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唤了皇后好几遍,她才木然地走去他旁边坐下。妍华看了一眼胤禛,就着他的示意在旁边就了座。
“说吧。”胤禛淡淡地开了口,一双鹰厉的眸子寒如冰霜。
跪在下面的两个人儿皆是一顿,齐妃看了看右手边不远处的男子,面上黯然,率先出了声:“臣妾认罪,任凭皇上处置。”
皇后冷笑了一声,只恨恨地盯着齐妃看,却没有说话。
妍华一直细细看着那个男子,待他听到齐妃认罪时,微微侧眼看了她一下,妍华便趁着这个空隙看到了男子的侧脸——是郑福!那个曾经在潜邸伺候过的潜逃侍卫!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早已尘封多年的记忆又蓦地窜上了心头。当初被那几个混账抓去时的害怕又浮上心头,让她蓦地颤了两下。她还记得胤禛亲自去救她时,那双嗜血的眸子,以及他控制不住情绪而亲手斩了那个人的双手……那一切太惊悚了,以至于那个时候她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
她一直庆幸,那一次胤禛去得及时,所以她没被那几个混账侮辱了去。
原来,那一切当真是齐妃所为。只可惜,木槿没有她这样的好运气,以至于……哎,木槿是个可怜人儿。
胤禛听到齐妃认罪,并未搭理,只冷冷地睇着郑福。
偌大的正殿里,突然鸦雀无声,静地出奇。
魏长安了解胤禛的心思,自然知道他是想听郑福供认当年的事情,所以便冲着他低语了一声:“皇上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郑福这才醒了神儿,忙朝着胤禛磕了几个响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当年奴才也是受了侧福晋……齐妃娘娘的指使,才会做那恶人的,并非奴才所愿……”
原来,当年与那货几个地痞流氓碰头的正是郑福。是他亲口将齐妃的要求传达给他们的,木槿的行踪与路线也是他清清楚楚地告知那些人的,齐妃说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那些人得了银子的诱惑,再加上偷偷瞄过木槿的样貌后便心生邪念,自是一举就成功了。
当初他们对木槿下手的时候,郑福一直潜在附近监督着,听到木槿那哭天抢地的求救声,他曾一度动了恻隐之心想去将她救下。只不过,他受了利益的驱使,终究没有那么做。
木槿被那几个人轮流侮辱,险些丧命,若不是郑福在她昏迷之后急急止了他们,只怕木槿连小命儿都没了。不过,他出声阻止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齐妃说过,留她一命,要让她生不如死。
他不知道为何齐妃会那么恨木槿,许是因为木槿总是与她对着干吧。
当年魏长安能找到木槿,也是由郑福留了些许线索让他找去的。这是他听命于齐妃后,造的第一桩孽。
齐妃鉴于木槿之事被他办得干净利落,便让他如法炮制地对妍华也使一招。听到这个吩咐的时候,他并不讶异。他一直都知道齐妃妒忌妍华,认为是妍华将她的荣宠抢了去。
他是个忠心的奴才,所以他又寻了那一帮人。之所以寻他们,是因为他们做惯了恶事不会手软,平日里的嘴巴也算严实,只要他们办事干净,日后自是会财源滚滚。
他总共也就造了那么两桩孽,后来因为第二次的失手,被齐妃冷落了一段时日。
其实,他觉得齐妃错就错在不该让他进王府,王府里侍卫之间亲如兄弟的温暖,将他的良知又给唤了回来。如果不然,他当年也不会鬼使神差地去救落水的灵犀,更不会因此而被识穿身份。
可能,这一切都是命吧。他娘辞世前跟他说过,他们郑家若是绝后,定是因为他造孽太多。被年羹尧庇佑后,他也过了一段太平日子,岂料年羹尧那么快就失势了,他不得不再度开始颠沛流离的日子。
他逃亡了这么多年,本想给他老郑家留个后,无奈天不遂人愿,总也没人愿意跟他。他想,这果真是报应,难怪他娘死不瞑目,是他太不孝……
回忆很长,也很残酷,当他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完时,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已经难看得不行。皇后的脸色最为阴郁,左手背都被她右手指上的护甲戳出血渍来。
她一直恶狠狠地瞪着齐妃,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妍华听得心惊胆战,她想像不出木槿当时的绝望与痛恨,可时隔这么多年,让她回想当时的情景,她还是忍不住发颤。若不是胤禛一直关切地朝她看,她只怕连坐都坐不住了。
齐妃面如死灰,只悲哀地望着胤禛,似怨似爱,只是神色依旧孤傲:“我斗了一生,到头来才发现我做错了。我斗来斗去又是为了什么?将我的孩子都斗没了,呵呵……我只怨我眼瞎,看错了人,爱错了人……皇上想如何处置臣妾,便如何处置吧。”
皇后看向胤禛,等着他的裁决,而他却看了皇后一会儿后,缓缓开口:“将齐妃送回承乾宫,不得再踏出一步。”
皇后听了他的话后,讶异地张开了嘴:“就这样?皇上就这样处置她?木槿的命在皇上眼里就那般不重要?”
