你听我说,现在不能依靠范大人安排的人手。三奶奶有婆家、有娘家,范大人再关心三奶奶也是外人,名不正言不顺。你去给太太报信,我去给老太太报信,二姑娘会通知老爷和太太,这事就算安排稳妥了。”
“好,我去给太太报信。”染画不想跟流书拉扯,匆匆朝叶夫人的院子跑去。
拐过一条长廊,看到几个下人正在闲话,她就嚷嚷着三奶奶要生了。又找了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去给叶夫人报信,她自己则去找余大媳妇和鹤生了。
汶锦倒在地上,大汗淋漓,搂着肚子疼得撕心裂肺。房间里黑漆漆、空荡荡的,程文钗出去叫人时关上了房人,屋里连个能搀扶她的下人都没有。下坠的疼痛再次猛烈袭来,一想到程文钗刚刚说的那些话,她的疼痛好像瞬间麻木了。
苏老太太这几天不舒服,听说汶锦要生了,就派了她院子里的管事周嬷嬷带稳婆、大夫过来了。周嬷嬷带人把汶锦抬到西厢的产房,又嘱咐好稳婆,叶夫人才带人来了。苏宏佑以叶玉柔动了胎气,需要他陪伴为由,连面都没露。
染画带余大媳妇匆匆走来,到院门口,就被程文钗带人拦住了,说什么也不让进。看到流书在垂花门外溜达,染画更担心汶锦,又高声斥责流书。
“叫嚷什么?你们陪嫁到锦乡侯府,连我们家的规矩都忘了吗?”
染画赶紧回头,看到小孟氏和苏宏佑走来,心不由一沉。小孟氏是汶锦的继母兼姨母,平日也是温和慈爱的人,得知范成白对小孟氏颇有微词,她不由警惕。
小孟氏是娘家人,此时天又黑了,她本不该这时候过来,尤其她只带了两个婆子悄悄来了。苏宏佑目光躲躲闪闪,不象是在自己家里,倒象是来做贼。
这不得不令染画心中警钟鸣响,毕竟她是下人,主子的事她不敢多管。
看到小孟氏和苏宏佑进了院子,程文钗还带人守在外面,染画交待了余大媳妇几句,就去找鹤生了。她刚走上小路,程文钗就示意两个婆子跟上了她。
半轮皎月在云层间悄然移动,摆脱云彩遮蔽,洒下洁白的月光。
抬到产房之后,又折腾了两个时辰,汶锦才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周嬷嬷陪笑对叶夫人说:“老太太说孩子生下来抱过去让她看看。”
叶夫人听到周嬷嬷的话,沉下了脸,“去吧!早点回来。”
苏宏佑走进院子,拦住抱着孩子的稳婆和周嬷嬷,没问汶锦的情况,也没看孩子,沉脸道:“都交子时了,老太太肯定睡下了,你们还带孩子去打扰她,真不长心。先把孩子放回屋里,明天再抱去给老太太看,周嬷嬷先带人回去吧!”
周嬷嬷见苏宏佑脸色不好,知道他气闷,就让稳婆安顿了孩子,带人告退了。
“佑儿,你怎么才过来?柔儿好些了吗?”
苏宏佑挽住叶夫人的手臂,说:“柔儿好了,母亲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孩子。”
叶夫人等到这时候,早已乏了,嘱咐了苏宏佑几句,就回去休息了。
流书见叶夫人走了,上前对苏宏佑说:“三爷,奴婢想去看看三奶奶。”
“你们奶奶睡了,生孩子很费力气,她一定累坏了,等你生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了。”苏宏佑想在流书脸上捏一把,被流书挡开,才一本正经说:“对了,你去瞧瞧老太太睡了没有,要是还没睡,就请她给哥儿取个乳名,快去快回。”
“现在……”
“就是现在,你要是再磨蹭,信不信爷今晚就破了你的处儿。”
流书见苏宏佑色迷迷冲她扑来,赶紧跑开了,先躲开这个色胚要紧。
汶锦睡得昏昏沉沉,感觉嘴唇干裂,正想叫丫头进来,就听到开门声。她用力睁开眼睛,看到进来的人是小孟氏,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上嗓,眼睛也睁大了。
“你醒了?醒了也好,就不用我喂你药了,自己吃吧!我亲自给你煎的,可是大补药。”小孟氏冲门口招了招手,就有婆子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递到她手中。
“不要……”
小孟氏端着药靠近床榻,笑脸依旧温和亲切,“不要什么?不想吃药吗?”
