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扫兴地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无趣!这约莫是开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再不好好看看便要再等一年才有得看了呢。哎……只是这窗外的景致不够好,若是能有医树红梅,抑或一丛翠竹,那这白白的雪花落上去定是美极了~”
胤禛方才晚膳用得少,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子清香味道,顿时觉得腹中饥饿。他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妍华的那声叹息,轻轻扬了扬嘴角:“这还不简单,赶明儿我便让魏长安移植几颗梅树来,再在那墙角种上一丛竹子,以后再下雪你便不用这般遗憾了。”
盈袖行过礼后便将他斗篷上的雪拍掉了挂在一旁,又找了一个小手炉过来与他捂手。
胤禛闻着屋子里的香甜味道问了一声:“在吃什么东西?竟是这般香?”
妍华轻笑了一声,走过来牵住胤禛的手一起坐到了床边,又捏了一块梅花糕送到他嘴边:“贝勒爷可是没用膳?既是来了,便一起赏赏雪吧!”
胤禛笑着顺应她的意思坐在了她旁边,瞟到她翻开的诗集,随口问了一句:“读到哪里了?”
妍华循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见是在问读书的事儿,便将方才读会的诗又吟诵了一遍,临末的时候添了一句:“哎,这会儿子要是能咄上两口小酒,那就美了。”
胤禛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轻喷了一句:“到时你美了,别人就不美了。”
妍华脸上一红,没再试图说喝小酒的事儿了。
胤禛坐下一会儿,这才突然闻到屋子里还有一股清新的香味,闻着有些提神,有些奇道:“这是什么味道,闻着倒是有些像橘子的香气。”
妍华轻笑了一声,拿起搁在火炉上的铁钳拨了拨里面的炭火:“喏,确实是橘子皮呢,方才闻着香,便顺手扔进去了。贝勒爷倒是厉害,这样也能闻出来。”
胤禛轻笑了一声,脑子里突然觉着哪里不对劲儿,闪过一抹疑惑。
妍华见放在火炉旁的桂花糕已经吃完,便又让盈袖端了一小盘上来,又让灵犀泡了一壶红茶来。待做完这些时,胤禛犹自看着外面渐渐止了雪的夜色发愣。
妍华见他眉头微拧,便知他是在想心事:“怎么了?又有烦心事了吗?总有烦不完的事情,贝勒爷便放轻松些,说不定好好睡上一觉,明儿便都想通了呢。”
胤禛握住她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他道方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原来是突然想起在武氏屋子里闻的熏香来。这下细细想来,竟是觉得那熏香有问题。他素来不是一个贪恋床笫之欢的人儿,这几日每每到了入夜时分,便十分挂念武氏的身子,本以为只是寻常小事,眼下闻了些橘子香气,突然就觉得那熏香不对劲儿。
平常的熏香,闻了自是提神醒脑,可武氏屋子里的熏香,他闻久了心里竟是会产生旖旎的情思。虽然不是那般明显,可是眼下细细想来他才发觉,心中的那种悸动并非情之所至而产生。
他冷冷地咬了咬牙,瞥到妍华纯真的笑脸时,心里的冰寒渐渐融化开来。
胤禛摸了摸她的脸,打趣了一声:“这几日倒是瘦了些,胃口不好?”
妍华面色一红,撅着嘴反握住他的手娇嗔道:“瘦一些了不是好看一点吗?”
胤禛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还是肉一点好。”
妍华的嘴角抽搐了下,腹诽道:那你之前还总是嫌弃我长胖了,说你都要抱不动我了。眼下我瘦下来了,你倒是又说我胖一点好。
“贝勒爷,你太难伺候了。”她偷笑着别开了眼,故意撇开他的手假装生了气。
胤禛却并没有如她预期一般,贴过来哄她,而是轻声嗤笑道:“你若是不想伺候,那我便找别人伺候去吧。”说着还真的要站起身来,做出要走的样子!
妍华傻眼,下意识地就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袖,呆呆地仰头望着:“真的要走吗?我……不过是说着玩儿的。”
胤禛冷冷地垂眸睨着她:“我若没听错,方才是你说的,我太难伺候了?嗯?”
