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一直哭闹了不停,奴婢哄了许久都不见好,”奶妈有些害怕江氏的脾气,可为了四姑娘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奴婢瞧着前两回都是姨娘抱着姐儿哄了会,她才不哭的。”
“真是作孽,生了这么个讨债鬼,”江氏虽这么说着,可说话间还是伸手将四姑娘抱了过来,在屋里来回转圈,对着四姑娘白嫩的小脸蛋说道:“你就知道哭,有本事将你爹爹哭过来。”
站在一旁的奶妈垂手站着,眼眸小心觑着,生怕江氏一个不小心就四姑娘摔着了。要说她来这府中当奶妈也半年多,谢家是大户人家,这家中孕妇还未生产,奶娘便已经找好,防的就是小主子一生下来没奶可喝。
奶妈刚进府的时候,就听说这位江氏可是老爷嫡亲的表妹,在府中除了太太外,就属她头一份的,而且都说江姨娘这胎怀的是哥儿。奶娘自是满心欢喜,只觉得攀上了好主子。
可真等江姨娘生了个女儿的时候,她就不愿意了,一醒来便哭闹说是太太换了她的孩子。可这生孩子又不是只有一个稳婆在场,况且当日那么多人在,怎么可能就悄无声息的换了孩子。而且人家太太本身就有两个嫡子,大哥儿更是又占嫡又长的,人家还会稀罕你这么个庶子。
府中下人都是知晓这位姨娘做派的,自然暗暗讥笑不已。
最后还是老爷关了江氏的禁闭,又打卖了一部分传谣言的奴才,这才平息了府中的谣言。可自那之后,江氏都不太喜欢四姑娘。
就算上次四姑娘发高烧,江氏也不十分上心的模样,只让丫鬟煎药伺候着,自个每日问过一回就作罢。
可奶妈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她总觉得自从四姑娘发烧之后,总变得有些不一样。比如以前,四姑娘十分好带,就是丫鬟抱也不哭不闹。可如今一会就要哭闹,还非得江姨娘亲自哄了才管用。
此时江氏已经抱的有些手酸,她本就是弱柳扶风的姿态,平日又不做重活,抱着孩子这么一会倒是有些受不住。她一边坐在坑边,一边将四姑娘抱在怀中摇,看着她越长越开的五官,瞧着倒是有她的几分模样,看着也比刚出生那会顺眼多了。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爬出来的,这么抱了几回,原先心底那几分不喜,也都快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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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满月这天,萧氏早早让人给自己换了身合适的衣裳,头面是新打的金海棠头面,是在城中最有名的珍宝斋打的,采用是最先进的点翠技艺,那海棠花的花瓣栩栩如生般,而耳朵上带着的耳环上缀着的两颗玉珠,行走见流光摇曳,端的是肤若凝脂仪态万方。
两个小主子早有人将他们收拾利索了,因孩子太小,并不敢在身上带金饰,只是在手上系上红绳。
谢清溪就是在一片摇晃中醒来的,她刚醒的时候,就听见有人问:“可都准备好了?”
这个声音悦耳动听,和那日那个自称她娘亲的人一样,大概又是她吧。不过这会她安稳的躺在奶妈的怀中。
就在此时,内室的珠帘被掀起,一片珠玉撞击的美妙声响不断回荡。
谢树元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萧氏梳妆打扮整齐,而两个孩子被裹在同款不同色的被裹当中,他走过来伸手拨了下小被子,看着小孩子小小的脸蛋,心头一片慈父之情忽涌而出。
照理说,他并非第一次当父亲,可却是头一次这般一次得了两个孩儿,还是一对龙凤胎。
“老爷,怎么这会过来了,”萧氏也没想过谢树元会在这时候过来,只有些疑惑,还以为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吩咐。
谁知,谢树元却只是抬头淡淡说道:“我同你们一起去前头见客,毕竟今日是这两个小家伙的好日子。”
“老爷,可不能这么宠着他们,”萧氏抿嘴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似得说道:“听闻老爷前日还在门口布粥呢,就连大哥儿出生的时候,老爷都没这么偏疼过呢。”
