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登时吸了一口真气,双足一点,身子向上拔起,探手攀住天窗的铁条,力贯一指,运劲拧力,但因双脚悬在半空,无处着力,拗了一会,那想把它拗断?
何况天窗铁格一共有内外两层,想来当初建造此屋之时,早已计算及此,纵然武功是最高,也休想破窗逃走。
许庭瑶废然回到地上,想到如果练成“黔灵真传”上的武学,区区铁窗,自然无法困得住自己,目前凭自己这点武功,要想逃走,实在是比登天还难,一时想起师父果然有先见之明,遗柬上曾嘱自己在山腹石窟,待上百日,练威武功,再行出山,自己不该急着离开。
想到这里,不禁暗下决心,这次要能安然离开铁堡,唯一急务,就是找一处隐僻之地,先练好武功才行。
当下暂时放开心事,回到床上,运气调息。
那知盘膝坐下,近日来诸般遭遇,尽皆涌上心头,那想定得下神来?赌气之下,索性拉开锦被,和衣躺下。
正当他迷朦睡去,突听头顶天窗上,似有一阵轻微的金铁之声,心中方自一怔!
只听有人轻声问道:“许兄弟,你睡熟了?”
许庭瑶听得大奇,此时此地,有谁叫自己“许兄弟”的?而且那人声音极低,分辨不出究是何人?急忙翻身下床,举目瞧去!
只觉天窗铁格,业已开了一个大洞,正有一个黑影,探头朝下瞧来。
许庭瑶看不清那人面貌,心中觉得怀疑,忍不住问道:“尊驾是谁?”
那人压低声音,笑道:“傻子,我是救你来的,还不快上来?”
许庭瑶实在听不出对方是谁?但他既说是救自己来的,不如上去再说,这就拱手道:“在下尊命。”
脚尖点动,一式“旱地拔葱”,身形扑起,一手抓住铁格,往上一冒,钻出窗口,抬目瞧去,只见身前不远,站着一个身穿青衫,脸貌白晰的青年书生。
这人,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从没见过!
连忙双拳一抱,作揖道:“在下多蒙兄台仗义相救……”
青衫书生瞧着他微哂道:“这是什么时候,那有这多酸礼,还不快跟我走?”
话声一落,正待转身掠去!
许庭瑶急道:“兄台且慢,在下兵刀还在……”
青衫书生随手一送,说道:“拿去,都在这里。”
许庭瑶接到手上,低头一看,果然是自己那柄亮银短剑,和绿鲨皮套的十三支乌金箭,不由大喜过望,抬头道:“兄台……”
那知目光抬处,青衫书生不知何时,早已飞出数丈之外,正在朝自己招手。
心中不胜骇异,暗想:此人轻功之佳,不知要胜过自己多少倍?一时不敢怠慢,提足一口真气,跟踪掠去。
那青衫书生身形快如闪电,脚尖轻触屋面,御风而行,有如离弦劲矢。
许庭瑶也咬紧牙关,尽力施为,还是时常落后。
好在两人所经之处,丝毫无阻,生似铁堡中人,并无戒备一般!
片刻工夫,便已扑近围墙,青衫书生轻轻飘身落地,双脚才一触到地面,距围墙尚有一两丈远,人已冲天而起,斜斜跃上墙头,许庭瑶奋起全力,脚下猛蹬,跟着腾身而起,翻上围墙。
青衫书生回头瞧了瞧许庭瑶一眼,不见他身形晃动,衣袂飘飘,凌风飞起,直向对岸掠去。
许庭瑶约一打量,双臂一划,脚尖在墙头上一点,越过护庄河,胸口已微感气喘。
青衫书生回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来。”
不待许庭瑶回答,领先朝前奔去。
夜色幽深,四周景物不明,许庭瑶只是跟在他身后,全力向前奔行。
一会工夫,业已奔出十来里路,青衫书生还是一路疾走,并不稍停,许庭瑶也只好咬紧牙关,一路跟着他下去。
又奔了顿饭时光,估计离铁堡少说也跑出三十里以上了,许庭瑶早已奔得汗流夹背,气喘如牛!
青衫书生停步回头,一双点漆似的眼珠,瞧了许庭瑶一眼,问道:“你累了吧?”
许庭瑶用手背拭拭额上汗水,答道:“还好。”
青衫书生微哂道:“江湖上谲风诡波,人不可貌相,这是你太相信那位‘小妹’了!”
他年事不大,说话可着实老气横秋!
