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郭元平正在收拾的书本,子潇突然叫住了郭元平,“你别动。”
郭元平一怔,抬头循着子潇目光看去,竟看到子轩给他的那本账本。他屋子里本就没什么人来,子轩也没像子潇那样把说这本帐说得多么生死攸关,他也就顺手压在了一堆书的下面,没想竟这样被子潇看到。
子潇捡起账本翻了两页,冷峻的目光就毫不客气地打在了郭元平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郭元平站起身来,把已收到手里的几本书放到桌案上。这个时候对子潇说谎是最坏的选择,因为子潇肯定有办法让他说出实话,所以郭元平老老实实地道:“是你大哥给我的,让我查这里面的蹊跷。”
子潇扬着账簿道:“这本账簿原本我大哥只看过一次,现在这里面都是他的笔迹,你别告诉我这是他默写出来的。”
郭元平点点头,“恐怕是的。他对文字能过目不忘,你不知道吗?”
子潇摇头,惊诧地再一次翻了翻手里的账本。
郭元平淡淡地道:“不用看了,你俩给我的账本我对比过了,一模一样。”
子潇抬头看向郭元平,“这两本账里你看出什么蹊跷没有?”
郭元平不答,反问,“你想要我看出什么蹊跷?”
子潇道:“我怎么知道,这账我又没看过。”
郭元平啼笑皆非地点点头,“我就知道……”
“你能少说几句没用的吗?”子潇不耐烦地打断郭元平的抱怨,“你天天上课说不烦啊?快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郭元平便把他发现的日期与码头的事情告诉子潇,说罢,又补道:“昨天是初一,晚上我去码头看了看,八号商船快到一点的时
77、子夜歌 。。。
候才靠岸。沈家伙计前后来了三批,前两批搬出来的箱子大小不一,多都是些皮箱子,伙计们搬得很小心,像是些挺贵重的东西。第三批沈家伙计们一共搬走了二十多箱货,都是一模一样的大木箱子,看起来挺沉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前两批接货的人我都不认得,但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带着第三批沈家伙计接货的是住在你家的那个表弟。”
“白雨泽接八号商船?”子潇听着眉心愈紧,道:“八号商船运的是沈家五个钱庄,三个古董斋和两个首饰行的货,在南京码头卸下来的应该是在南京城里的一个古董斋,两个首饰行和两个钱庄的货。照你看到的来说,前两批接货的应该是古董斋和首饰行的人,可是两个钱庄掌柜都在,怎么会让白雨泽来接,他不是被软禁在家了吗……”
郭元平打断子潇越来越像自言自语的话,道:“我看你该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不是谁接货,而是接的什么货。生意的事我搞不清楚,但我知道钱庄里好像没有什么大宗货物流通吧。难不成那些大木箱子里装的是银元金条?”
子潇摇头,道:“钱庄押镖从来不走水路,押送那么大宗的金银要是在水路上遇到劫匪,不丢镖几乎是不可能的。钱庄能从水路上来的货物基本都是些自用的东西,我原来管过永昌钱庄一段时间,一年时间就从八号船卸过一次货,还是我从南洋置办的家具。”
郭元平道:“账本上写的是些首饰香粉什么的,你大哥说伯母给的解释说是这是她的私账,有没有可能是伯母在外买的东西,从钱庄走的账?”
子潇瞪郭元平一眼,没好气地道,“那是香粉,不是面粉,别说用二十箱香粉了,就是撑死你这辈子都吃不了二十箱面粉吧。”
郭元平抱手看着子潇,苦笑不得地道:“所以,沈二爷,请您明示,那二十几个木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子潇很痛快很有底气地道:“不知道。”
郭元平一脸无奈地看着子潇,“小的愚钝,实在跟不上您老人家的脑子,您能不能看在小的明天还要上一天课的份上把话都说明白了?”
