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听王夫人这话,没去细琢磨。反正这件事她不说清楚,那么多人看到的也会去说清楚。何必给自己找麻烦,金钏麻溜的将经过讲给贾母听。
王夫人听得直咬牙,没想到金钏竟将她和贾政如何带领僧道进门的细枝末节都告知贾母。
贾母全程不动声色的听着,只有到最后的时候瞟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再没功夫在心里诅咒埋怨金钏了,赶紧跪下,跟贾母赔不是。她顺便还讲了讲那道士的话:“母亲,您想想,宝玉这些日子的变化,感觉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往爱说话爱玩的他,一瞬间竟变成了呆呆傻傻只知道读书的人,这怎么可能?还有老爷,这些日子一直不顺。道士说这都是宝玉五行缺土的结果啊。要说这件事,母亲也有轻忽的地方。那玉明明是宝玉的命根子,从胎里带出来的,必是有他存在的道理,岂能随便就将它溶了呢。”
“放肆!”贾赦拍桌大吼,吓得王夫人身子一哆嗦。贾赦起身,背着手在王夫人跟前徘徊,歪着头,眼盯着王夫人一刻都不曾离开。“二弟妹,你果然是不孝惯了的人物,竟敢当着我的面指责母亲。”
“大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并没有指责谁都额意思,我是说那道士把玉弄回来,或许也是件好事儿呢。”王夫人说完,还不甘心,掰着手指头跟大家举例道,“玉才回来几天内,家里头便好消息接连不断。先是我大哥调任回京,官职虽然未定,八成有望升迁啊;还有宫里传喜讯,贤德妃娘娘怀的是男胎;再有就是二老爷,眼看就能复职了。”
“你信这个?信和尚道士?”贾母笑问。
“信,我当然信!”王夫人肯定道。
贾母笑了,将一张告示丢在了王夫人的跟前,是通缉道士跟和尚的公告。虽没带画像,但告示上形容的这两人很容易辨认,一个赖头,一个跛脚。
“……妖僧邪道,妖言惑众。母亲,这是?”王夫人懵了,脑子嗡嗡的,几乎不能思考。
“这二人就是你们夫妻大肆吹捧的僧道。”贾母口气淡淡陈述,转而继续跟王夫人道,“恭喜你们,真的‘转运’了,但愿你们夫妻的‘运气’足够多!”
王夫人听得心理直打哆嗦。这回,她又摊上事儿了!
片刻之后,贾政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他被拉来见贾母,便先嘚瑟的跟贾母说他三天后就能官复原职,继续在京做官了。
贾母站眨眼皮,跟贾政道:“三个月的期限还没到。”
一提这个,贾政怒了,摇摇晃晃的往贾母跟前凑,“什么三个月期限,我不知道!”
贾赦噗嗤笑了,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看着贾政笑:“呦,二弟,你也有明着耍赖的时候!”
贾政白一眼贾赦,哼哼:“大哥倒是说说,我哪里错了?我做官,家里人也张脸面,光耀门楣不是。为什么我不能,为什么?”
贾赦跟他杠上了,还要说。王夫人忙起身拉住贾政,一面劝说一面告知他僧道的问题。贾政大骇,突然颔首站着,老实了,噎得再不敢说话。
适时,宝玉被领了回来。整张脸通红,头发虽整理过,但略显匆忙,微微有些凌乱。
贾母问小厮:“因何这么久才接他回来?”
小厮看眼宝玉,跟贾母实话实说,“二爷回来换了身衣裳。”
贾母转而看向宝玉:“为何?”