许庭瑶被他教训得睑上一红,心中暗自奇怪,奸像自己经过情形,他全都知道了。
青衫书生不待他开口,目光转动,接着说道:“此地距铁堡已远,他们也追不上了,其实我也不是怕了他们!许兄弟,你就在这里,坐下来歇息吧!”
许庭瑶先前听他称呼自己“许兄弟”,只当是自己熟悉之人,但这一阵工夫,自己实在想不出认识的人中,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朋友,此时又听他叫自己“许兄弟”,心中更觉狐疑,连忙双拳一抱作了个长揖,道:“在下多蒙兄台仗义相救,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青衫书生淡淡一笑,用手指指路旁一块大石,道:“我们坐下来再说。”
许庭瑶还真听话,依言走到大石上坐下,青衫书生在他身边坐下,一面笑道:“你想想看,我们也许见过一面,不然,我会冒着大不韪,把你从虎口救出来吗?”
许庭瑶越听越奇,趁着月光,目不转睛地朝青衫书生一阵打量,惶惑的说道:“兄台,……在下实在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兄台……”
青衫书生冷冷的道:“如果你不太健忘的话,大概总还记得天龙寺有人用冷茶泼醒五更鸡返魂香那档事吧?”
许庭瑶又是一怔,睁大眼睛道:“原来那次也是兄台救了在下?”
青衫书生冷笑道:“你当是那位‘小妹’救你的?”
许庭瑶脸上一红,呐呐道:“在下实在不知是兄台援手,还望兄台多多原谅。”
青衫书生低笑道:“其实那位‘小妹’,对你确也一见倾心,并无恶意……”
许庭瑶被他一再提起“小妹”,调侃得俊脸通红,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请教青衫书生姓名,连忙拱拱手道:“在下屡蒙兄台相救,感激不尽,兄台如何称呼,还没见告。”
青衫书生斜睨着他,低笑道:“你真想不起我是谁?”
许庭瑶惶恐道:“在下记忆之中,好像……没见过……”
青衫书生低思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嗤的笑了一声,道:“你再细细噍瞧,想得起来不?”
许庭瑶当真瞪着眼睛瞧去,只觉眼前这位兄台,生得剑眉星目,皮肤白晰,脸上微含笑容,注视着自己,这依然是一张素昧平生的面孔,自己实在是想不起那里见过?这就尴尬的道:“在下实在……”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青衫书生点点头,缓缓说道:“这么看来,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
许庭瑶目光一直,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握住青衫书生双腕,惊喜的道:“啊,你是毕姐姐!”
谁说不是呢?眼前的青衫书生,在这一瞬之间,忽然变成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黛眉如画,凤目含情,樱唇边斜披,挂着甜美笑意!
那正是自己梦魂颠倒的毕云英!
许庭瑶年近弱冠,情窦渐开,这时和毕云英面对着面,四目相接,兰息相闻,只觉一阵电流,通过心房,周身血脉腾沸,心头怦然乱跳,双手握着她手臂,也不自然地颤抖起来!
毕云英被他紧紧握着玉腕,看他玉面泛红,星目中情焰闪动,一个身子颤抖不停,也顿觉双颊发赧,芳心里小鹿顶撞,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珠,眨动了一下,低嗯道:“弟弟你怎么啦?”
许庭瑶红着脸道:“姐姐你真美!”
他这句话,完全出自内心,也是人间至善至美的倾吐!
毕云英面对着日夜萦绕芳心的情郎,早就有点儿心飘神荡,闻言妙目一张,心头甜蜜蜜地,仰脸娇羞道:“弟弟你……”
她缓缓偎入怀中,他迷迷糊糊地张臂搂住她娇躯:“姐姐……”
四片嘴唇,霎那间凑在一起,两个人都沉浸在神醉魂驰,意乱情迷之中!
突然,在两人身后,有人嗤的轻笑了声!
许庭瑶蓦然一惊!
毕云英立即一跃而起,娇叱道:“什么人?”
两人目光四转,夜色迷蒙,四周静悄悄的那有一丝人影?
毕云英连羞带急,脚尖点处,一下纵身上树,凝足目力,依然连鬼影子都没有。
许庭瑶胀红俊脸,仰着头道:“姐姐,恐怕我们听错了吧?”
毕云英飘落地面,脸含薄怒,跺跺脚道:“我明明听到有人……都是你……”
许庭瑶只当是她恼了,慌忙的走到她面前,作揖道:“姐姐,都是小弟不好,你不怪我吧?”
