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赶紧替自己辩解,这番辩解听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
不过许大夫人已经不太信她了。
不是她的辩解不可信,而是许大夫人觉得她这个人不可信!
到了这一刻,许大夫人才觉得眼前的沈怜,跟她认识的沈怜似乎不太一样。
信错冬儿没关系,但是你往日里表现的那样规矩谨慎。为何会不阻止婢女嚼舌?
不敢说给问寒听,却因为自己待她如生母,就说给自己听?许大夫人虽然觉得问寒不会教养子女,不过她对庶子庶女可真是好的没话说了,否则沈怜哪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不替嫡妹说话,是因为她不敢指手画脚?可是她这两天,对景福院洒扫的下人都仁爱有嘉。为何看着自己逼问沈幼芙被质问却没有半点难过?
还有现在这般伶牙俐齿、诡诈狡辩。与前几天那个说话温柔又单纯的沈怜简直是天差地别!
大夫人越想越是后怕。
她更是忽然想起,
像嫡妹忽然失踪这么严重的事情,一般人要是听说之后。肯定早就吓傻了。要不就是根本不敢声张,要不就是赶紧告诉长辈快去寻人。哪有自己一声不响,先打听到兄长丢了衣物,又从沈幼芙两个下人丝毫不惊慌的样子。推断出她是女扮男装去了学堂?
这也太可怕了,自己留在身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沈怜还在地上哭诉,柔弱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看起来无比可怜。
可是许大夫人的表情却渐渐凉了下来。
没有了对沈怜的怜惜喜爱之心,大夫人的脑子也稍微好用些了。她将自己的脚往回收了收。似乎连沈怜对着她的脚磕头,都令她浑身难受。
“沈怜,你可知错?”大夫人一改往日亲和的称呼。对沈怜道:“这件事,是不是你存心为之。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你险些害死你的嫡妹,还连累我做了恶人,我却不能姑息你了!”
沈怜浑身一颤,伏在地上的脸孔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
大夫人自己是个白痴,现在还要将事情怪在她的头上!随便听了沈幼芙的几句话,居然就立刻翻脸,枉费自己白白伺候了她这么多天!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沈幼芙凭什么总是运气那么好!
沈怜恨得要死,但此时也不得不使出最后的伎俩。她慌张地跪着爬到沈幼芙的脚下哭道:“七妹,你明知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快帮我说两句话吧!”
沈怜眼中闪着凶残的光,如果沈幼芙不帮她说话,就说明她也是个不念姐妹之情的人。
沈幼芙不用看沈怜的样子,也知道她这时心里的想法。面对沈怜的恳求,她丝毫无动于衷。因为她不需要在大夫人面前伪善,也因为她根本不想要什么许家选中的夫婿!
“幼芙绝不会原谅侮我名节的人,一切请大舅母做主!”
沈幼芙铿锵表态,这时候要是还为沈怜求情,那她才是有病。而且,她相信大夫人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许大夫人也觉得应该如此。
她虽是一府的主母,但过分规矩的许府,就像是一个真空无菌的环境。大夫人在这个无菌环境呆久了,本来就很傻很天真。
她能因为沈怜的几句话,就对自己动怒。现在当然也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反过来去治罪沈怜。
果然,大夫人继续说道:“你虽然是沈家的庶女,可如今是在我许家的后宅。我是你母亲的大嫂,替她罚你,也是天经地义。”
大夫人说完,就对辛嬷嬷道:“去,请家法来。沈怜欺上瞒下,表里不一,重罚十鞭。罚完了沈怜,你自己再领二十鞭。然后随我去给问寒请罪!”
沈怜大惊,她哪里受过这个!?
沈家的家的家法对她形同虚设,倒是两个嫡小姐还被关过小祠堂。
她尖叫一声,再也没有往日淑女的模样。一下又扑到许大夫人跟前,抱住对方的腿:“舅母别打我,这都是沈幼芙的诡计!是她故意设计我的!她假装不在府里,引得冬儿上当,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啊!”
沈怜尖叫的样子实在惹人嫌恶,大夫人听了她这一番恶毒的话,再回想起沈幼芙面对诬陷时的傲然独立。更是对她万分不耐。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分清善恶呢?