“行,你好好听着,”子潇故意把语速放得很慢,道,“首先,要想知道箱子里装的什么很简单,下次八号商船靠岸的时候偷偷地去看看就行了。其次,现在我最关心的是白雨泽的问题,他和我妈在钱庄账目问题上肯定有什么秘密,这个才是重点。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郭元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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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说几句什么,忽听到几声轻巧的叩门声。
两人立马静了下来,警惕地看向门口。
叩门声又响了几下。
郭元平移步要去开门,子潇却从身上抽出枪来,迅速地顶上了火。
“你这是干什么?”郭元平听到顶火的声音,诧异地回头看向全身每一寸都处于备战状态的子潇,“听不出来是个女人啊?”
子潇一怔,郭元平已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江天媛一步迈进门,看到满地散落的书,又看到子潇拿着枪,愣了一下,叫了起来,“我的两位爷啊,你俩从上学就开始掐,还没掐够呢?扔书都不过瘾,还把枪都拿出来了啊?”
子潇赶紧收起了枪,郭元平忙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子潇看着江天媛,“你三更半夜跑这儿来干嘛?”
江天媛下午放学的时候听几个学生在议论沈家二少爷和沈家大少奶奶的事,借吃晚饭的机会又向饭馆伙计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子潇真的惹上了不小的麻烦。但传言终归是传言,她还是将信将疑,来到这里也就是想要跟郭元平确认清楚。
子潇就在面前,她相信只要她问,子潇必不会骗她。
江天媛稍一犹豫,舔了舔下唇,一脸无辜加可怜地道:“我那房子被人盯上了,你们俩谁能收留我几天啊?”
郭元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苦笑道,“姑奶奶,你看我这小庙哪容得下女菩萨啊?”
子潇摊了摊手,道:“我那里地方倒是大得很,你要是不介意再陪我家祖宗们住一次的话,那就跟我走吧。”
江天媛微愕,“你住到墓园去了?”
住到墓园,不用再问,江天媛也知道子潇出事是千真万确的了。
子潇点点头,道:“你要是害怕就算了,反正那竹楼是为夏天建的,这时候又阴又冷,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你实在没地方去就到沈府找我妈呗,撒个娇装装可怜,我妈那么喜(。。…提供下载)欢你,估计不会让你露宿街头吧……”
江天媛一把揪住子潇的衣领,眨眼功夫从子潇衣服里抢过了枪,顶在子潇下颔上,“你是不是现在就想见你家祖宗啊?”
“哎哎哎,”看江天媛拿枪顶着子潇,郭元平吓了一跳,忙道,“没这么闹着玩的啊,枪还顶着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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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潇倒像是毫不在乎,对郭元平笑着道:“她要是舍得杀我还能忍到今天?”说着一手把江天媛抓在他衣领上的手挣开,一手把枪从江天媛手里夺了过来,上了保险塞回上衣内袋里,张手紧紧搂住江天媛的肩让她动弹不得,对郭元平道:“这疯女人我带走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十一号晚上我来找你。”
说罢,不管江天媛怎么骂,子潇充耳不闻地把她带走了。
直到听到远远的汽车发动声,江天媛和子潇的吵嚷声才在校园里消失。
把一片狼藉都收拾好,直到这屋子里再找不见刚才那两人来过的痕迹了,郭元平才坐回桌案边,把灯挑亮了些,重新铺开刚才没有看完的学生作业,静静地批划起来。
安静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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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节·一宵冷雨葬名花
带江天媛回到墓园,子潇远远便看见竹楼有亮光。
他清楚地记得走之前把所有的灯都熄了。
明知这园子里进不来什么外人,但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子潇心里生了出来。
“怎么了?”江天媛见子潇脸色变得凝重,不禁警惕地问。
子潇没有答她,径直走进竹楼,推门,赵行站在厅中。
赵行颔首见礼:“二爷,江小姐。”
子潇微蹙眉,道:“府里情况怎么样?”
