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保宁堂二部,苏锦业才知道昨儿夜里苏锦艺家出了大事,苏锦艺和袁师师分别以包庇罪和谋杀罪被官府羁押,他回去的时候,阿福迎上来就说了这件事,问他要不要去听审。
想那苏锦艺也委实不是个东西,今日算是他罪有应得,苏锦业摇摇头,却问道:“她们怎么被抓的?”
“还不是我们三奶奶聪明,弄了一出戏,造了一副丽姑娘回来复仇的假象,把袁姨娘吓的屁股尿流,一下全招了,大爷你说三奶奶可真是女中的诸葛亮,这样的主意也只有她想得到了。”
苏锦业面上闪过一丝微微的不自然,随后笑道:“她是很聪明的,忙去吧。”
“恩!”
看着外头街巷上人来人往,苏锦业眉心微紧着,陷入了一片沉思。
*
衙门,公堂之上,袁师师同苏锦艺贵在下方,均垂着脑袋,不敢抬头见人。
惊堂木响起,府衙老爷威严喝一声:“堂下何人。”
“民妇苏袁师师。”
“草民苏锦艺。”
“所犯何罪,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哭。”
外头围观之人众多,对着苏锦艺和袁师师的脊梁骨刺刺戳戳,许绣忆站在人堆里,冷眼看着这双男女,报应总归会来,迟早的问题而已。
那袁师师心里清楚着她是再也抵赖不过,将一切一力承下,努力为苏锦艺开脱:“一切我夫君都不知道,都是我一人所为,大人明察,那是我夫君的女儿,若是他知道了是我做的早早已经把我送官办了,就算不如此他也会把我赶出家门,大人,一切都是我做的,和我夫君无关。”
她倒是有情有义,可那苏锦艺却不然了。
“大人,我问心无愧,我真不知道我女儿是被她害死的,我如果知道,我就活活的打死她替我女儿偿命。”
看他说的那样义愤填膺,也不知道所言真假,许绣忆其实愿意相信三分,因为苏锦艺虽然不待见苏蒋氏,但是对几个孩子还是很好的,苏柔英死的时候,苏锦艺也是痛不欲生,而且苏雪英送屋子里奄奄一息抱出来的时候,苏锦艺看袁师师的目光也是有几分恨意。
或许这件事袁师师也是瞒着苏锦艺,只把责任推到了苏阳明身上,苏锦艺爱子心切,才会制造假象刻意维护。
苏锦艺应该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孩子是袁师师害死的,只以为是苏阳明做的。
所以现在,面对袁师师努力给他开脱,他才可以享受的如此心安理得,甚至眼神看着袁师师,满是恨意,许绣忆是了解苏锦艺的,那恨意不假。
许绣忆原本算着让两人都承受牢狱之灾,没想到袁师师这个刁蛮无理庸俗的女人在感情上倒是十分的真心和深情,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过,也或许她是怕她那儿子没人带落到许绣忆手里,所以才想洗白苏锦艺。
无论如何,如今她把罪责一人抗下,另外再无证人,所以这案子判决下起来就牵连不上苏锦艺了。
招了供,画了押,袁师师心思歹毒草菅人命被当堂判决了处斩令,秋后执行,而苏锦艺则是无罪当堂释放,许绣忆永远不会忘记苏锦艺从衙门里出来迎面撞上她时候那双怨毒的眼睛。
不过她回应给他的可不是胆寒心惊,而是一脸的冷漠嘲讽。
她转身而去,苏锦艺几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银玉护主上前道:“你要干嘛?”