她急急地掉下泪来,天知道木槿死后她有多伤痛。若不是觉着那一日齐妃与木槿的反应都很奇怪,她也不会屡次找潜邸旧人打听那件事情。她压根不知木槿曾经受过那样的苦啊!
若不是胤禛已然知道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只怕至今都会瞒着她!
“文瑶,朕自有安排,你莫要如此。”他沉静地看了她一眼,面露忧戚之色。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头疼(三更到)
“格格!你……”良辰还未来得及去关门,便被人撞了进去,回头一看,便看到妍华也跟了进来。
良辰大惊失色,忙要把妍华妍华推出去,妍华不依,绕开她就往里冲。
良辰见状,忙跟愣在一边的太医又要了一根厚布巾:“格格等等!快将这个围上!”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做好防护措施了。
十三阿哥看到妍华闯了进去,忙跻身上前,要跟着进去。他的手刚碰到门,便被外面的太医拦住了:“十三阿哥,万万不可!你们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守住这里,不得让人进去!”那名太医冲着不远处的两个侍卫勾了个眼色,那俩人对视了一下,忙走过来拦在了门前。
“不行!我要进去把她拖出来。”十三阿哥却推开二人,硬是要闯进去。
那两个侍卫看了看太医的眼色,见太医态度坚决,便低声说了句:“十三阿哥得罪了!”而后便如两堵肉墙一样,雷打不动地守在了那里,硬是抬手将十三阿哥推了出去。
“十三阿哥!快别闹了!若是被贝勒爷听到,你是要他忧心吗?”木槿看到十三阿哥铁了心似的非要往里钻,怒得双眼都红了,赶紧拧着细眉走上前去劝阻。
这时候,妍华走到窗边对外面说了句话:“十三阿哥,福晋,奴婢不出去,奴婢要留在这里伺候着,请福晋和十三阿哥成全。”
她的语气坚定,声音虽然不大,却震得十三耳朵生疼。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急急赶去了病榻边。胤禛方才咳了一会儿唤了一声十三后,便昏过去了。
屋里的太医不让妍华触碰他,只是让她不停地更换着胤禛头上的湿帕子。
他在发热,睡得极不安稳,眉头忽而深拧忽而疏散,嘴里一直在呢喃着什么,妍华想凑近身子听,被身边的太医制止了。
他心里定是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竟是连昏迷之时还念念不忘。
妍华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睛立马湿润起来。
“格格~”良辰换来一盆水,看到妍华的样子,知道她心里难受,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十三先前从自己府上调过来两个丫鬟,只是那两个丫鬟都害怕自己被染上时疫,做事总是缩手缩脚的。眼下良辰与妍华来了,太医们倒是觉得事情做得利索迅速了许多。
胤禛已经有许久没有好好梳洗过,辫子上都有些馊味了,妍华闻到之后,眼里的那一大滴泪水转了一圈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良辰,你去打些热水来,我给贝勒爷梳洗一番。”
他何曾这样落魄过,平日里就连衣服上沾染了一些她的鼻涕,他都嫌弃得很,旋即换一身才能舒心,如今他躺在这里不能动了,竟是连这些都没人帮他打理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太医,有的已经年过半百,有的胡子花白,清一色的男人,都在商讨着对策,翻看着医书。这些毕竟是大男人,没有人细心到那种程度,十三府上的那两个丫鬟只怕也是敷衍了事,未曾给胤禛好好梳洗过。
一个太医看到良辰打了水过来,又看到妍华微微挽起了小半截袖子,忙走了过来:“这位姑娘不可,切莫要与贝勒爷接触过多,万一……”