萧氏看似是在替大哥儿报怨,可未曾不是借机提起大哥儿的名字。她跟着谢树元到苏州外放,可嫡长子却留在京城府中孝敬老太爷老太太,这如何不是挖她这个亲娘的心。如今想起来,她还犹如当初那般心疼。
“说到清骏,前些日子京中来信,说他如今的功课越发精进了。父亲打算让他来年考童生试,”谢进元说的虽然克制,可是言语间的骄傲却是藏不住的。
他本身就是探花出身,想当年春闱之时,他更是取了直隶的解元头衔。若不是他们那一科,三甲其余两人的尊容着实不怎样,他就算问鼎状元也未尝不可。
也不知从哪朝开始传下来的潜规则,殿试三甲之中,皇上往往会点长相最好的那人为探花,所以当年有玉面郎君一称的谢进元,就被点成了探花郎。
“大哥儿来年不过九岁,怎么这般早?”萧氏有些吃惊。
谢进元略有些严肃的说,:“九岁考童生并不早了,想当年我亦是九岁考的童生。”
萧氏柔声说:“老爷不过二十弱冠便得了探花郎,咱们大哥儿读书虽好,可如何比得上老爷的天纵奇才。”
饶是谢进元这般内敛的人,被这般恭维心中也免不了开怀。
而一直勉强克制瞌睡的谢清溪,听到此处,都忍不住给她这世的娘鼓掌。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瞧瞧人家这水准,何愁不受宠。
在前世小说电视中,看多了正室不受宠的例子,此时的谢清溪终于安下心了。看来她这世的娘,很是有两把刷子嘛。
这会丫鬟通知他们到前面待客时,刚到了门庭,就遇见匆匆赶过来的江氏。
此时江氏刚梳妆打扮好,她想着夫人在月子中,这满月礼都是她操持里外的。那抱着龙凤胎出去给各位贵夫人看的责任,岂不是也应该落在她身上。
一想到这,江氏原本心中的不愿意倒是变成了十万分的愿意。这次满月来的客人,她可是门清的,左右按察使的夫人,这可都是苏州府最顶尖的几位贵夫人。
她想的太理所当然,以至于谢进元到了萧氏的院子时,她听到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此时她看着谢进元和萧氏两人携手出来,两个孩子被抱在奶妈的手上,她脸上挂着的笑都没那么真诚了:“太太,怎么这会起来了,都说月子里可不能见风的。”
“这次满月礼倒是有劳江姨娘操持了,”萧氏岂会不知这个江姨娘心中的小伎俩,她先前只不说罢了。
江姨娘见萧氏这边走不通,便对谢树元说:“老爷,太太刚生完孩子不过月余,况且又是生的双胎,这月子里可得仔细些。万一要是见了风,遗下什么症状,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谢树元并不知这些事,不过他也或多或少听过月子的重要性。他探寻地看了萧氏一眼,可就这一眼让江姨娘以为自己有了机会。
她急急道:“哥儿姐儿的洗三是重要,可太太的身体照样重要。若太太不嫌弃,就让妾身抱着哥儿姐儿过去,左右哥儿姐儿也只露一会的面。”
谢树元一听就皱了下眉,若是在京中,家中有其他长辈就算是同辈,谢树元也不会让萧氏出了院子的。可哪有让姨娘招待家中客人的道理,况且其中还有自己上司的夫人。
萧氏冷笑一声,便冷冷开口:“咱们家可没有让姨娘出面待客的道理,那都是没规矩的人家才会做的事情。”
说完,她又转头对谢树元说:“老爷,咱们赶紧过去吧,可别让巡抚夫人等久了。”
谢进元没再看江姨娘,只带着萧氏和一群人离开,只留下江氏在原地扭曲了面容。
萧氏寻常对江姨娘甚为客气,倒不是怕了她,只是怕打了老鼠碰了玉瓶罢了。家中那位老太太最是忌讳江家的事情,家里的丫鬟婆子要是敢对江家人表现出一丝的不尊敬,她都要寻了别人的错处。
不过想想也是,堂堂朝中二品吏部尚书的夫人,娘家却被满门流放,说出去也不好听。听说江家初出事那会,老太太担心地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一来自然是担心家中之人的事情,二来却也是担心自己。
一般娘家犯了这等大事,虽说祸不及出嫁女,可不少人家都是将人往家庙里一送了事的。不过谢家老太爷也着实是位人物,愣是不为所动,不仅没将江氏送到家庙,还依旧给了她正室的体面。
因为这事谢舫谢大人在京中不知受了多少贵夫人夸赞呢,都说以己度人,这帝心难测,要是自己娘家哪天倒了,自己那婆家说不定还怎么对自己呢。