汶锦拼命摇头,嗓音嘶哑,低喊:“流书,流书快来,我要找流书。”
“流书对你很忠心,但你别忘了流书是家生子,你想她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小孟氏搅动药汁,轻声问:“锦儿,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
“母亲、母亲,我想看孩子,你也是为人母的,你让我看看孩子。”汶锦全身轻颤,连牙齿都在哆嗦,她生完孩子还不到半个时辰,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孟氏若要害她,肯定已做足了准备,她呼救反抗都无济于事。如今,她只有示弱,哀求小孟氏体谅她初为人母,让她见孩子一面。只要孩子安好,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尽人力、听天命,因为她现在别无选择。
“你知道你生母是怎么死的吗?她死于产后血崩,她临死前也想见你一面,结果没见上。锦儿,你是听话的孩子,快喝药,要不就凉了,别等我灌你。”
“为什么?”汶锦瞪大眼睛看着小孟氏,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你怀疑我对你的慈母之心,都是范成白,自己没安好心,还……”
“你跟她废什么话?”苏宏佑撞进来,狠狠瞪了汶锦一眼,呵斥道:“你使诡计把这个女人嫁给我,耽误了我娶柔儿为原配发妻,只能委屈柔儿做继室。现在机会难得,你还不赶紧动手,为我清除障碍,还要跟她生离死别吗?”
“她想见见孩子。”
苏宏佑冷哼一声,大步进到里间,抓着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出来,冲汶锦晃了晃,邪笑道:“我答应过柔儿,只要她生的孩子才能为嫡为长,你生的不配。”
说完,苏宏佑高高举起襁褓中的孩子,重重摔到地上。孩子一声尖细的哭泣之后,就没了声息,苏宏佑又一脚把刚出生的孩子踢到了水盆里,就出去了。
“啊——”汶锦一声尖叫,拼尽全力,要扑向孩子,被小孟氏一把抓住了。
“看看我给你挑的丈夫是不是够狠毒、够混账?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跟你相配,嫁给这样的男人你是不是觉得生不如死?”小孟氏紧紧揪住汶锦的头发,咬牙道:“你跟你娘一样整天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其实你们都很下贱。她一个卑微的庶女竟成了原配,我一个尊贵的嫡女费尽心思也是继室,我恨毒了你们。”
“呵呵呵呵……”汶锦的笑声凄惨微弱,却饱含了无尽的怨毒。
“去死吧!去见你娘吧!你给我喝,喝了乖乖去死。”
孩子被摔死了,她唯一的希望粉碎了,她连一丝求生的欲望也没了,也不想再反抗。小孟氏狠狠捏住她的下颌,把药灌进她的嘴里,她倒在床上,等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腹内一阵绞痛,腥热的鲜血从下体喷流而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她吸出了身体,又有一阵风刮来,把她吹出苏家,她开始漫无目的飘荡。
她就这样飘过黑天白日,飘过原野山河,好像永远都不会驻足停留。
“四姑娘落水了,海知州家的嫡小姐落水了,快救人呢。”
汶锦正在飘移,听到喊声,她想看一眼,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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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声明:我已为人母,书中不死小孩子,欲生后事,后面自有分解
第六章 肌肤之亲
如轻烟薄雾一般的汶锦进入了已沉到水底的身体,成了海知州家的嫡小姐。
那一刻,她感觉到身体沉重且疼痛,心里涌起莫名的冲动。
痛,证明她活着,她又活了。她想呐喊、想欢呼、想飘泪。
身体被坚实有力的手臂抱着浮出水面,贴紧那人的胸膛,感觉到他湿湿的温度。汶锦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