毕云英斜睨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我不怪你,只要你不把我当作路柳墙花就好……”
许庭瑶急得截着她话题,说道:“姐姐怎么这般说法,小弟心目中,一直把姐姐当作天仙一般看待。”
毕云英睁着一对秋水如神的妙目,心头又甜又畅,咬着下唇,问道:“你这话可是言出衷诚,发自肺腑吗?”
许庭瑶道:“小弟这颗心,惟天可表……”
毕云英披披嘴道:“别说得这么好听,一离开姐姐,就和‘小妹’结伴同行,并辔齐驰地,把姐姐抛到脑后了。”
许庭瑶急道:“姐姐不要再提她了,她……”
毕云英笑了笑道:“人家不是答应替你打点吗?其实我不救你她也会替你想办法呢!”
许庭瑶涎着脸作势道:“姐姐再说,小弟又要……”
毕云英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还不替我乖乖坐好,我们说正经的。”
许庭瑶瞧着这位天仙般姐姐,真还不敢乱来,果然依言坐好。
毕云英整整秀发,戴好头巾,然后依然把人皮面具,覆到脸上,用掌轻轻在两颊贴平,一面探手入怀,又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说道:“这是姐姐替你准备的,你也戴上它。”
许庭瑶接过面具,只觉薄如蝉翼,入手甚轻,不禁好奇的道:“小弟也要戴吗?”
毕云英点点头,正色道:“金刀褚世海和铁掌姜全之死,江湖上已引起轩然大波,目前有许多人正在找你,戴上面罩,可以死去不必要的麻烦。”
许庭瑶她说得郑重,戴上面具,一面问道:“姐姐知道什么人要找小弟?”
毕云英道:“我也弄不清楚,你只要听姐姐的话,不会错的。”
许庭瑶还想再问,毕云英早已站起身来,道:“我们可以走啦!”
许庭瑶跟着站起身子,伸手一摸,忽然咦了一声,道:“我的剑呢?”
毕云英问道:“我不是已经还给你了?”
许庭瑶两手摸着身边,急急说道:“是啊,方才还佩在小弟身边,怎么会不见了?”
毕云英目光一转,瞥见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搁着一颗晶莹夺目的东西,急忙走近过去,俯身拾起。
这一瞧,顿把毕云英瞧得脸色大变,口中不期“咦”了声!
许庭瑶跟着走近,只见毕云英手上,拿着一颗白玉雕威的骷髅,忖忖出神。
不,那不是骷髅,是一颗雕琢精致的狰狞鬼脸,刀工之细,细于毫发,通体晶莹透澈,色逾羊脂,最奇的通体雪白无暇,唯独双眼赤如火齐,黑夜之中,闪闪发光,看去还是一件稀世之宝!
许庭瑶怒声道:“又是骷髅教的人!”
毕云英自从发现这颗白玉骷髅,一直目不转睛的在仔细鉴赏,给他一嚷,立时警觉了过来,“啊”道:“我差点忘了,地上好像还有字迹呢!”
说完,急忙俯下身去,仔细一瞧,果然地上还有两行小字,写着:“旖旎风光,羡煞路人,宝剑暂乞赐玩,留质身佩玉罗刹一具,两日后月上柳梢,当伫君于杨湖口,相公信人,毋劳延伫,倘俪影双偕,使草野之人,得亲炙绝代佳丽,尤所幸企。”
这两行字,飞舞娟逸,笔划极细,好像是用指甲写的!
许庭瑶猜不透这人留下玉罗刹,却把自己宝剑拿去,不知是何用意?
但瞧他语气,又似乎只是暂时借去玩的,并不是和自己换剑,两日后,约自己到杨湖口去,而且还约了毕姐姐同去,对方这一举动,一发难以捉摸。
尤其他在自己身上,解去宝剑,还从容留下这许多字,自己竟然全末觉察!
不错,方才那一声轻笑,准是他离去时所发的,此人飞行绝迹,武功之高,当真不可思议!
他蹲着身子,只是遂字逐句,细细琢磨,毕云英已倏地站起,急促的叫道:“弟弟!”
许庭瑶慌忙直起身子,睁目道:“姐姐发现了什么吗?”
毕云英道:“你猜他是男是女?”
许庭瑶摇摇头道:“这个小弟猜不出来。”
毕云英轻哼一声,道:“是女的,你没听到她的笑声?她换去你的宝剑,约你会面,不言而喻是冲着你来的,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难道连这两句词都看不出来?”
许庭瑶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摇手道:“姐姐休得取笑,他也约了你呀,何况是目前还不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呢!”
毕云英愤愤道:“约我,只是陪衬而已,你要是不信,两天之后,就可证明我猜得不错了,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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