满月礼进行的倒是极顺利,谢树元特地寻了一对龙凤玉佩给两个孩子,玉佩是羊脂白玉的,瞧着有小孩巴掌那么大,雕工看着也极好。而有眼见的人一眼就瞧出,那可是当世匠作郑松岭所制玉佩。
萧氏自小在侯府长大,如何认不出郑松岭所制玉佩,一时间自是喜不自禁。
等谢树元当众宣读了两个孩子的名字时,别说是旁人,就连萧氏都有些震惊。
谢树元为初生麟儿取名为清湛,谢家这辈男丁名讳皆以清字取名,而女孩都以明字取名字。六少爷取名谢清湛倒也合宜,只是谢树元给女儿取的名字乃是清溪。
清溪,取的可是男丁清字辈,单单就从这名字上,就可见谢树元对这女儿有多喜爱。
谢清溪在听到自个名字的时候,不由愣了下,居然和她前世的名字一模一样,可见缘分真是天注定的。
☆、第3章 刁奴欺主
待这满月礼成,萧氏便派人将两位小主子抱了下去,她自个陪着各位夫人到席面上去吃酒。不过没过一会,就有个芝兰院的小丫鬟过来,见席上正热闹,一时也不敢打扰萧氏。
最后还是秋云看见了她使的眼色,悄声地出去,不过她回来的时候,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她在沈嬷嬷耳旁说了几句,沈嬷嬷示意她知道了,却没有立即回复夫人。
待席面结束,萧氏送了各位夫人离开后,沈嬷嬷才将这事告诉她。
萧氏一听,立即横眉竖起,眉宇间带着隐隐地怒气道:“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一个两个倒是都不让我省心。我倒要看看,她们是长了几颗胆子,在这满月礼上就敢给我闹开了。”
府里出事了,江姨娘得到消息比萧氏还晚。
她在萧氏那里碰了壁,被当场下了脸,自觉有些无颜,一气之下便回了自个的院子。她在坑上闭目养神,却不知这府中却是出了事。
说是出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萧氏得知了大姑娘身子不好,便让厨房每日从她的燕窝份例里分了一份给大姑娘。她原想着,是这样的话,厨房那些积年的老妈子也总该会看点眼色吧。
可偏偏就有人不知死,一头撞了上来。
管着厨房这块的,是个姓张的婆子,府里人多称她为王长生家的。就算在寻常百姓家,厨房都是头等有油水的地方,更别提谢府这样的大户。
但凡能在厨房里管着事的,背后定是有倚重的人。而这个张婆子原先是老太太的陪嫁,后来嫁给了谢府的管事王长生。如今跟着谢树元到苏州知府来,也是谢老太太的意思。就算是谢树元看见这个张婆子,都要恭敬地叫一声张妈妈。
所以这张婆子平日没少在府里头作威作福,只不过她管着厨房的一亩三分地,顶多也就是欺负欺负厨房里帮厨的小丫头罢了,平日倒也没惹出什么大事。
而这次,萧氏点名让厨房里头将她的燕窝分出一份给大姑娘。前两日厨房里的还诚惶诚恐,以为太太这是要抬举大姑娘,所以对方姨娘院子里也多上了几分心。
可今日是两位小主子的满月礼,府里来了不少贵客,厨房各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方姨娘见今日的燕窝迟迟未送来,便派了底下的丫鬟过来问一声。
张婆子原本就不愿搭理这些姨娘之流,如今见不过晚了一会,方姨娘就派人过来催,一时生了气,将那小丫鬟骂的狗血淋头,当然言语之间也捎带上了大姑娘。
“张妈妈,这燕窝早已经温好了,不如就让我送过去,”这熬燕窝的人可没张婆子这样硬的腰杆,想着不好太得罪方姨娘,就想将燕窝送过去。
张婆子正在嗑瓜子,听了这话不由呸了一声:“就凭她也能吃几两银子一盏的燕窝,也不拿镜子瞧瞧自个的模样。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还正拿自个当正经主子了。当年我伺候老夫人的时候,府里都没人敢这样给我脸色瞧。”
谢家的厨房格外的大,寻常做饭和做补品的地方并不在一起,所以这会周围也没别的人。那专门炖补品的妈妈这会已经将燕窝装好了,张婆子瞧了眼不远处还煨着小火的炉子问:“那锅里炖的也是燕窝?”
“那些都是剩下的燕窝渣,都是些残次品,可不能给主子吃,”这基本也算是厨房里头的潜规则,主子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若是还剩下些次品或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