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秀正是由于这种心情,才连忙出声请叶凌风罢手的。她并非是有所爱于宇文雄,而是完全为叶凌风着想的。
钟秀这么突然一叫,叶凌风不觉怔了一怔,宇文雄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在地上一个打滚,叶凌风的第二剑刺了个空。
叶凌风对钟秀尚有所求,不能不敷衍她几句。不过他也只是略一迟疑,便即仍然赶去,一面挥剑追杀,一面说道:“秀妹,若不杀他,祸患极大,我这是迫不得已的!”
钟秀心乱如麻,叫道:“即使非杀不可,暂缓片刻何妨?”可是由于她没有决心阻拦叶凌风,叶凌风只当没有听见,她话犹未了,叶凌风已是又一剑刺下。
宇文雄气力用尽,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刚才给钱镖打着的穴道,此际也因为不能运气封穴,开始麻痹,渐渐消失知觉。
叶凌风一剑插下,眼看这一剑就要把宇文雄钉在地上,忽觉背后有金刃劈风之声,床势极为凌厉,叶凌风大吃一惊,连忙反手招架,只听得“当”的一声,叶凌风的剑尖竟被来人削断。
宇文雄惊喜支集,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叫道:“师妹!”可怜他已是精疲力竭,只叫得出一声“师妹!”人也就晕过去了。
叶凌风侧身一闪,回过头来,只见江晓芙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冲冲他说道:“你为什么要杀宇文雄?”
原来江晓芙因为放心不下钟秀,回到房中,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应和钟秀赌气,于是又再出来找她。不料恰恰碰上了这桩事情。江晓芙已听得钟秀喝止无效,便立即当机立断,采取最存效的办法,出剑攻叶凌风。
叶凌风老羞成怒,说道:“我是主帅,我在执行军法,你岂能妄自阻拦?”
江晓芙道:“你是主帅就能胡乱杀人吗?你凭的是哪一条军法?”
叶凌风只伯宇文雄苏醒过来,就要揭破他的秘密,在这紧要的关头,他怎容江晓芙和他辩论,当下涨红了面,喝道:“让开!”江晓芙横剑拦住他的去路,冷冷说道:“你想杀人灭口,决什不能!”
“杀人灭口”四字从江晓芙口中说出,听在叶凌风耳中,便似给刺了一刀似的,登时乘机发作,咆哮如雷:“你疯啦!哼,你胆敢胡说八道,目无主帅。我就更要非杀宇文雄不可!”叶凌风双眼火红,凶光毕露,陡地喝道:“你让不让?”一剑就向江晓芙劈去!
江晓芙从来未见过大师哥的这副凶相,心中着实有点害怕,但虽然害怕,却也一步不肯退让。只听得“当”的一声,师兄妹又再交起手来,这一次双剑相交,叶凌风的剑尖又给削去一截,但江晓芙手中的宝剑却给他震得脱手飞去。原来江晓芙虽占了宝剑之利,但功力却是不如叶凌风。
但仍然是江晓芙抢先一步,跑到宇文雄身前。她双手一张,护卫宇文雄,挺起胸膛,对着叶凌风的剑尖喝道:“你要杀他,先杀了我!”
钟秀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跑上来拉着叶凌风道:“此人若是罪有应得,杀他也不必忙在一时。看在芙妹的份上,你就暂时缓用刑吧。”说罢又劝江晓芙道:“芙妹,你说话也是不知轻重,你向师兄赔一个礼,大家心平气和下来,才好处理这件事,我想叶师哥也不会做得太绝的。”
叶凌风无论如何胆大包天,此时要他杀了江晓芙,他还是不敢的,何况钟秀在此,也鲍不能让他就杀了江晓英。
就在此时,钟灵也已接到报告,勿匆忙忙地跑来了。钟灵见此情形,也不禁大惊失色,勉强打了个哈哈,说道:“你们师兄妹闹些什么?”
江晓芙道:“好,你来得正好。他要乱杀人!但我爹爹吩咐过的,他虽是主帅,军中之事,却必须先得你的同意才能执行。”
你就来评评理吧。
钟灵莫名其妙,问道:“这是什么人?”那卫兵答道:“此人持有天理教的令牌,据他说是统领的师弟,刚才到来,正是求见你的。”
钟灵更是吃京,说道:“叶兄,这人当真是你的师弟吗?他犯了什么罪?咱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钟灵来到,叶凌风自是更难下手了。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插剑入鞘说道:“芙妹,不是我说你,你是太顾私情,忘了大义了。”
江晓芙又羞又恼,亢声说道:“什么私情?什么大义?你给我说个清楚!”
