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姬满脸怨恨,秦清忽然问:“太后为何如此恨秦王?只是因为他杀了?”见她不语,又接着说道:“恐怕不只如此吧!秦清大胆猜测,太后恨秦王主要因为他是吕不韦的儿子。”
即使她不回答,秦清也早已猜出其中原因。她根本不是恨嬴政,而是恨吕不韦!她心中怨恨吕不韦轻易把她送给嬴子楚,所以也恨腹中地孩子,因为那是吕不韦的骨肉。赵姬对嬴政的怨恨,完全是一种牵怒。如果能够化解,再说服她保守秘密就容易得多。
见她一脸被说中心事的尴尬模样,秦清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叹了口气劝慰道:“太后可曾想过。这么多年完全恨错了人。秦清对太后、先王与吕不韦之间的事也有所耳闻,当初负了太后的人是吕不韦,与现在的秦王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吗?!”赵姬冷冷地笑道:“吕不韦与嬴政血脉相连,又何来毫无关系之说!”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恨错了。
“吕不韦是秦王的生父没错,可是谁人能够选择自己的父母?如果让秦王自己选择,只怕他也不想选吕不韦来做生父!太后应该恨的人是吕不韦。是他一直在利用你。而不是秦王。”秦清深知古人地逻辑思想,说服赵姬并不容易。与其费力地消除她的心结,倒不如转移她仇恨的目标来得简单。
“他亲手杀了!”
“有今日,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当初吕不韦只是送他进宫来讨太后欢心,如果不是他野心太大,想要做君王,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秦清说罢,担心起自己话说得太重,赵姬会接受不了,又缓了缓语气,“如果肯安份守己,即使他再过骄纵,秦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纵。可是他不该有谋反的心思,如果他谋反成功,今日死的会是秦王,所以秦王杀他只是迫不得已,想保性命而已。”
见赵姬陷入沉思,秦清知道她听进去了这番话,继续动摇她的仇恨,“太后身居后宫多年,应该明白,只是依附着太后,想要索取权势,所以才会一心一意。如果他朝成为君王,到时候天下美女任他挑选,又怎会钟情太后一人。”
赵姬仔细琢磨起这番话的真实性,秦清紧张地看着她,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才见她幽幽一叹:“少夫人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今时今日,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已不是咸阳王宫地赵太后,只是一个丧夫丧子,只有回去依靠父亲的赵国女子而已。”她言辞之间充满失望,只想着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寻求亲人的庇护。
秦清自然不会轻易让她离开,试探着说道:“太后还有秦王这个儿子,又何必回到赵国?”
赵姬惨然一笑:“秦王在雍县行宫说地话,少夫人想必也听到了,事到如今,他如何会管我的死活。”除了父亲赵成,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依靠。
“只怕太后回到赵国也没有容身之地,秦赵两国之间一直战火不熄,如果赵王得知太后回到邯郸的消息,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派兵去捉,然后用太后的安危来威胁秦王,到时候赵府也会被太后牵连其中。”秦清所言虽是自己揣测,但也并非夸大其词。
当年秦赵交战,赵王就迁怒在邯郸做质子的嬴子楚,想杀他泄愤,只是被他得知先机,在吕不韦的掩护下逃回秦国。如果赵姬此时回去,难免会旧戏重演,只是她没有嬴子楚的好运,不会有人去救她罢了。
旧日情景历历在目,虽是寒冬天气,赵姬却感到后背冷汗连连。她只想寻个可以终老的居所,不曾考虑到两国一向交恶地问题,眼下连最后地去处也被否决,顿时只觉得天下之大,却再无自己的容身之所。
赵姬双眼一片茫然之色,秦清见她露出无助地神态,趁机说道:“太后何不向秦王求助?”秦清如意算盘打得甚好,现在的赵姬正是茫然无助的时候,只有嬴政才能为她遮风挡雨,如果她意识到这一点,自然不会再去自掘坟墓,揭露嬴政的身世。
“他还会管我么?”赵姬犹豫着问道。内心始终不敢相信,在她说过那番绝情的话,母子二人又断绝关系之后,嬴政还会继续照顾她。
鱼儿上钩,秦清心底倍感轻松,面上却不露半分喜色,淡淡地安慰她:“秦王只是在气头上说几句狠话而已,太后不必当真。事隔多日早已气消,正为当日说过的话后悔不迭,本想来找太后,却又拉不下君王的面子罢了。”这番话虽是安慰赵姬,却也离事实不远,虽然嬴政不说,但秦清知道他始终挂念生母。