大夫人心中悔意顿生,示意身边的丫鬟将沈怜拉扯开:“沈怜不敬长辈,不爱嫡妹,再罚十鞭。”
这样的重罚,别说沈怜受不了了。就连沈幼芙听着都觉得疼。
她眼看沈怜被下人嬷嬷们拖走,这才抬头正视着大夫人。
许大夫人被这目光吓得心中一谎,不知所措地看向许青峰,似乎像从儿子身上获得一丝庇佑。
许青峰连忙握住母亲的手,侧身挡在她的身前,结巴道:“表,表妹。这次的事。是许家不对,不过……”
许青峰想说“不过你能不能既往不咎,就这么算了”。可沈幼芙刚骂过他“廉耻被狗吃”,他实在是说不出这么无耻的要求来。
沈幼芙听着院子中长鞭破空的尖啸声,还有沈怜撕心裂肺哇哇大叫的求饶声。
冤有头债有主,她本来就是要沈怜自食恶果。现在许大夫人的重罚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这事当然就可以算了。
沈幼芙做了个手势。示意许青峰让开点,然后朝着许大夫人缓缓跪下,挤了点眼泪出来:“多谢大舅母为幼芙做主。幼芙无礼,害大舅母受惊了。”
沈幼芙这个举动。可谓是吓坏了这母子俩。
许青峰原本严严实实地护在母亲身前,生怕沈幼芙怒气未平,再出口伤人。
而许大夫人更是怕的不行。这件事实实在在是她的错,沈幼芙如果真的铁了心要去告状。她仍是难辞其咎。
没想到,她竟然会就这么算了?
许大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嘤”的一声捂着嘴哭了出来——她是被沈幼芙的胸襟感动了,但更主要,还是劫后余生吓坏了,需要哭一哭释放一下。
许青峰连忙上前扶起沈幼芙,他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羞愧难当道:“表妹受苦了,对……对不住。”
沈幼芙脸上还挂着泪呢,差点没被许青峰这没出息的样给逗得笑喷。
她赶紧硬是忍了忍,又忍出一幅沉冤得雪的悲喜交加:“幼芙还有一事,想请表哥做主。那个冬儿……”
————
许家大表哥,已经成了卖表妹丫鬟的专业户了。上次卖掉一个蒲儿,这次又卖掉一个冬儿。
搞得所有丫鬟见了他都心有戚戚,恨不得撒腿就跑。
而随着沈怜一身鞭伤被抬回聆箫院,景福院中所发生的事情,也以缓慢的速度散播开来。
许家下人守礼,不议论主子私事。所以大家只知道沈怜与婢女暗中构陷嫡妹,至于男装和书院的事情,众人一概不知。
许青峰与带着被打得凄惨的辛嬷嬷去给姑姑致歉,沈二老爷和二夫人听得叹为观止,沈二老爷当场就想再罚沈怜,可沈怜已经伤得下不了床。于是二老爷一怒之下,让人回府罚了容姨娘半年的月俸,治她管教不严之罪。
这一路上辛嬷嬷遇上徐嬷嬷,徐嬷嬷还拉着辛嬷嬷,告诉她猪油可以治伤,涂上好得快些。辛嬷嬷更加过意不去,只恨自己错把鱼目当珠。回到许大夫人面前,将这件事情一说,两人又是好一通感慨。
不过,许大夫人现在可没时间感慨了。
对于许大夫人来说,现在最头疼的,却是老太爷已经张口问她要人了!
她在沈怜身上,白花了这么多时间,现在可好,沈怜居然是个狼心狗肺的,她拿什么跟老太爷交代?
