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大姑奶奶的福,这些年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领了差事,”这个翠浓的女子乃是萧氏当年的二等丫鬟。萧氏出嫁的时候带了四个一等丫鬟,又带了几房陪房过去,这样的二等丫鬟自然便留在府中。
因着翠浓为人本分又做事勤快,萧氏便替她安排去了府中老太太院子里当差,如今也是个体面的管事妈妈了。
谢清溪被人搀扶下来时,翠浓一见她便哟了一声,赶紧行礼请安。末了,有些感慨地对萧氏道:“这便是六姑娘了吧?说来老太太都没见过呢。”
“可不就是,她和她哥哥都是出生在江南的,长这么大才回京城,”萧氏也感慨。
翠浓立即道:“奴婢瞧着太太就欢喜坏了,光顾着说话。这老太太今日早早便起来了,就等着太太您回来呢。”
此时谢明贞她们也都下了马车,翠浓安排众人上了软轿,便进了侯府。
庭院深深深几许,说得大概便是永安侯府这样的庭院吧,光是下了轿子之后,谢清溪便七绕八拐的,才进了萧家老太太的上房。
这一见面,谢清溪才深深感觉到,什么叫女人是水做的,什么叫做离家的游子?
萧家老太太谭氏一瞧见女儿进来,竟是一下便站了起来,萧氏一看见自己母亲也是激动的很,就连谢清溪都顾不上了,上前两步走到老太太跟前,便跪了下去。
她一边磕头一边道:“娘,不孝女,回来了。”
说完,母女两便抱头哭在了一处,谢清溪头一回见她娘哭成这样,她自己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可是娘,你能看看我吗?站在这里像个傻子,好尴尬啊。
于是待她们足足哭了一刻钟之后,旁边的一个贵妇人才赶紧上前劝阻道:“母亲,大妹妹刚回家,您抱着她哭了这般久,倒是冷落了后头的孩子了。
萧氏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这些倒霉孩子全被忘在身后了。她赶紧同她大嫂一起,一左一右的将谭老太太扶着坐了下来。
大概是因着自己的娘家,便是连萧氏都自在些。她冲着清溪招手道:“清溪,还不过给你外祖母请安。”
谢清溪磕头请安一向是最标准的,这会跪下去恭恭敬敬地请了安,这头磕地也实诚在,就连刚才才哭了一场的萧老太太,这会都被她逗笑了。
“好好好,我的乖孙,”老太太捉起她的手便细细打量起来了。
结果这仔细一瞧,却是微微惊了一下。按理说这老太太在京城贵族圈里也是有几十年的人物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瞧见过啊。不过这会头一次见自家这个外孙女,倒是惊了一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无一不长得精巧。
而这五官合在一处,便更是让人挑不出她一丝瑕疵。
无暇美人。
萧老太太这会拉着她的手夸赞道:“长得好,长得好,都是将你爹娘的优点都选了去。你这样的表姐妹,我瞧着都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这些老太太到了这样的年纪,可是再也不用看旁人的脸色过日子了,于是她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唉,老太太这么实诚的话,倒是让谢清溪有点不好意思了。
“娘,你可不能这么夸她,没得让她其他表姐妹笑话了去,”萧氏笑着替她解围。
“谢谢外婆,”谢清溪脆生生地回道。
这话倒是将老太太真的逗笑了,直指着她对萧氏说:“还是咱们的清溪实在,你这个做娘亲的都比不上。”
“还有一个乖孙孙呢,怎么不一起过来,”老太太因着眼睛有些花,看人的时候都是眯着眼睛的。
萧氏知道她说的是清湛,便冲着跟哥哥们站在一处的清湛说道:“湛儿,过来给外婆请安。”
谢清湛一过来也是实实在在地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脸上带着天真地笑容道:“孙儿,给外祖母请安。”
“好好,都是外祖母的好孩子,”老太太将谢清湛也拉到一旁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又道:“同你妹妹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还是象你爹爹多些。”
“外祖母,如今倒只想着清湛和溪儿,连孙儿站在这里这么久,都未瞧见呢,”谢清骏说话的口气酸溜溜的,可是眼角带笑,表情说不出的和煦。
方才众人虽都在看老太太同清湛说话,不过这会谢清骏开口了,先前那些偷偷打量这位表哥的姑娘们,总算是有正当理由光明正大地抬头了。