叶凌风道:“你喜欢宇文雄是也不是?”
江晓芙道:“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叶凌风道:“我当然管不着。但你承认是喜欢宇文雄,那不就是为了私情吗?”
江晓芙道:“他是我的师哥,也是你的师弟。要说私情,咱们与他都有同门之谊。”
叶凌风冷笑道:“你忘了宇文雄早已给你母亲逐出门墙了。
你可以认他作师兄,我可没有这个师弟!”
江晓芙道:“他乃是冤枉的,我——”她本来想说出“我的爹爹正要为他辨冤。”话到口边,翟然一省,改口说道:“我不管你对宇文雄看法如何,即使你不认他是师弟也好,但你也总不能随便杀他!”叶凌风叹口气道:“我何尝是想杀他?但你总听过大义灭亲这句话吧?”
江晓芙柳眉倒竖,怒声说道:“你开口‘大义’,闭口‘大义’?我倒要听听你的‘大义’。宇文雄又不怪敌人,怎能扯得上‘大义灭亲’这句话来?”
叶凌风冷笑道:“他不是敌人却比敌人更可恶。他是奸细!”
江晓芙跳起来道:“你有什么证据?”
叶凌风道:“这匹赤龙驹就是证据。赤龙驹是给御林军副统领贺兰明夺去了的,却怎的到了他的手里?”
江晓芙道:“你不许他是从贺兰明那儿夺回来的吗?”
叶凌风冷笑道:“凭他这点武功能够从贺兰明那儿夺回坐骑?”
江晓芙道:“你不先问个明白。怎知内中情由?我可以告诉你,我爹爹已经前往京师,凭我爹爹的武功,总可以从贺兰明那儿夺回坐骑吧?你不许是我爹爹交给他的吗?”
叶凌风道:“你这只是猜测之辞,我另外还有真凭实据!”
江晓芙道:“什么真凭实据?”
叶凌风又装模作样叹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迫得我不能不说了。”于是将他刚才向钟秀捏造的故事再说一遍,又加上段话道:“而且我还接得密报,说他离开师门之后。的确已是与敌人勾结了。你想想咱们明天就要总攻,岂能吝奸细混入军中?所以我非得马上把他除掉不可!”
江晓芙叫道:“我不相信!这是栽诬!”他们师兄妹一连申噼噼啪啪的对话把钟灵听得呆了。宇文雄给逐出师门之事钟灵是知道的,因此对叶凌风的活也相信了个七八分。但他也觉得未经审问,难以叫江晓芙心服,而且也似乎不合“军法”。
钟灵一来是见他们师兄妹相持不下,二来也由于江晓芙要迫他负起责任,叫他记起了自己乃是“监军”身份,于是只好上前劝解道:“叶大哥,宇文雄既是奸细,咱们似该审问他的口供,说不定他此来还另有图谋呢!咦,怎的这许久未见他出声?叶大哥,你,你——”
钟灵是想问叶凌风是否点了宇文雄的穴道,或者竟是将他打死了?但他却不便坦率质询,说话便变得吞吞吐吐。江晓芙一直忙于拦阻叶凌风,未有余暇去探视宇文雄是死是活,此时方始翟然一惊,尖声叫道:“宇文雄若是给你害了,我就和你拼命!”
宇文雄晕倒地上,江晓芙是站在他的身前卫护他的。她怕叶凌风会乘她不备便下毒手,竟不敢回过头去察看宇文雄的伤势。
钟灵走过去将宇文雄扶了起来,一探他的脉息,说道:“人还活着,但他这一跤似乎摔得很重,恐怕总得一两个时辰才能醒转过来。”钟灵武学造诣颇高,看得出宇文雄是着了重手法点穴,同时又因疲劳过度体力虚脱而至昏迷的。即使解了他的穴道,一时也还不容易将他弄醒。
当钟灵察看宇文雄伤势的时候,叶凌风与江晓芙都是十分惊恐,叶凌风是怕宇文雄醒了过来,便会揭穿他的秘密,江晓芙则是恐怕宇文雄已给打死,不能再活。
钟灵报告了结果,他们二人也都同时松了口气。叶凌风心想:“最少还有一两个时辰可以让我思量对策。”江晓芙心想:
“好在他只是昏迷,待他醒来定会说出实话。”
叶凌风道:“明天便要大举进军,哪有这许多工夫审问奸细?”