宝玉立马臊红了脸,低头说不出话来,满脑子想到的都是秦钟。
贾母都不用试验,瞧宝玉那样就是到以前那版的宝玉又回来了。贾母挑眉看他一眼,嗤笑道:“今儿个给你留个面子,我便不当面询问你。安分的回梅舍搬家去,你以后还是要住在前院,没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这是为什么?老祖宗,先前您不是允了我与兄弟们一起住,也允我可以随便出去。今儿个怎么就突然变了呢。”宝玉不服气道。
贾母没搭理宝玉,转而笑眯眯的跟贾赦聊天:“我听说法华寺有个三门法师,也是个苦行僧,近来要去婆罗多国取经,正愁没个徒弟相伴左右。这是个好机会,也不知道咱家有没有谁合适去的。”
王夫人大惊,忙拉着宝玉,替其在贾母跟前应承,而后命人拽着宝玉去搬家。
贾母刚刚归家第一日,有些乏,决定先休息。惩罚都暂且搁后,改日再议。
次日,林如海的消息贾母归来,派人递来帖子。顺便差人知会贾母一声,宫里头的贤德妃与直郡王妃越走越近了。
这个元春,被贾母安排的人特意警告后,竟不懂收敛。直郡王倒台是早晚的事儿,贾母可不想因为一个贾元春的嫌疑,引得荣府众人跟着遭殃。元春这一株极有可能连着九族。所以说元春就是死,也得死得有个巧法,她只能死于单纯的宫斗,而非政治斗争。
即是元春不顾警告和族人性命在先,贾母只能选择伤害最小化的办法。
根除元春,彻底删除id。
☆、第828章
聪明人会假借别人之手根除障碍;不留痕迹。皇宫里不乏存在这种人;嫉妒心强;心机深;手腕极高。
自从皇帝登基伊始;却有四位妃子稳妥的呆在妃位,安稳活到当下。四大妃子得以长久屹立在宫中;自有其可取的长处。
宜妃腰若无骨;舞技超群;惠妃最善煲汤;荣妃虽无所长;却是骨子里带着媚劲儿;据说床技十分了得;至于德妃,是一朵解语花;永远懂得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恰当的话来迎合皇帝。
贤德妃擅长的诗词歌赋;又或弹琴,乃是宫中女人多数最擅长的事儿,反倒显得平庸了。
初受宠,靠的是新鲜劲儿。新鲜一过,又无所长被皇帝惦记,落在脑后是常有的事。况且贤德妃如今有孕在身,早撤了她侍寝的牌子。皇帝若想不起她,谁也不会再想起她了。
虽说皇帝近来偶尔也会来看她几眼,元春却不甘心因此满足。次数越来越少了,她怎能不担心。元春甚至考虑要不要特意受凉一下,害个小病,惹皇帝的注意。可她又怕闪坏了腹中的胎儿,反倒得不偿失。元春想破头无法,只得向宫外的母亲王夫人求主意。
王夫人如今能好生的坐在荣府二太太的位置上,八成靠得宫里头的女儿,娘娘的地位。就算是为了自保,王夫人也要竭尽全力帮助元春,更何况她还指望着将来靠元春翻身。不过讨好男人这种事儿,王夫人还真不知道。她若是知道,早前也不会跟贾政闹得那样僵。
王夫人正愁眉不展之际,忽见王熙凤笑意盈盈的带人来,给她送春衣。
“早前派人来问太太选料子,太太让我做主。我这心里就没数了,挑拣最好的料子给太太,太太瞧瞧,这样式成不成。若不喜,我回头在叫人做。”王熙凤客气道。她最后一句话是虚的,凭现在王夫人的状况,喜不喜她也得穿。
王夫人看眼衣裳料子,是不错,不过颜色和花式老气些,看样子是老太太和邢夫人挑剩下给她的。王夫人瘪了瘪嘴,也不敢显出不快,笑称麻烦王熙凤了。
王熙凤笑了笑,兀自坐下了,端起丫鬟刚上的茶放进嘴里,喝一口,唔了一声,皱着眉头勉强将茶水咽肚里。
王熙凤转即训斥丫鬟金钏:“这是什么陈年旧茶,新来的祁门新茶,我不是叫人称了五斤送过来么,莫不是叫你梦里吃了去?”
金钏忙赔罪:“奴婢不敢!”
王夫人笑了,尴尬道:“你别怪她,那茶是我回娘家的时候带回去了。我这里左右也来不得什么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哪是这样的道理,太太若要送茶给人,命人来我这取就是,哪能苦了自己。”王熙凤说着,便吩咐平儿去把她分得的那四斤拿过来。
王夫人客气了几句,便不再推辞。反正王熙凤哪儿多得是,什么‘她的四斤’,鬼才信!
“宝玉怎么样?”王熙凤问。
王夫人脸色瞬间白了,微微抿起嘴角,却还是倔强的不想让王熙凤发现她的窘迫。“还好吧,老太太管束的紧,不曾让他踏出过前院一步。他老人家也不见他了,说什么他改不好,就再不见的话。唉,这些日子,我也不得机会见他。倒是茗烟跑来两次,跟我哭诉,说他念叨着姊妹们,不肯吃饭,瘦成骨头了。”
王熙凤劝慰:“太太也别太伤心,宝玉这孩子还是能管教得回来的。”
王夫人诧异的看眼王熙凤,随即收起眼里的憎恶目光,隐忍的点下头。什么叫管教得回来?他的儿子压根就没犯什么大错,天知道,老太太整天作甚么呢,非得把这孩子管那么严。一旦宝玉真有个好歹出来,她非得跟老太太拼命!
王熙凤瞧王夫人那样儿,真忍不下去了,放弃继续‘闲聊’的开头,准备直接将此来的目的说明白。“听说宫里头的婉贵人身子不大好了?”