谢氏恒雅,这四个字别说是对萧家的这些姑娘,只怕是在京城中的贵女圈中都鼎鼎有名。十六岁得了解元,就连万岁爷都夸赞过他文采风流,文章斐然。当然他突然离开京城,前往苏州,也让一众少女伤透了心。
毕竟若是他在京城的话,谢家总会给他议亲的。当初那些十三四岁的姑娘,可都是有机会的啊。
不过就连他离开京城,但是后来他在苏州与苏州解元比试,在地震的时候救助了那么多百姓的事情,却还是有流传到京中。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虽然哥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流传着哥的传说。
如今自己姑姑回来了,连带着这位表哥也一起回来了,这些正值花季的姑娘们,谁不有点小悸动。
老太太一听他这话,便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出去这般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外祖母,真是白疼了你一场。”
谢清骏是何等人物,只要他愿意,就没他办不成的事情。
他开口只说了两句话,便已经哄的老太太心花怒放的。谢清溪站在一旁,汗颜地想着,有这样神级的哥哥在,她还要多多学习,多多学习。
谢清懋素来就是安静内敛的性子,待萧老太太将其他孙子看完之后,才唤了他上去。不过老太太对这几个嫡孙,那都是一样的喜欢,一见他便开口道:“当初懋儿知道要很久看不见外祖母的时候,还抱着我的腿哭了好久。后来还是你外祖亲自抱着你哄,才将你哄好。这一转眼,懋儿也长这么大了。”
噗,谢清溪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外婆,你一开始就给人家爆二哥哥的黑历史,这样真的好吗?
就算谢清懋这等八风不动的性子,如今都微微红了脸颊,哎哟哟。
谢清溪觉得自己好喜欢外婆啊,大概是因着江姨娘的缘故,她对谢老太太总是喜欢不起来。后来又见她总是拿话拿捏自己娘亲,她就更加喜欢不起来了。
可是对于萧老太太她就是完全的亲近了,又见她这么给力,居然把她这个小学究二哥都给逗的脸红了,就更加觉得日后要好生跟着外婆混呢。
待这边的亲的都接待完了,下面三个庶女便过来给老太太见礼。大概是先前在谢家时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这会就连谢明芳脸上都没有不忿的表情。
这边老太太是见过了,他们又给大舅母和二舅母见礼,还有一众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大家族最多的就是孩子了。
但谢清溪总算如愿所尝的见到了二舅母,说实话二舅母还真和她想象中那种弱柳扶风的美人不一样。她脸蛋圆圆的,一笑就会露出两个酒窝,看起来斯文又好看。倒是她唯一的女儿,萧媛是个弱柳扶风的妹子。
等众人落了座后,便听见老太太一直对萧氏说话,大概都是问的她们在江南怎么样?
这十几年的时光不是一日便能弥补回来的。
不过待过了一会,萧家几位少爷和谢清骏他们男丁,便被前院派来的人叫了过去,说是老太爷等着见他们呢。
只是还没等到了午膳的时候,前面便又派人过来问,说今日这午膳不如摆在花园里的一处花厅里,那里头地方宽敞,风景怡人。
“原本我让你爹同我一处在这里等着的,偏生他规矩多,如今还不是巴巴地要来看你,”萧老太太得意地说道。
其实从萧氏三个孩子都是嫡子上便能看出,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感情是不错的。而有萧家二舅这个奇葩在,更是说明萧家门风正。
谢清溪偷偷觑了她娘一眼,原以为她以为她爹爹已经做的不错了。可是联想到家中那个江姨娘,再看看萧氏这样的门风,便可见她娘亲心底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呢。
等到了午膳的时候,谢清溪便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外祖父和两位舅舅。听她娘亲说,两位舅舅长得都象外祖父年轻那会子。
等她见着两位舅舅的时候,便忍不住想,她外公年纪的时候得多好看。大舅萧川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美髯公,一身气度着实不凡。