许绣忆却拂开银玉,眼底一片戏谑的看着苏锦艺:“你恨我是吗?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压根就不屑。”
“许绣忆。”
苏锦艺咬牙切齿。
许绣忆笑意更为讽刺:“你有资格这样喊我吗?看清楚这是什么,从今儿开始,我就是你最大的债主。”
那是一对借条,许绣忆将苏锦艺所有外债借条都过到了她手里,她如今是彻彻底底的将苏锦艺的骄傲,自尊,不可一世践踏在脚底下。
苏锦艺脸色阴沉的看着那堆借条,已被折磨的支离破碎的他,唯独剩下的尊严,不允许他向许绣忆低头:“你给我等着,我砸锅卖铁我立马把钱还给你。”
说完,他甩袖而去,背影萧条落魄。
他原本也算拥有颇多,虽然不过是个庶子,不过却夫妻两个一个在外头奔走,一个在家里头八面玲珑讨好老太太和几个兄弟,也算是过的顺风顺水。
三个孩子,承欢膝下,其乐融融,可如今……
与其说他恨,不如说他如今更多的是后悔。
后悔和紫宸好上,害死了宝贝的三女儿。
后悔和袁师师好上,害死了他心爱的大女儿,又差点害死了他疼惜的二女儿。
他怎能想到,当日温柔贤惠,善良美丽的女子,如今会变得如此怨毒可怕,当他听到袁师师亲口承认苏丽英落水一切都是她策划的时候,天晓得他有多想亲手掐死她。
为何生活会过的如此一团糟,发妻背弃,子女丧命,家破人亡,穷困潦倒……
他苏锦艺的人生,为何会落到这等境地。
往昔繁华,一一在眼前重现,他忙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只觉得人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甚至听见有人说丽英之死是他所谓,袁师师情深于他才一力承担,他心痛如割,却无从解释。
一路浑浑噩噩,如今若是有的选择,他宁愿一切从未发生过,一切都回归到原点,他的孩子还在,他的家还在,他虽然不满现状却还是每日活的风生水起幸福美满。
可是,时光不能倒退,逝去的再也不会回来,他还有什么,如今除了自己,他什么都没剩下了。
他了不起的尊严,他不甘心做一个庶子的野心,在今日,都化作了烟尘,散尽。
——题外话——
心情不好,头疼欲裂,只更2000,明儿继续。
第130章 进宫
他苏锦艺的人生,为何会落到这等境地。
待得回到家中,看到昔日也算得上热闹的家如今冷情只剩下风吹树叶晃动的声音,苏锦艺颓然的坐在房间里,只觉得连喘息都是累的。
他好累,争斗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好累。
有人推门进来,他惊了一跳,抬眼却发现是苏蒋氏的。
他站起身来,和苏蒋氏对面而站,不知要说什么,太多的对不起,太多的后悔,他无从开口。
苏蒋氏走过来,在他边上落了座,眼神十分平和的看着他,问道:“你还想回到过去吗?”
“过去?”
“回到没有袁师师的时候,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我,我们三个孩子。”
“我还回得去吗?”他垂下头,脑袋埋在鼓掌之中,痛苦道。
苏蒋氏过来,轻轻抱住了他:“哎,锦艺,我这一生算是被你毁了。”
“我……”
“锦艺,柔英死了,丽英也死了,雪英差点也死了,为什么你不去死呢?”
“我……”
苏蒋氏的声音,忽然变得有几分狰狞,苏锦艺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着,那冰冷的东西,尖锐的一寸寸从他后脖子刺入,他尖叫一声--醒了。
原来是梦,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可是这个梦太真实,即便是醒来他依旧是心有余悸,总局的紫宸,苏柔英,苏丽英在他身边萦绕,喊着为什么她们都死了,他不去死。
他站起来,脸色有些惨白,不敢在待在屋子里,将屋子的房产地契找出来,又收拾了一些衣裳裤子,匆匆出门而去。
这个家,他是再也不敢住了,不管是不是真的闹鬼,对他而言,那个家都是一个“鬼宅”,死气沉沉,没有人气儿,那让他惶恐,担心,惧怕,甚至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绝望和压抑。
他找了客栈投宿,还托了掌柜的打听谁家要购置豪宅,许绣忆的钱,他一定会还,他自幼心高气傲,那是他唯一还剩下的一点尊严了。
*
苏锦艺住了客栈,这是四姐儿告诉她的,问四姐儿怎么会和她说得上话,只因她府上闹鬼丫鬟婆子跑了一圈儿,所以她张榜招人,四姐儿是自己上门来的,许绣忆心里也挺喜欢她,就留下了放在身边。
而苏雅兰那里,新来的两个小丫鬟也给送了过去,苏雅兰最近身子不大好,许绣忆去看过一回,苏雅兰气色不佳,不过还是有点儿精神气,还和许绣忆一起去牡丹绣庄走了一圈。