妍华忙打断了他的话,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怕!他若是这样下去,只会浑身不舒服,那样便好得更慢。”
那太医看着有些青涩,许是新进太医院的。他看到妍华跟护着珍宝一样微微张开双臂挡在胤禛身前,不禁被她眼里的坚决给震了下,只喃喃叮嘱了一句:“姑娘说得有道理,水里还是放些醋吧,姑娘给贝勒爷熟悉完之后一定要多洗两遍手……”
妍华见他说得恳切,也不好意思在横眉相对,忙柔下神情笑了笑:“多谢……这位太医。”妍华不知他的名字,微微顿了一下。
她的眸子清亮,眼里的神色真诚,那位太医愣怔了下,忙垂下了眸子,轻声说道:“我叫江煜。”
“江煜!你磨蹭什么,你可在那本书中寻到可行的法子……”江煜在这里磨蹭了一会儿,不远处的一个太医不悦地走了过来,将他拉走了,嘴里还不满地压低了声音抱怨起来。
妍华忙回过眼来,要给胤禛擦拭身子,良辰却抬手拦了一下:“格格,还是奴婢来吧。”
妍华抬眼看了她一下,无神地摇了摇头:“不用,我来吧。”
良辰看到她的样子,叹了一声,就没再坚持。妍华先擦拭他的脸,从鼻梁擦到脸颊,又从眼窝擦到嘴巴,他这一趟凤阳府之行,又清瘦了许多,脸颊上的轮廓比之前更加有棱角了。只是他眼下紧紧闭着眼抿着唇,妍华看不到他鹰厉的眉眼有多清透。
待仔细擦完他的脸后,妍华又解开他的盘扣,擦拭起他的脖子来。
他身上应是出过好几层汗水,妍华摸了摸他的里衣,竟像是能微微渗出水来似的,她不禁怒从中来:“良辰,拿衣裳来,我要给贝勒爷换身衣服!这身衣服穿着能舒服吗?这是欺他如今没力气骂人吗?竟是这样了都不给换衣裳!”
她抬手抹了一把泪,轻轻吸了下鼻子。
有太医见这边动静大,忙走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这位姑娘怎么了?且莫在贝勒爷面前大声喧哗,他如今脑子混沌,听不得噪。”
妍华生气地瞪了那人一眼:“贝勒爷身上的衣裳都这样脏了,为何不给他换一身?皇上没有回来,你们便这么不拿贝勒爷当回事儿吗?”
那太医错愕地看了胤禛一眼,见他里衣的领子确实有汗渍,面露尴尬,却强自狡辩道:“我们都忙着找救治方子,哪里顾得上这些!为何不给换衣裳倒是要问问先前那两个丫头了,姑娘你怎能怨我们的,哼!”
太医说罢就埋了一肚子火走了,若不是有皇上的手谕在,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在此没日没夜地研究着,他接连两日未曾回过家中一次了,又疲又累地还要担心皇帝什么时候回来了会发怒,整日提心吊胆地他跟谁抱怨去。
“格格不必跟他们生气了,我看太医们个个都眼红发乱的,想是也没歇息好,只顾着研究救贝勒爷的法子了……”良辰劝了两句,看到妍华眼圈泛红,又讪讪地止住了,不忍心再说下去。
妍华心里也知道太医们的辛苦,可是看到胤禛眼下这个模样,心里就疼痛不已,忍不住就冲着太医发难了。她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包在眼眶中,闷闷地说道:“良辰,你将那珠帘放下,我给贝勒爷换身衣裳,再给他擦洗一番……”
她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他的身子,每一寸都擦得仔细,待将他微微翻过身子为他擦洗背部时,妍华却发觉他背上有一片红疹子,大大小小几十个,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她忙让良辰将太医喊了过来,查看他背上的这片红疹子。
是方才那个年轻的太医江煜率先跑了过来,他看到这一片红疹子的时候,惊疑地上前细看了一会儿:“咦?这个……约莫是贝勒爷这几日发汗热出来的疹子而已,与这疫疾无关。”
“哼!你倒是懂了?得了时疫本就可能发斑,我看这就是疫疾导致的斑点,我觉得还是再煎一副清瘟败毒饮给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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