谢树元今日也随着萧氏一同来了老丈人家,两人都身材瘦削,即便人快到中年,也丝毫不见肥胖。也不知是古代物资贫乏,还是别的,谢清溪长到这般大,还真的没见过几个胖的。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都是骨肉至今又这么多年未见,不论是老太爷还是老太太都没提这样的虚礼。
谢清溪看着这满桌的笑脸,也忍不住笑开,她头一回觉得,原来大家族是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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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京城正是天高云清的时候,辽阔地天空即便是站在四四方方地院子中,都让人不觉得憋屈。更别提在外头跑马,骑在马背上,微风在极致的速度下,刮的两边脸颊有些疼痛。
陆庭舟策马狂奔的时候,就听站在不远处的齐心大喊道:“王爷,小心些,小心点。”
此时汤圆被齐心抱在怀中,他一喊时,胸腔便微微颤动,原本微微眯着眼睛舒服地躺着的汤圆,一下子睁开眼睛,一张口便露出有些尖锐的牙齿。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也行行好吧,”齐心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不敢惹这位祖宗,一边摸着它的毛皮一边哄。
等马场里尘土飞扬,将齐心呛得往后退了几步后,就见陆庭舟勒着马缰,渐渐放缓了速度。
待他骑着马悠悠地过来时,白色镶银边骑马装在阳光底下,折射出点点璀璨光辉。这马本就高大,如今陆庭舟骑在马背上,齐心忍不住抬头看,可是王爷生的高大,一抬头险些勾着脖子了。
老陆家的人原本生得就好看,又从高祖开始这一代又一代的美人往宫里头选,便是想挑出不好看的,那都是难事了。
不过到了万岁爷这代,就数这位恪王爷最好看了。
陆庭舟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时,袍角掀起带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这王侯将相啊,自小便金尊玉贵的养着,时间长了自然是熏陶出一份优雅从容来,就连这下马都比旁人要从容。
因着大齐朝是分藩的,这成年的王爷一到了年岁便去了各自的领地,再往后要是想回京,可就难了。所以陆庭舟的那些哥哥们,齐心也就是十来年前见过,这会早忘记了。
要是真比较,皇上这代的皇子里头,这样貌气度上能和自家主子比较的,那更是没有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位天潢贵胄,生的也好,却连个房里人都没有。就算是齐心,每回陪主子去宫里参加宴会的时候,偶尔碰见个贵女,那眼睛都是笔直的,有些胆子大的还敢勾勾地望着呢。
陆庭舟一过来,便从他怀里将汤圆大人抱了过来,如今汤圆大人也老了,变得越发地不爱动弹,走哪都要人抱着。可是除了他和齐心之外,汤圆却是谁都不让碰。
有一回老八和老九来他府里头玩,正碰见汤圆在外头闲逛,两人便起了撩拨的心,谁知那会汤圆正赶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险些将老八手上一块肉咬了下来。
老八的母妃是容妃是个气性大的,刚瞧见儿子手被咬伤,便喊打喊杀的。待知道是恪亲王府上的狐狸咬的,便再也不敢四处嚷嚷了。
就这样,太后得知了,还是将她叫过去好生一通骂。
如今恪王爷年纪大了,却还成婚,就连个婚约都没有。别说是太后心里拱着火,就算这京城里头的人瞧着都稀奇,都在想着这位爷得要娶个什么样的天仙啊。
“主子,宫里头来催了,让您早些回去呢,”齐心小心觑了陆庭舟一眼。
就是过年那阵子,太后又同皇上提了陆庭舟的婚事,这回还是在宗室家里头提的。而且听太后话里头的意思就是,皇上不把陆庭舟这个亲弟弟当回事,他都这样大的年纪了,连个指婚都没有。
皇上如今信起了佛啊道的,这脾性是越发地宽和了。太后这么说他,他也不生气,只乐呵呵地指着陆庭舟说,全是他自个不乐意成婚,他这个做哥哥的都问了好几回了。
太后一听就更生气,连正月都没出,就将陆庭舟叫进去好生一通教训。
当然大体的意思就是,今年便大婚,不能再耽误下去。你若是心里头有合意的,便同她说,说完了她也好跟皇上去提。你要是心里没想头,那就让她去相看,待定下后就赐婚成亲。
别看如今太后都往六十上奔了,可是这说话做事还是雷厉风行的。
可陆庭舟只往那闲闲一站,说了声,儿子还没大婚的打算。
这话说的,气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