“难为他还会惦记着我。”赵姬面带动容,声音哽咽,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你们始终是母子,秦王又一直在你身边长大,当然会惦记你。”秦清掏出帕子,为她拭去泪水,“不过太后支持谋反,朝中大臣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为平息朝臣的怨言,恐怕不能给太后往日风光的生活,但是绝对可保太后生活无忧,总比回邯郸时时刻刻担心性命好。”
赵姬与她的两个孩子不同,孩子虽与嬴政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这个反贼的儿子,而赵姬可是嬴政的生母,想要救下她的性命,给她平静的生活并不是难事。
“能有个平静的栖身之地已是不易,赵姬又哪敢奢求像原来一样。”赵姬虽然不懂朝政,但也明白现在的形势。
秦清见她心中对嬴政已无怨恨,又没了往日的傲慢,犹如飘零的落叶,急欲寻求归处。心知先前做的铺垫没有白费,开始将话带入正题:“太后明白这些自然最好,可是还需谨记一点,秦王必须是先王的血脉,是秦国名正言顺的君主,才可保太后安全。如果他不是先王的血脉,自然也就不能做秦国的君主,到时候不只他的王位不保,太后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姬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她按过帕子擦干眼泪,向秦清嫣然一笑道:“秦王自然是先王的血脉,这点岂容他人置疑!”她的性命与嬴政的王位挂钩,如果嬴政的身世传出去,肯定做不成秦王,到时她性命堪忧。她现在已无家可归,为着自己的性命,也得死守住这个秘密。
第106章王位保卫战(四)
秦清坐在马车上,心情来得格外愉快,原以为说服赵姬要多费些时日,没想到是那么轻松简单,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是不知道嬴政昨日与找吕不韦谈了些什么,他有没有试探出什么结果。
先前她没把握说服赵姬,所以吕不韦是否会为嬴政保密很重要,但是现在赵姬已经答应保守秘密,吕不韦的态度就可有可无了。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没有亲子鉴定之类的医学手段,孩子是谁的,生母说了才算。只要拿不出真凭实据,谁也无法动摇嬴政的地位。
当她走进寝宫时,里面空无一人,唤来侍女问过才知道,原来嬴政与李斯及另外几位不知名的朝中重臣,一起在书房议事。秦清在咸阳王宫一向来去自由,听到嬴政的去处后,便朝书房奔去。
刚刚走近,便听到屋内隐隐传来争执声。她原以为今天也同往日一般,是普通的议事,看这情形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悄悄地走近书房,想偷听里面到底谈的什么,却被赵高发现并拦了下来。
还没偷听就被人发现,纵是捉住她的人是赵高,秦清也感到颇为不好意思,她朝赵高赖皮地笑笑,低声问道:“政儿在里面谈什么?我不能听么?”
赵高同样压低声音,唯恐惊到书房内议事众人。一样为难地样子。小心地劝着秦清:“小人也不知道陛下和朝臣在议论什么,好像很机密的事情,如果少夫人想知道。不如回头让陛下说给少夫人听。”
说罢,赵高小心地看着秦清的脸色,只见她一脸郁闷,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响才听她闷声闷气地说:“好吧,我不为难你了,反正政儿肯定会告诉我地。等政儿议完事告诉他,我在他寝宫等他。”
看着秦清离去的背影,赵高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刚刚听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书房,他想都没想便上前阻止,待走近后才发现是秦清。如果换做往日,依秦清与嬴政的关系,听他们议论国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今日嬴政有了特别交待,他也不敢违背命令。
即使陛下没有交待,他也不敢多嘴告诉秦清。眼前这位不是他能得罪的主,只能好言哄劝,不能硬拦着不让她听。好在这位主子还算好说话。只是两句话就能哄走,以后的事他就管不着了,还得要陛下亲自向她解释。
秦清自然不知道赵高心中所想,她一路只是感到纳闷,嬴政与她之间向来没有秘密。这一点赵高也很清楚,而且赵高胆子小,对她又一直敬畏,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敢直接拦着她。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顾赵高,径自上前继续偷听。但是她怕赵高会继续阻拦,到时候如果惊动了屋里的一干人等,那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与其如此,还不如等嬴政回来以后再向她解释。她笃信嬴政不会有事瞒着她。
一直等到午后,嬴政才从书房回到寝宫,看到秦清百般无聊地坐在席子上,他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清儿什么时候来地?等了很久了吧?”