辛嬷嬷忍着疼,小心翼翼地与大夫人商议。
“夫人,要不然,就选幼芙小姐吧?虽然面上泼辣难驯,可到底是个好姑娘。”
大夫人听闻打了个哆嗦,想起沈幼芙她是又惧又怕。虽然是在自己的景福院里,她仍不由自主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她泼辣难驯……我可不敢做她的主意。”
沈怜可恶,沈幼芙可怕,那就只剩下一个沈幼兰了。
大夫人最没留心的就是这个沈幼兰。一时真不知道这人行不行。不过,老太爷那里应该还有一重考验。总不会轻易许给曹公子,误了曹公子的终身大事。
“那就沈幼兰吧。”大夫人终于拍板定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101章 两枚活化石
大夫人仓促之下做了决定,但已经没有时间再考验沈幼兰了。
所以沈幼兰也不用像沈怜一样,住进景福院小心翼翼地伺候。
而沈幼芙早将景福院的事情经过,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沈幼兰。
沈幼兰初听说这事,只恨为何每次出事都是七妹担着,她居然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可后来,沈幼芙跟她一解释,她这才明白了——原来沈怜是冲着夫婿一事,所以才要中伤沈幼芙。沈怜根本就瞧不起她,所以她才成了漏网之鱼。
可惜到了最后,沈怜机关算尽,她却傻人傻福。
“也不知,给五姐选中的夫婿究竟是谁?”沈幼芙对于现在这个结果,简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外祖家这样下功夫的挑选,莫不是,那位文山公子?”
沈幼芙抽空就取笑沈幼兰,可一提到文山公子,沈幼兰就出奇地沉默。
这些天,沈幼兰脑海中都是诗会的画面,想起二人比斗书法的那一幕,沈幼兰到现在还觉得心肝砰砰直跳。
虽然那只是匆匆一面,可却足以让她无法平静。
如今,她的婚事就要被长辈们定下了!
她心中害怕,怕那个人是他,又怕那个人不是他……
是不是曹文山的事情,并没有隐瞒多久,因为这件事在许家,几乎是人人皆知。
但沈幼兰和沈幼芙,却并不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反而是从曹文山自己口中听说……
沈幼兰听说自己被选中的第二日,正在房中患得患失。沈幼芙看不过去,便拉着她往许家的园子里走走。
这时候初冬已至,空气微凉十分沁人。比闷在屋子里,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再加上诗会结束,许家原本留宿的学子们也都纷纷告辞了,姐妹俩携手同行,心情立刻欢愉了不少。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许家实在无景可赏。
主子们的院子里,栽种的都是松柏。这外头的院子。也种了少量的矮灌木。空出的大片地方。便是用青石铺过——像个大广场。
姐妹二人就是在这样的大广场上遇到了曹公子。
————
曹文山听说恩师要帮他张罗婚事,感激的几乎不知所措。
他虽有才华,有抱负。可也有瞎眼的母亲。还有久病不愈的妹妹。
他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无人给他张罗,他自己又开不了口,于是便这么耽搁下来。
所以。当他听说恩师想为他定下一门亲事的时候,曹文山心里的感动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而后。更令他震撼的是,恩师居然要将自己的外孙女许配给他!
这样一个天大的馅饼,曹文山惊喜之余,又生怕自己接不住……
恩师知道他的家境。也知道他的为人,如是找个与他相当的寻常女子,能陪他吃上几年的苦。能照顾他的母亲和妹妹。那么将来,等他有飞黄腾达的一日。也必不辜负她就是了。
可是这是恩师的外孙女!
她知道自己的家境吗?她心中愿意吗?
曹文山一方面感激恩师替他打算。另一方面,又十分担心。觉得那位女子万一看不上他,却要被迫与他一同煎熬一生。
那样的话,他宁愿不娶。
恩师如父,师命不可违。可是曹文山还是打定了主意,要打探一下那位小姐的意思……
沈幼芙与沈幼兰远远看见曹文山,两人都哆嗦了一下。
沈幼兰还在忐忑,不知自己的婚事,究竟是否着落在这人身上。
沈幼芙却是因为害怕被认出来——虽然她俩今天都换了女装。可两个人同时出现,比一个人的时候更容易被识破——只要怀疑其中一个有点像,再看看另一个……
那就玩大了。
她两人不知该进改退,曹文山却已经咬牙朝她俩走来。
沈幼兰差点就给“文山公子”行礼了,还好沈幼芙反应快,立刻拉住她袖子道:“咱们不认识他!”
沈幼兰这才想起来,认识文山公子的,是幼七与幼五。
她感激又无奈地看了一眼沈幼芙,用眼神道:接下来,怎么办?
沈幼芙的办法当然是撒腿就跑……不过,有沈幼兰在,仍然跑不了。
沈幼芙姐妹俩装着一脸惊愕,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快步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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