大约是绣庄太忙了,苏雅兰又太过上心绣庄的事情,所以身子有些吃不消。
苏雅兰身体保养,苏锦源苏锦郁又去的给苏家老太太祈福了,这一走就要一月,如今许绣忆是四处奔波,既要操心保宁堂的事儿,又要顾着牡丹绣庄的生意,还有那苏家银行那,她虽然交给了王允,可是却也时时要过去看看。
她严重意识到,她需要更多的人手。
四姐儿这批奴婢招进来后,她有意先办一个女子学堂,不过这在这个社会是不被允许的,甚至是被嘲笑的,这里信封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过一辈子才是一个女人该守的本分。
许绣忆也就是起了个念头,不过对四姐儿和银玉,却是有意栽培,开始教两人看账本。
银玉有点墨水,又跟着许绣忆很久了,学的极快,四姐儿欠缺点,可是却很谦虚,愿意学。
眼瞧着这时日也过去半来月了,落了几场秋雨,这天就开始寒了,许绣忆的肚皮也见长了,苏锦源的归期就在眼前,而苏家再也没闹过鬼,一切似乎回归了原点,只是那苏家老太太始终不敢回家,在庵堂里倒是扎营安寨了。
庵堂也不会赶人,苏家大把大把的香火钱供着呢,苏家老太太就是个摇钱树儿,许绣忆同苏雅兰去看过苏家老太太,老太太的意思是不回家了,余生就在庵堂青灯古佛,苏雅兰劝了半晌,许绣忆倒是没说什么。
她无所谓苏家老太太在哪里,原本也没太多的感情,再说有过几次的嫌隙,她倒是宁可这一整个苏家就她一人住,住到她和安承少赌约结束的那天再还给人家和安承少走了。
不过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月,她忽然觉得,等待真的是个漫长的过程。
这一日的下午,又下了雨,缠缠绵绵的雨丝带着秋凉,许绣忆坐在窗口,四姐儿和银玉在学账本,两人互相交流滴滴咕咕的也没吵到她,她看的出神,直到银玉拿了账本过来请教。
“奶奶,这里奴婢不懂。”
许绣忆看了一眼,细心讲解了一番,看银玉没懂又讲解了一番,银玉总算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奶奶你饿吗?奴婢给你去弄点吃的。”
“不用,我不饿,你继续去看吧。”
银玉点点头,走了又回来,笑嘻嘻道:“三爷信上说明天傍晚的马车到家,奶奶要不要穿那身新衣裳,去年秋天做的没穿的,奶奶你自己很喜欢,奴婢给你去找出来。”
许绣忆又摇摇头:“不用。”
看她兴致寥寥的模样,似乎对她家三爷要回来了也没什么太多的欢喜,银玉就是闹不明白她了,不过她家奶奶的心思素来与众不同,或许平静之中想念却已经泛滥成灾了吧。
是的,许绣忆的想念泛滥了,却不是对苏锦源,而是对安承少。
早前从苏锦业口中得知了吕青被刺伤,她心急火燎的去找了安承少,结果安承少只是告诉他他要回关外一趟,旁的什么也没多说。
安承少是十五天前的,这十五日来,许绣忆几乎每天都在思念他,尤其是摸着肚子的时候,想到这里头住着安承少的孩子,对他的思念更是泛滥。
如今看着窗外的雨,她总在想安承少那有没有下雨,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会不会哪一天的晚上忽然出现在她的窗口,笑容温润如玉,喊她一句“绣儿!”
她想的出神,偏生的银玉那丫头又来了。
“奶奶,晴姑娘给你绣了几个荷包,你看到了吗?”
许绣忆几次被打断思绪,索性转过了身来:“看到了。”
“奶奶下午要出去吗?”
“是要去一趟的,牡丹绣庄和宫里头那批货,我要亲自去送才放心,这好歹是第一单子和宫里头正式的买卖。”
“二姑奶奶去吗?”
“不去。”
苏雅兰是被宫里头赶出来的,从资格到脸面上,她也不好意思进宫,甚至牡丹绣庄在外人看来都是写在许绣忆名下的。
既然许绣忆也是抽成的,有些事情她自然也要上心,进宫去,顺带苏雅兰也有一些东西让她送去给苏雅彩送两匹缎子和一些银钱去。
归根究底,苏雅彩原先也是风光一时,全是因为苏雅兰的连累所以才从妃主子被贬谪到了贵人小主,要不是皇后护着保不齐这会儿在冷宫或者哪个司待着做苦力呢。
苏雅兰对苏雅彩无疑是心存愧疚的,所以这次要往宫里头送货,早早的送了一千两碎银过来,让许绣忆一并带进宫去给苏雅彩,说是让苏雅彩自己上下打点打点。
苏雅彩有东西要送,那陆羽儿也凑热闹,非的说和苏雅彩这个大姑子虽然未曾谋面但是也心里记挂着,让许绣忆带了两个玛瑙镯子和一串珍珠项链,出手倒是大方。
这谁也送礼,许绣忆不好不送,也准备了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这次与其说是去宫里头送货,倒不如说是去看这位贵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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