“一早便来了,本来是想给你说个好消息,谁知道你不在寝宫,到书房找你,赵高又拦着不让我进去!”秦清抱怨着告赵高的状。顺便还得意地白了他一眼:小样的。让你拦着我!
受到秦清目光的威胁,赵高壮起胆子本想替自己辩驳几句。但是看到嬴政瞪了他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低着什么也不敢说,躲出寝宫。心中一直大呼冤枉:他哪有胆子拦这位贵人,还不是得听上头的旨意办事,现在可好,成了替主子背黑锅的。
秦清只顾着得意地看赵高,没有注意嬴政的举动,直到赵高出了寝宫,才转问他:“今天你们谈什么?搞得那么神秘,连听都不让我听。”
“一些朝政上的小事,你若有兴趣我告诉你便是。”嬴政轻描淡写地说着挨着秦清缓缓坐下,拿过她的杯子喝了口风,然后问道:“清儿今日进宫,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这件事先不急,你先告诉我,昨天跟吕相国谈了些什么?”秦清的注意力立刻从书房地争执转移开。嬴政的脸色有些暗淡,声音低沉地说道:“昨日我曾经试探,但是仲父并没有提及我的身世。”
两个有血缘关系的至亲面对面说了太多太多,只是每一句都是关于朝政,没有一句提及自己的身世。他百般试探,眼看着就要说到身世问题,却又被他滴水不露地挡了回来,只感到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他相信,仲父已经明白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秦清却倍感意外,难道吕不韦执意让嬴政认祖归宗?非要让秦国姓吕?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嬴政并非嬴子楚的独子,在他下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公子子婴年龄尚小,没有执掌朝政的能力;可是公子成峤却不同,他本就天姿聪颖,这些年又在嬴政的刻意栽培下,不仅熟知朝政之事,手中还有些军权,假以时日必能独挡一面。
如果嬴政地身世泄露出去,朝臣肯定会拥护公子成峤做秦王。如果吕不韦兴兵造反,即使他坐上国主的位置,也不过是个逆贼而已,对现在拥有良好名声的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吕不韦不是莽夫,这种不划算的买卖,他自然不会去做。
吕不韦既然没有承认嬴政地身世,说明他暂时不想谋反。左思右想都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感叹他非同寻常人,以自己这点小聪明。想猜透吕不韦地心思难上加难,只好问别的问题:“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杀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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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赶进王宫杀了两个人,这两个虽然是反贼的孩子,但到底也是嬴政地弟弟,这等行为,未必有些不把君主放在眼里。如果他没有谋反之心,必定会给嬴政一个交待。
“仲父在朝堂上,一向主张杀了两个孩子。此事我一直没有定下主意,所以他就自作主张了。”嬴政想起昨天吕不韦说过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当初我就应该让你把他们带走,不然也不会惨死在侍卫的剑下。”
想到两个孩子死时凄惨,秦清心中也感到不是滋味,她强打起精神安慰嬴政:“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吕相国不想放过两个孩子,不论他们是在王宫也好,是在秦府也罢,哪怕是我们送出秦国。吕相国也会派人去追杀他们。也许这就是两个孩子的命吧。”
“太后可好?”嬴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这个问题他想问多日,但是那日曾经说过绝裂地话,即使想问也问不出口,现在问出来以后才发现,原来也不是那么难。
“太后听到孩子地事,伤心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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