“你听错了!”妍华瞪大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的煞有其事一般。
“我听错了?”胤禛挑眉,好笑地扬起嘴角。
“嗯!贝勒爷定是听错了,方才我说的是,奴婢太喜欢伺候贝勒爷了!”妍华的脸颊上悄悄染了两朵红霞,不慌不乱地编着瞎话。
胤禛倒是也很配合,若有所思地扬眼冥思了一会儿:“嗯,也许真是我听错了。”说着便又坐了下去,抿着嘴直笑。
窗外雪已停,挂在外面的两盏灯笼上也已积了雪,被烛火一烘,渐渐融化,顺着纱绢灯笼流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为这寂静的黑夜奏出一支清淡的曲子……
惜云第二日跟紫烟讨要熏香的时候,紫烟很是戒备地看了她好几眼:“格格尚且不够用,怎得还能给你呢?”
惜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咱们宋格格能看上这熏香,你该觉着荣幸才是,哼!又不是什么宝贝,真当人家稀罕!”
紫烟看着她婀娜扭动的背影,不屑地轻啐了一口,转身回了屋子将剩下的熏香又重新藏到了另一处地方。
这熏香得之不易,是她有一次出府置办年货时,听了一个江湖术士的话买下的。只因那术士的话句句有理,猜测的事情一猜一个准儿!实在叫她叹服,所以她将身上的大半银子都买了熏香,回来便跟献宝一般献给了武氏。
武氏本是将信将疑,不明白那熏香怎得可以锁住一个男子的身心。只是这几日试用了一下,觉着这香味不但好闻,而且确实能挽住胤禛,引得他夜夜流连于此,心里便越加欢喜起来。于是她便让紫烟拿了一张银票又出府去买,只是那江湖术士早已不知所踪。
这也是为何紫烟会那般宝贝剩下来的熏香,只因用一点少一点,再也买不到了。
“怎么,她没给?”宋氏看到惜云两手空空的回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惜云讪讪地撇了两下嘴:“紫烟宝贝得紧呢,还说是武格格自个儿都不够用,所以不能给。哼!还真当是什么好东西了呢!格格若是需要,奴婢今儿就出去给格格买上好的熏香回来,定是比她们的强……”
“不用了,我只想要她屋子里用的那种,你另外想想办法要些回来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府
“木槿屋子里可是都收拾妥当了?褥子都换成新的了吗?将我屋子里那两盆水仙花搬去……”福晋今日醒得早,因为胤禛昨儿夜里便跟她说过,今日会将木槿接回府里。
头一回离了木槿这么久,这些日子以来,乌拉那拉氏心里一直牵挂得紧,总担心她会缺胳膊断腿。
待木槿回府,乌拉那拉氏仔细一看,见她手上和脸上一点儿伤疤也没有,这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我生怕你伤得太重,连路都难走,已是叫她们连软椅都备下了。如此甚好,好好儿的就好……”
木槿看到福晋脸上真挚的关心,鼻子一酸,行了个礼,却旋即被她搀住了:“这是做什么?一回来便这样生分!以后出去抓药那些小事儿,都不得再自己动手了!”
福晋拉着她的手回了祥和殿,一路都如同长姊一般关切地叮嘱着,木槿心里万分复杂,经不住感动润湿了眼睛,时不时地偷偷抹一下眼泪。福晋只当她是心里委屈,回府之后心中激动才会如此,断然没有想到她曾经遭受过那般大的伤害,是以并未察觉到她眼底的黯然。
侧福晋过来祥和殿看望弘昀,见到乌拉那拉氏像是迎接贵客一般将木槿接回了祥和殿,嗤笑着白了她们的背影一眼:“不过是个丫鬟,竟是当个宝一样,小家子相,哼!”
“额娘,小家子相是什么意思?”弘昀本在认真写字,听到李氏这般嘀咕,便转过头来好奇地看了看。
“小家子相?哼哼,昀儿看好了,小家子相指的便是你那位假额娘。”李氏抬手指了指乌拉那拉氏的背影,诡异地笑了起来。
弘昀不解,疑惑地看向李氏:“额娘,福晋也是真额娘,怎会是假额娘?长得像福晋额娘那般好看就是叫小家子相吗?那昀儿觉得额娘比福晋额娘还要小家子相……”
弘昀稚声稚气地眨着无辜的眼神,看着李氏说了一通。他只道自己在夸自己额娘好看,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听在她们大人耳中竟是无比的讽刺。
李氏当即就变了脸色,不悦地瞪了巧翠一眼:“你是怎么照顾昀儿的!”说着便伸手在巧翠身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得巧翠连连求饶却也不敢辩解。
赵嬷嬷老远地拿着一根小竹枝条走了进来,弘昀看到一看到她来,忙惊得又赶紧低下头去认真写字,嘴里还不住地小声提醒着李氏:“额娘!赵嬷嬷来了,快安静一点儿!不然嬷嬷要生气的!”