赵行颔首道:“早晨方家来人,说跟大少奶奶断绝关系。方家人刚走,沈家族里几个长老就来了,逼着夫人休了大少奶奶,把大少奶奶赶出门去了。念和一跟我说我马上带人去找大少奶奶,刚刚才找到,就回来见您了。”
同是女人,江天媛听着赵行的叙述,心里不禁替这个可怜的女人感到难过。转头看向身边的子潇,子潇仍是一副不经波澜的模样,脸色却沉如黑夜。
子潇扫了一眼整个屋子,不见灵玉的影子,问道:“大少奶奶人呢?”
赵行犹豫了一下,头低得更深了,小声道:“大少奶奶……没了。”
子潇一惊,怒道:“胡扯什么!”
赵行忙道:“二爷息怒。人命关天,属下不敢胡说。兄弟们是在西郊的树林子里找到大少奶奶的,那时候大少奶奶已经……属下不敢冒犯大少奶奶玉体,尚未查得死因,但发现大少奶奶时她衣衫凌乱,恐怕……属下在大少奶奶身边发现大量军靴的脚印,想必是督军府的北洋军所为。”
江天媛惊愕地倒吸了口冷气,听到身边子潇明显粗重起来的呼吸,担心地看向子潇,下意识把手放到了风衣口袋里,抓住了自己的枪。
依照子潇的脾气,她真怕子潇一时情绪激动会一枪把赵行崩了。
还好子潇的呼吸缓缓地平复了下来,良久,子潇沉声道:“大少奶奶在哪?”
赵行道:“在楼上北面第二间客房。”
子潇面无表情地走向楼梯,江天媛正犹豫自己该不该上去,见子潇在楼梯前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道:“跟我上来。”
仍是子潇那命令式的措辞,听起来却是请求的语调。
江天媛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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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门,便看到床上盖着一张大白布单,布单包裹出的凹凸轮廓清晰地呈现出一个清瘦女人的身形。
离床有三步远,子潇站住了脚,把视线从床上移走了。
江天媛看看子潇深深皱眉的样子,扶了扶他的手臂,轻声道:“你要是受不了,我去替你看看吧。”
深深呼吸,子潇摇了摇头,轻轻拂开江天媛的手,走到床边,拿着布单一角掀了起来。目光刚触及灵玉伤痕累累身体,子潇像触电一样立刻移开了目光,慌忙盖上了白单。
走回到江天媛身边,脸色依旧是阴沉而平静,声音沉重中带着细微颤抖,道:“帮我看看她的死因,我到楼下等你……”
说着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房门。
听着子潇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江天媛定了定心绪,脱下风衣,挽起上衣袖子,慢慢走到床边,轻轻掀开了白单。
对灵玉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大兴钱庄门前处变不惊的温婉女子身上,再见,竟是看到她冰冷的尸体了。
一个像玉一样的女子,即便是现在衣衫不整,满身伤痕,还是让人觉得她是无瑕的。
江天媛没少见过尸体,可见到这具尸体,江天媛觉得心疼得令她窒息。
起初她就不信子潇会和这个女人做出苟且之事,那时是因为她觉得子潇绝对不会看得上这些被封建规矩框着长大的女人。
现在看到灵玉,她更加坚信这两人是被冤枉的了。
这个女人应该是圣洁的。
江天媛从楼上下来时,子潇就在厅中站着,赵行在子潇身边不远处垂首恭立。
走近两人,江天媛看着子潇,沉声道:“她□出血,全身到处是瘀伤,看得出来是被□致死的。”
江天媛看得出子潇紧紧咬着牙关才压制住满腔怒火,而子潇脸上还是暗夜一般的沉静。沉默良久,子潇深深呼出一口气,吩咐赵行道:“你先回府报丧,然后继续盯着林公馆,无论如何要保护小姐的安全。”
“是。”赵行向两人颔首拜别,转身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子潇……”江天媛刚想说些什么,子潇扬手打断了她的话,一如既往地霸道地看她一眼,道:“楼上空屋子多得是,爱睡哪儿就睡哪儿。我快烦死了,没空搭理你,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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