“是。”王夫人也听说过这个消息。
“啧啧,可怜见的,我听说十八皇子才三岁。”王熙凤捂着肚子可惜道。
“嗯。”王夫人心不在焉,她连自己的女儿都关心不过来,去管那个什么婉贵人可不可怜的。
王熙凤见她还没开窍,笑了,转即起身告辞。她直奔贾母那儿,一进门就跟老太太喊道:“孙媳妇儿没那个能耐,还得指望老太太您说句话。您一句话,比我说百句有效用。”
贾母乐呵的拉她到身边坐,打量王熙凤隆起的大肚子,询问王熙凤近日胃口如何。
“老祖宗安心,我这能吃能喝,除了口味变了些,爱吃特酸特辣的东西,别的倒没什么。”
“都说酸儿辣女,听你这意思,你这是胎中有龙凤啊。”贾母玩笑道。
王熙凤连连摆手:“老祖宗快饶了我,消息真传出去了,我若是生不出两个可丢人了。”
贾母笑:“没人会怨你。正好你来,有个事儿与你商量。过几日是迎丫头的生日,正逢十五岁,咱们办得热闹点。她管家呢,可这事儿不能叫她自己去张罗,还得麻烦你这位大肚子折腾一下。”
“瞧您说的,这哪儿叫折腾,分明是大家同乐嘛。”王熙凤欢笑两声,看着现在周围也没什么人,只她的婆婆邢夫人和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在。王熙凤便试探着跟贾母商量迎春的婚事。“算一算也快,这都十五了,咱们是还不是该早点预备着,找个合适的人家?”
“嗯,想到了。”贾母回身将花名册递给王熙凤和邢夫人。婆媳二人凑上前查看,竟是京城各适龄未定亲的世家子情况。年纪从九岁到十七岁不等。
王熙凤和邢夫人看着手发抖,婆媳二人双双纳闷的望向贾母。这年龄跨度未免太大了些?
贾母嘿嘿笑:“迎丫头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呢,即是调查,便一遭儿都查了,省事。”
婆媳二人恍然,赞同的点点头,佩服贾母的周全。
“这里头高高低低的什么都有,八成已被我排除在外了。这有这五家不错,得细查。”
王熙凤点点头,瞄一眼贾母所指,目光当即便扫到尹府三公子的头上。“尹府,可是顺天府那个尹大人的家?”
贾母点头。
邢夫人闻言笑了,眼睛发亮道:“我倒听老爷提过这位尹大人,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顺天府管着京城,同时也联着六部以及上书房。府尹之位自不一般,是个正三品的官,实职。三子尹尚虽是继室所出,却也算嫡子。这么论,咱们还是高攀了。”
王熙凤点头,眼神中闪烁出失望和无奈,“顶好的,倒有些舍不得了。年纪也合适,正好比二妹妹大一岁。”
贾母别有意味的笑:“这都好说,咱先看看人再说。”
“看人?”王熙凤和邢夫人一同惊喜的询问。
贾母正要说,忽听人传话王夫人来了。贾母看眼李嬷嬷,李嬷嬷当即退到耳房内躲避。
王夫人笑着给贾母请安,随即便安安分分的坐在邢夫人身边,颔首,装作憨厚的模样去听大家讲什么。
王熙凤忍不住问贾母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贾母神秘笑道:“还在等,等老大的消息。如果事儿成了,这桩亲事就有戏。”
“老祖宗又卖关子了。”王熙凤笑,邢夫人等也笑了。王夫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跟着傻笑两声。
“我听说今儿个宫里头来人传信了,娘娘在宫里可好?”贾母问王夫人。
王夫人笑着点头,报喜不报忧,详述元春在宫里如何受宠,皇帝太后如何看重她之类的。王夫人嘴里直门往外吹大话,苦却全咽在肚子里了。其实打从元春怀孕之后,皇帝过她宫里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太后貌似还不大待见元春。
她绝不能失了圣宠!
只是王夫人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元春吸引皇帝注意的。
贾母呵呵笑两声,再没问元春的情况。
王熙凤赶紧跟邢夫人、贾母道:“媳妇儿听说宫里头的婉贵人如今身子不大好,保不齐耗些日子就去了。十八皇子才三岁,可怜见的。”
“圣上素来仁爱,必会对失母之子加以特别的怜爱。只怕到时候,宫妃们抢着养他。你就放心吧,好生看好你肚子里的才要紧。”贾母半开玩笑道,说话时特意瞄眼王夫人。
王夫人面色动容,眼珠子乱转,显然是把刚才贾母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这真是个好主意!
她这就捎信给元春,让赶紧花心思照看讨好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