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一直倾向于相信后者,因为她不觉得在府邸待了那么多年的福晋与侧福晋会不知宋氏的为人。这样一想,她便觉得有些可怖,福晋时常嚷嚷着说爷子嗣少,可是导致子嗣少的问题她明明清楚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妍华每次想到这里,便又觉着不可能,她觉得福晋看上去实在不像有如此深的城府。
灵犀被妍华那么一吼,当即便噎在了那里,半晌过后,她才模糊着泪眼不甘地唤了一声:“格格……”
福晋听了灵犀的那番话后,细细回想了半晌,才诧异地惊道:“你说什么?宋婉儿的衣服料子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怎得不早说?”
木槿看了看福晋,扶着她坐下,又肃然地看向灵犀与妍华道:“那巫蛊之事,后来也查过了,并未让格格受了委屈,灵犀你现在将那件事拿出来说便是胡搅蛮缠。当时你们也未说有委屈,当时福晋该安抚的也都安抚了,如今那件事早已平息了下去,你们眼下再提便是你们的不是。婵格格若是觉着宋格格送的衣服料子有问题,也该一早禀明福晋做主。婵格格既然选择了不让福晋做主,那即便当真觉着委屈也该自己受得。眼下拿这些事情诉委屈,可不是在为难福晋吗?”
妍华的嘴角动了动,干干笑了一声:“木槿说得是,是我错了,不该怨福晋。”
灵犀心疼,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妍华,流着泪哽咽道:“福晋,木槿姐姐,都是奴婢的错,与格格无关,福晋要罚酒罚奴婢吧,不要怪格格了。”
福晋默了半晌,看向妍华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她站起身上前要搀妍华起来,木槿却抢先一步去扶了,是以她也只是象征性地虚扶了一把。
“哎,蝉儿你向来聪明,此时怎得这样糊涂。”待妍华坐回小轮车后,福晋看了她一会儿,丢下这样一句话后便摇着头走了。
木槿上前两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便见她点了头先行走了。
木槿瞪了一眼正在兀自擦泪的灵犀,无奈地斥了她一声:“灵犀你怎得还是如此毛躁!”
灵犀抽抽噎噎地吸了口气,张口便叫屈:“爷将格格扔在这里不管,福晋一来就说格格的不是,格格受了那么多委屈……”
“爷何曾不管格格了?”木槿白了她一眼,气不打一处来,“爷若是不管格格,能好吃好喝地放着格格在这里养伤吗?爷若是不管格格,直接将格格接回府去就是了,到时候只怕格格闹心更养不好伤。”
灵犀闻言,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红着眼睛便问道:“那爷为何不来看看格格?”
木槿扶额,睨了灵犀一眼不再理会于她,只看向妍华道:“格格也不要怨福晋,福晋也是为了格格好。格格也知道树大招风的理儿,如今武格格她们发难便是佐证。爷不是格格一人的爷,格格当劝着爷雨露均沾才是。说句不好听的话,狗急了还会跳墙的,格格也当为以后考虑着些,一时将爷的宠爱都用完了,以后可怎么办?”
木槿说罢便福了福身子离开了,妍华愣愣地看着荷塘里碧绿接天的莲叶失起了神。
灵犀背着身子将面上的泪水都擦干后,赶紧跪到了妍华面前:“格格您骂奴婢吧,是奴婢鲁莽害得格格又弄伤了腿,都是奴婢的错!”