李氏看到弘昀吓成那般样子,再抬眼看到赵嬷嬷横眉冷眼的一脸凶相,心里便了然了。她睨了一眼赵嬷嬷手里的竹枝条儿,不悦地说道:“昀儿如今是贝勒爷的长子,若是与昀儿为难便是对贝勒爷不敬!嬷嬷拿着这个是要做什么?还要打昀儿不成?”说罢便一幅护犊的模样挡在了弘昀的身前。
赵嬷嬷一愣,板着脸扫了李氏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侧福晋误会了,老奴是折了这根竹条儿留给先生用的。先生昨儿教小主子算术,小主子不会,先生便让准备几根小木棍儿方便给小主子教学。”
李氏一愣,略显尴尬地看了一眼巧翠,巧翠偷偷点头,她又低下头去看着弘昀:“昀儿还小,不会算术本属寻常,何故这般为难他,哼!看他近来都瘦成什么模样了,定是你们逼得太紧了!以后慢慢教便是,这样子难为他是做什么!”
赵嬷嬷板着脸将手里的竹条掰成一根根小木棍儿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而后冷眼看了一眼李氏,不卑不亢用她那粗厚的嗓音说道:“侧福晋岂可这般宠溺小主子,小主子如今也六岁了,不小了!贝勒爷在这个年纪已是能吟诗作对了!”
李氏被这话噎住,青着脸半天没吭声,只盯着赵嬷嬷忙碌的身影气得牙痒痒,最后冷哼了一声:“贝勒爷天资聪颖,昀儿断是比不得贝勒爷了!”
“先天比不得,后天才要更加努力才是!还请侧福晋莫要一味儿地宠溺小主子,叫先生与老奴难做!”赵嬷嬷因着年老色衰,脸上的皮都是不堪重负地耷拉了下来,眼皮又呈倒三角直状,这样一瞪眼,显得越加狰狞起来。
李氏被她这话一噎,更是无言以对,心中气愤,却也不敢对着赵嬷嬷发作。
弘昀无意间偷偷瞥了赵嬷嬷一眼,被她这副凶相唬了一跳,哆嗦了一下忙又低下头去写字。
李氏看了心疼,岂肯让一个老嬷嬷这般踩了面子。于是她拨开弘昀的小手,拿下他手中的毛笔,拉着他便要出去:“昀儿,额娘今儿带你出去转转玩玩,终日憋在这屋子里,不憋出毛病才怪!”
赵嬷嬷见状,忙拦在了前头:“侧福晋这是要带小主子去哪里?先生让小主子做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我带自己孩儿去花园里转转都不成吗?”李氏冲着梳月使了个眼色,梳月忙上前要拂开赵嬷嬷的身子。
只是赵嬷嬷身子肥硕,梳月推了两下没推得动。巧翠在一边看着,也不敢出手帮忙。
弘昀怯怯地看了眼赵嬷嬷,想挣脱侧福晋的手,挣脱不得便揪着李氏的手晃啊晃的撒娇道:“额娘~额娘~昀儿不要出去玩儿,昀儿要像哥哥一样厉害,那样阿玛就会常常夸昀儿了!”
李氏心口一滞,忙蹲下身子将他抱进怀里:“昀儿!你是我的孩儿,不是她的!为何要学弘晖!我不许你学他!昀儿还小,慢慢学就是了,定不会比他差的!”
赵嬷嬷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嘴边耷拉下来的肥肉气呼呼地抖了两抖,粗着声音重重地说道:“侧福晋说什么胡话呢!小主子当然也是福晋的小主子了,小世子生前乖巧聪颖,小主子有那般决心去学是好事儿!侧福晋还请谨言慎行!”
“哼!好一个谨言慎行!如今我这个侧福晋是越发没地位了,竟是连句话都说不得了……”
妍华听说木槿回了府,便过来祥和殿看看,结果木槿没见着,倒是看到侧福晋跟赵嬷嬷在拉拉扯扯地争执着什么。
她本来也不愿意做个多事之人,可是看到弘昀左右为难地看着侧福晋与赵嬷嬷,小小的人儿站在那里仰着头直流泪,妍华只觉得心疼不已,忍不住驻足在院中,冲着弘昀招了招手。
弘昀看到妍华后,忙颠着小短腿跑了过去:“小格格,你快劝劝我额娘,叫她快回去,不要跟嬷嬷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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