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息喷在妍华的眼睑上,带着湿热的酒气。她想,他定是醉得不轻,才会突然说了这么多关于娉娘的事情。
或许,他对娉娘思念至今是因为带了许多愧疚,悔自己当初接近她的意图只是为了一个赌,恨自己当初没能成全她一个幸福的人生。
究竟是那一样,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妍华拥住胤禛的腰身时,胤禛又缓缓地开了口:“婵婵,有些话我若不说,只怕你会一直误会下去。你不是她的影子,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婵婵。”
妍华心头一颤,立马动容地流下一滴泪来。
她将脸埋进胤禛的胸口,故意将眼泪擦在了他的衣襟上:一直如此,那该多好。
只是,府里的人儿不会容许她如此下去,所以她也要学会保护自己,那样才能更长久地与胤禛厮守。
她水润的眸子里柔情缱绻,单手撑在他胸口,以仰望的姿态看着他刚毅的下颌,再往上便是他略微裹着笑意的薄唇。妍华柔情款款的视线在他唇上流连了一会儿后,突然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
面上一热,她赶忙又往上看进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眸子里一片赤诚,是她曾经渴望却不敢求的认真。她以前从不敢奢望胤禛会如此重视她,只是如今重视了,她反而觉得感情就是该如此的。
她一心爱他,他分点儿精力来用心待她,这也算不得贪心吧。
她想,他是真的醉了,连眼神都变得肆无忌惮了。
那双狭长的眼里满是魅惑,摄人心魄一般,让她移不开眼。微醺的他少了平日里的内敛,眸子里有感情时深时浅地滚动着。
妍华的视线禁不住又落到了他红润的薄唇上,再度咽了下口水后,她仿若突然便受了蛊惑一般,也不顾眼下还在酒肆中,红着两颊缓缓往上移去。
微醺的人儿魅惑地弯了弯嘴角,极度配合地低下头去。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粗厚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平地惊雷一般,吓得妍华陡然一颤,不小心撞在了胤禛的下巴上。
胤禛也显然受了惊,忙不悦地扫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人儿。
第二百八十六章 年氏
这家酒肆是由一对老夫妻开的,此刻站在身边的正是眼神越来越不济的老婆子。
只见她眯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不是兄妹嘛!怎得在我这里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快出去快出去!你们在这里做丢人事,会害我的酒变酸的!”
刚刚升起的温情瞬间熄灭,胤禛黑着脸瞥向身边的老婆子,见她眯着眼的模样,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时候,酒肆的老头子赶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道歉,他的眼神儿还很好使,认得胤禛:“你个死老婆子,这不是方才那对兄妹,这个公子以前尝尝跟张公子一起来喝酒的,你忘了?张公子,老婆子年纪大了,眼花了,请张公子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他自然认得眼前的公子,以前他经常同张公子一起过来喝酒,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看他们穿着便知非富即贵。只是两位公子向来随和,尤其是张公子,在他们老夫妻面前从未摆过什么架子。