妍华回过神来,缓缓地将眸子落到她脸上,见她眼圈还泛红,弯着嘴角示意她起来:“骂你做什么,我倒是欣慰得很呢。我还记得刚进府的时候,你虽然到我屋子里伺候了,可心却在祥和殿。我那是便想,若是哪一日我与福晋起了冲突,你到时是会帮着我呢还是帮着福晋。我本想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答案了,没成想今儿倒是撞上了,呵呵~”
她的面色憔悴,干笑了两声:“方才看你如此护我,我心里欢喜得很。”
“格格~”灵犀轻唤了一声,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掉落一大滴泪。
妍华却是一滴泪也没流,虽然她面色苍白,可是眼里却干涩得很。灵犀看着心疼,只恨自己嘴笨,眼下竟是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才是。
她想起方才妍华摔了一下,不知有没有牵扯到伤口,忙问道:“格格方才可是伤到腿了?奴婢推您回去吧,重新上药包扎一下。”
妍华木然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仿若浑然未觉疼痛,只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用。”顿了一下,见灵犀满眼的忧色,复又说道,“我累了,你还是推我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一会儿如漫步在云端,一会儿又如坠落深渊,等醒过来的时候,月牙儿已经爬上了树梢。
妍华食欲不振,饶是灵犀照着食谱做了许多妍华爱吃的糕点与小菜,她也只是恹恹地喝了半碗粥便再也不肯吃了。
灵犀拗不过她,只好由了她,又伺候着让她早早歇下。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灵犀吸着鼻子哽咽了一句:“格格心里若是不痛快,便哭一哭吧,格格这样憋着奴婢看了难受。”
妍华听到她又要哭了,淡淡地安慰了一句:“我不难受,你也别哭。我这就睡了。”
她说罢,当真不再翻来覆去。
翌日,屋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灵犀见妍华睡了那么久还不醒,便掀开帷帐唤她起身用早膳。唤了半晌,妍华只似梦似醒地轻哼了两声,没有醒转的迹象。
灵犀狐疑地抬手去试了试妍华的额头:“呀!怎得这么烫!格格?格格?来人哪!快去请大夫,格格发热了!”
她想了想,慌忙又跑到屋外冲着外面的侍卫嚷道:“你们快回府去找魏长安,就说格格病得厉害,此事务必要传达给王爷,听到了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溃脓
胤禛下了朝回府的时候,便看到魏长安候在府外等着。
他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后,魏长安稍作犹豫,忙打千禀话:“婵格格病了,发热发得厉害。柳大夫说许格格是外邪入体,腿上的伤口溃脓的迹象,所以才会发热……”
胤禛闻言忙又折转身子上了马车,语里隐隐带了怒意:“昨日不还说已经开始结痂了吗?今儿怎得又开始溃脓了?”
魏长安敛了敛眉目,立即认错:“是奴才的失误!奴才先前听了园子里的人禀报,只当是格格的腿伤在好了,柳大夫近来又正好有些事情要处理脱不开身,所以奴才便没有再让柳大夫每日都过去园子里给格格看伤……”
胤禛冷哼了一声,淡淡地看了一眼魏长安没有说话。
“柳大夫之前说格格的伤虽然皮开肉绽,却并未伤到筋骨,所以是奴才一时大意了,请爷责罚!”魏长安在动荡的马车中,稳稳地单膝跪在胤禛面前。
胤禛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着滚滚说不明的情绪,有一丝怒气有一丝歉疚还有一丝阴冷。隔了半晌,他才幽幽地说道:“起来吧,待她病好了你自行去领罚吧,她若是……”
他突然顿住,缓缓握了握拳头,脸色暗沉了几分。
魏长安一顿,拧起眉头,神色有些苦痛:“格格定然会没事的,格格若是出事……奴才万死不辞!”
胤禛盯着他看了半晌,眉头渐渐皱起:“她最好没事。”
胤禛赶到园子时,妍华正昏昏沉沉地不肯喝药。
腿痛,头痛,心也痛,身子一阵热过一阵,已经出了好几身汗,里衣都已经被打湿了。她本能地要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可是她刚掀开,灵犀又赶紧给她盖上了。
“她怎么样了?”胤禛匆匆上前,无奈灵犀挡在床边,他没能立马上前探视情况。
“啊!爷来了!”灵犀因为惊喜,没把握好声音的高低,一下子便将昏昏沉沉的妍华给惊醒了几分。
她正欲掀被子的手便那样顿在了腮边,无神的眸子动了动,却突然闭上了眼。
她听到一个有力的步子走近了几步,可是她却不知为何突然转了个身,面朝里背朝外地蜷起了身子。
胤禛自是看到她这样的举动了,眼睛一抖,他柔声唤道:“婵婵?”
她思念了好几日的人儿,如今近在咫尺,那个熟悉的声音仿若从天际飘来,摇摇晃晃地落进她耳中,有些不真切。她的身子颤了下,咬着下唇没有应声。
“婵婵,我来了。”许是因为方才一路过来走得急了些,他的声音有一丝干哑,还带了丝尚未平缓的喘息。
妍华心里气他,又头疼腿疼的,心里堵着气不想理会他,所以便一直没有吭声。
“我这几日很忙,所以未曾抽空过来看看你。你是不是怨我了?”他依旧好声好气地顾自说着,声音比方才更加柔了两分。
丫鬟端来茶水,胤禛接过来仰头便喝了。他向来注重仪表,此时竟是渴得不顾及其它,爽快地喝了个干净。
喝完之后,他敛起了脸上的着急,抬手将妍华的身子扳了过来。他本以为妍华定是背着他在偷偷流泪,没成想扳过来后却发觉她紧紧咬着唇在发颤。
她咬得太紧,下唇已经隐隐泛出血丝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他蹙起眉头,抬手去摸她的唇,手一碰到她的唇,她却轻颤着往后撤了撤。
胤禛见她不肯说话,面上露出些微恼火的神情:“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说话,那我便先回府去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忙。魏长安会留在这里照看着,有事让他通知我一声便是。”
他说着竟是真的起身要走,妍华心里被各种疼痛搅和地如同一团浆糊,眼见他真的要走,本能地伸出手去拉住了他。
“不要走……”声音粗哑地不像话,说出这三个字后,连她自个儿都愣住了。
胤禛忙又坐回了床沿,眼里一片似水柔情,他心疼地将妍华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喃道:“你终于肯理我了,乖,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妍华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为何如此可恶,她都这个样子了,他还有心思骗她。
“头疼……”她话音刚落,胤禛的大手便已经抚上了她的额头,触手之处一片火热。
胤禛冷冷地睨了一眼垂手立在一边的柳承志,不悦地冲着他问道:“怎得还是这么热?你都没有开方子熬药给她喝吗?”
柳承志将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带着黯哑:“药已经熬好了,只是格格不肯喝。”
胤禛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儿:“为何不喝药?”
妍华的声音沉了下去,别开眸子不看他:“腿疼……还有,这里也疼,”她抬手捂向胸口,弱弱地张口继续说道,“疼得喝不下……”
胤禛的眸子动了动,无声的叹了口气:“不喝药怎得好起来?乖,我喂你喝。”
他接过丫鬟递来的那碗药送到妍华嘴边,妍华却是紧紧抿着唇将头别开了:“太苦了,我喝不下……我过会儿再喝吧……”
胤禛听到她这么说,冷着脸将她放回了床上。
妍华讶然地抬眼看了过去,以为他又生自己的气了,刚咬住下唇要露出愤恨之色,却见胤禛又端起药碗抿了一口在自己嘴中。然后,就在妍华诧异之际,他径直俯身便嘴巴对上了她的嘴,将汤药灌进了她口中。
满屋子的寂静无声中,隐隐响起几声倒抽气的细微之音。
待妍华将那口汤药喝尽,胤禛才咋了咂嘴:“里面放了花蜜,算不得苦。”
妍华本就潮红的脸,便突然又不争气地红了红,耳根子也突然不正常地发烫。她偷偷挪动眼睛瞅了瞅屋子里的丫鬟、魏长安和柳承志,他们都很识趣地低着头,也不知方才那几声抽气声是谁发出来的。
“你若是觉着苦,我便陪你一道吃吃苦吧。”胤禛说完这一句,便又抿了一口药在嘴里,不待妍华拒绝,他已经又倾身捧住了她的脸,口对口地将嘴里的药汁都送进了她嘴巴里。
就这样,在妍华乱哄哄的愣神中,胤禛在众人一声又一声地抽气声里将一碗药喂进了她嘴里。
妍华头昏脑涨,被他这样亲昵地喂了药之后,脑子更是混沌到无法思索。连日来的思念与委屈,在这一刻已经统统烟消云散,不是因为她不怨了不念了,而是她眼下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来表达自己的委屈与不满了。
他总是这样,疏远的时候不容你半分留恋,亲近的时候又叫你无法喘息。
“四爷,格格的腿伤有溃脓的迹象,需要将脓水挤出……”就在二人的缱绻目光交织在一起时,柳承志不解风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胤禛依旧看着妍华,抬手摸了摸被她自己咬破的下唇,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那便挤吧。”
妍华这才觉着腿疼,没来由地颤了一下,本能地摇头拒绝:“不要……”
她眼下已经难受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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