胤禛淡淡地点了下头,垂眸看到妍华红着脸依偎在他怀里,一副羞赧的模样,他便觉得有些好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妍华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俩人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老夫妻在说话:“张公子有大半年没有来过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对啊,答应留给他的那两坛女儿红也一直留着呢,也不知日后等他来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亲手挖出来……”
“死老头子,我看你精神得很呢,哪里老骨头了……”
妍华回头看了一眼,老婆子正握着老头儿的手絮絮叨叨。虽然她的脸已然刻下了深刻的岁月痕迹,眼里却泛着再柔和不过的光芒……
五月底,皇帝刚巡塞完回京,便听闻有人上奏,说大阿哥成日在府邸吟诵一些大逆不道的诗词,大有暗喻皇帝昏庸误贤之意。皇帝当即大怒,下令严加看守大阿哥,不得让他出府半步。
其实早在他出塞前,便派了八旗护军参领八人、护军校八人、护军八十人在大阿哥府中监守,更派了人更番监视,大阿哥就算插翅也难逃。这逆诗一事也不知究竟是有是无,皇上虽然下不了跟心赐死大阿哥,却对他已无半丝恻隐之心。
皇帝再转眼看到十三时,又突然迁怒于十三,当即让十三回府思过,未得圣谕不得离府。
可怜胤禛只远远看到十三消瘦的身形,连一句寒暄也未来得及与他说一声,待听到康熙帝的声令后,心里蓦地一痛。他的十三弟,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他不知十三心里是否憋屈,因为皇上都未派人核实便直接降了罪,足见他眼下对大阿哥之流是有多厌恶。他见皇帝不愿听人说十三的好话,也只好叹着气闭上了嘴。
因为入夏后,皇帝要去承德避暑山庄避暑,所以内务府的办事效率颇高。皇帝回京后不出十日,选秀女一事便已经如火如荼地举行了。
前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幺女年静怡,年方十五,秉性柔嘉。皇帝留了她的牌子,很快便下旨赐与和硕雍亲王为侧福晋。
年羹尧新任四川巡抚,皇帝对其颇为赏识,是以下旨为年静怡赐婚之后,皇帝还特意赐了她几箱子嫁妆,朝臣见状,纷纷向胤禛与年羹尧贺喜。
年静怡有着水乡女子特有的水灵与婉约,胤禛见过她的模样,除了赞赏别无其他不满,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唯独妍华,白斑不是滋味儿。
别人都当这是皇上随手一指促成的良缘,在她看来,却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一般的酸楚。
大婚当日,府里府外张灯结彩,通向静莲居的路上铺了一层花瓣引路。道路两侧的树上都裹着红绸纱随风轻舞,仿若在欢庆着这一场盛事。
静莲居是年静怡入府前,魏长安按照胤禛的意思重新修建的,短短半个月,便将原先空置的寝殿彻头彻尾地换了。
因为胤禛第一次见到年静怡的时候,她的衣袖上绣着莲花,所以胤禛便让魏长安将静莲居院子里的水塘挖宽了些,仿若一轮皎洁的新月。
水塘里又别出心裁地种了一缕缕渐变的莲花,渐变的颜色从新月状的一个弯角逐渐往另一个弯角蔓延,着实叫人叹为观止。满塘红橙黄绿青蓝紫的莲花随风摇曳,随着清风飘出淡雅的清香。
之前静莲居不让人随意出入,所以这日有幸进到静莲居的丫鬟,一看到那满池的莲花俱是惊叹不已。惊叹的同时,免不得要与没见过的人吹嘘一番。
钦天监请算的吉日当真吉庆,六月中旬明明已经入夏,可这一日的骄阳却若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般,敛去了平日里的嚣张,只是体贴地洒下一缕缕明亮却不燥热的光芒。
“格格!侧福晋进门了!看着有些单薄呢……”
“格格!侧福晋往静莲居去了,走路可慢了……”
“格格格格,听说静莲居里可美了,不过还是咱们万福阁温馨……”
妍华坐在紫竹边的石桌下纳凉,顺便与耿氏对弈。只是她一直心不在焉,竟是接连输了好几盘。灵犀耐不住性子,一个劲儿跑出去打探年静怡的情况,每一次回来嚷嚷着报备新得的消息。
妍华听得心烦意乱,眼下只有耿氏在,所以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直接冲了灵犀一句:“你怎得那么聒噪!”
她当然知道胤禛待年静怡不同,前段时候魏长安那样大兴土木地在静莲居忙活,她便知道胤禛待年静怡不同了。胤禛当日见年氏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出了赞赏与满意,并没有多余的感情,她不相信胤禛单凭这一面,便会对年氏动了那么大的感情。
可是他如此用心,即便眼下还未动情,却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耿氏看到妍华落下一子后,轻笑着摇了摇头:“妹妹你又输了。何故这般浮躁?该来的终究会来,妹妹想开一点吧。今日新来的毕竟尊为侧福晋,不是我们能比得的,哎……妹妹若能早日怀上孩子,以后还是能得爷的欢心的。”
妍华默了默,神色有些悲哀。她安静地将白子一个个捡回自己的棋罐后,这才吸了吸鼻子:“姐姐,我也想怀,可是怀不上啊。我以后是不是都怀不上孩子了……”
一想到日后可能会独守空房,她的心里便一阵失落,好像心里突然被挖走一块,无端叫她发慌。
不待耿氏出声安慰,她又弯起嘴角笑了,只是眸子里没有半分释然:“姐姐莫要担心,我只是胡乱说说的。”
耿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柳大夫不是给你看过,你的气血无异常,按理是可以怀孩子的。之前出了那么多事情,要完全调理好终究是要时日的。我也没怀上不是吗?你莫要这般忧心。我听人说过,越是着急越难怀上孩子,你若是放宽了心,说不定很快便能怀上了。”
妍华无力地笑了笑,没有再吭声。
她确实发急了些,之前因为娉娘的事情醋了很久,想开之后又害怕年氏入了府会夺走胤禛的心,所以她确实着着急急地想要赶快怀上孩子。
她默默地想:也许耿姐姐说得对,一切顺其自然,也许很快便能怀上了。
“格格,十三爷和十三福晋来了!”灵犀方才被妍华嫌弃了之后,撇了撇嘴便又偷偷溜出去了。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味儿地找年氏的不足,一回来便欣喜地走到妍华身边,压抑着心里的激动颤声说了出来。
妍华一扫先前的阴霾,眸子陡然一亮:“你说什么?筱七姐姐和十三阿哥来了?他们在哪里?”
她忙站起了身子,拉着灵犀要往外走。
耿氏见状,赶紧叫住了她:“妹妹!今日不可出去随意走动,若是冲撞了……”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偷偷看上一眼便好。大半年未见了,如今近在咫尺,如果不见上一面我实在心焦。”她回头冲着耿氏笑了一下,便拉着灵犀出去了……
“十三弟也来了啊!”十阿哥携着十福晋刚入席,抬眼便看到十三与筱七也朝这边来,忙笑着上前两步打招呼。
十福晋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忙跟着上前将他拽了回去。
十阿哥不解,回头瞪了她一眼,尴尬地偷偷扫了一眼四周,怕被人看到他被自己媳妇儿管制的情景。好在别人都在说笑,出了八阿哥九阿哥,倒是没人注意这边。
筱七看到十福晋的举动,轻蔑地白了她一眼。
十三身姿笔挺,面容消瘦了不少,他的两颊微微凹陷进去,却使得脸上的线条更为刚毅。眉目中散乱着似有似无的清傲:“八哥、九哥、十哥……”
他牵起筱七的手,淡淡地向他们打了招呼,而后便云淡风轻地越过他们朝人群之中的胤禛走去。
走出一段路后,筱七隐隐约约听到十福晋在斥骂十阿哥:“……你出门没带脑子啊!十三弟如今……你那么热情做什么?皇阿玛若是知道……以为你跟十三弟一伙儿的怎么办……”
筱七气得咬牙切齿,真是墙倒众人推。
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筱七忙敛好心神,微笑着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却见十三莞尔一笑,淡淡地安慰了她一句:“莫气。”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偷见
十三与筱七只远远看到胤禛几眼,胤禛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只深深地望了十三两眼,便被身侧的人提醒继续忙活结礼的事情了。
十三冲着他的身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胤禛未受拖累,是他心里最安慰的事情。有丫鬟招呼他与筱七入席,筱七因为不愿意单独就座,所以一直跟在十三身边。
明明很宽敞的席位,旁的皇子与大臣都防时疫一般躲得他们二人远远的,八阿哥想过来打声招呼,被老九拉住了。
十四淡淡地看了老九一眼,举着酒杯隔空敬了十三一杯。虽然他与十三不熟,但是他并不相信十三会合着大阿哥一起行镇魇之术,但是既然十三与胤禛相熟,那么他没有趟浑水的必要。所以这一次皇帝莫名冲着十三发怒的时候,他并未出声为十三说话。说多了也是一起挨骂,他何苦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明明殿中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喜庆之色,筱七却觉得异常心寒,墙倒众人推便是如此了。满眼的氤氲红泽也仿若带了深深的讽刺,提醒着她十三府邸如今的凄惨。
她冷着脸扫了一眼四周,时不时有人偷偷往他们这边瞧一眼,有好奇有幸灾乐祸。撞上筱七的眼神时,一个个都如做贼心虚一般赶忙躲开了视线。
周围的热闹,与她身边的冷清,形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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