江晓芙大怒,正要骂他草菅人命,公报私仇。钟秀悄悄拉着了她,说道:“命人随军监守,待过两日战事稍定,审问也还不迟。他在大军之中,谅他也决计逃跑不了。”钟秀为宇文雄说情,当然是为了江晓芙之故。不过,他此际亦已起了一点疑心:
叶凌风的言行,前话实是太不一致了。
叶凌风装模作样地说道:“好,看在钟大哥的份上,就让他暂押候审吧。唉,其实我也是不想杀他的,只因明日要全神部署进攻,不除奸细,恐怕闹出乱了而已。明日我可以在途中审问他,但有可以开脱之处,我必定量刑减免,留他一命。卫士,过来,给他上绑。”
江晓芙道:“你要将他押往哪儿?”
叶凌风道:“当然是押在我的帐中。我已答应了审问之后再量刑处置,今晚当然是不会杀他的了。但他是个重要的奸细,我也当然要紧密的看守着他!”
江晓芙道:“我就是相信不过你,我可不能让宇文雄落在你的手中!”
叶凌风怒道:“岂有此理,你这是对谁说话?论辈分我是你的掌门师兄,你对掌门师兄不敬,就是犯了门规!论职位我是一军主帅,你对主帅干犯,那就是犯了军法!你再胡闹,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江晓芙道:“不管你加我什么罪名都好,我就是不许你看管宇文雄!”
叶凌风斥道:“你简直是发疯啦!卫士,别理会她,将这奸细押到我的帐中去!”
江晓英拾起了刚才给叶凌风打落的那把裁云宝剑,杏眼圆睁,叶凌风喝直:“你要怎样?”
江晓芙道:“你要将他押到你的帐中去也行,今晚我守卫他!
你若敢动他一根毫发,我就和你拼命!”
叶凌风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是不成体统!你不怕别人笑话,我怕别人笑话!”
但尽管叶凌风咆哮如雷,拿这小师妹可真没办法。他之所以能够做到义军主帅,凭仗的全是师父的关系,因此他纵然敢于责骂江晓芙,却还不敢当真与她决裂。
钟灵看这局面尴尬,他自己也觉得江晓芙是有点“胡闹”,“不成体统”于是便出来调停道:“叶大哥,你明日要指挥大军,今晚须得养好精神。不如让这疑犯押在我的帐中吧。我负责看守他。达么样芙妹大约也可以放心了吧?”
钟秀也帮忙劝解道:“我哥哥是不会偏心的。芙妹,你应该可以相信他。”
江晓芙道:“好,那就由钟大哥将他拿去,明日我向钟大哥要人。”
钟灵是监军身份,审问犯人本来是属于他的职责。钟灵既然出头,要把宇文雄押到他的帐中,叶凌风无可奈何,也只好同意了。
一场风波,暂告平静。钟秀道:“芙妹,你明天也要早起的,你也该歇息了。”钟秀害怕她与师兄再起争执,于是赶忙拉她回去。
可是江晓芙回到营帐,却依然是双眉不展,不肯卸装。钟灵笑道:“别惦记你的二师兄啦,不会有事的,快些睡吧。”
江晓芙道:“不,我心惊肉跳,只怕会有事情!”
钟秀不悦道;“你连我的哥哥也信不过了?”
江晓芙道:“不,我是信不过叶师哥。我看叶凌风一定不肯放过宇文雄的,只怕他会到你哥哥哥帐中,又出什么诡计阴谋!”她越说越气,最初还称“叶师哥”,后来竟是直呼叶凌风之名了。
钟秀道:“你未免疑心太甚。再说叶师哥即使意图加害于宇文雄,我的哥哥也不会允许他的。”
江晓芙道:“我放心不下,我一定要去看看。”
钟秀无可奈何,说道:“不止你去,只怕你会发疯。好吧,我就陪你这疯了头去走一趟,免得你闹出笑话来。”
这时已是将近四更的时分,万籁俱寂,刁斗无声,营地上只有值夜的卫兵巡逻来往。义军中纪律森严,“女营”扎在最内一圈,内外相隔,不能私自往来。女兵到男兵的营地,或男兵到女兵的营地,都必须经过通报。入夜之后,那更是不能乱闯的了。钟秀怕江晓芙闹出“笑话”,请她千万不可声张,以免给卫兵发现,那时就要羞得天地自容了。
两人悄俏地溜出女营,施展上乘轻功,偷偷去探钟灵的营帐。监军营帐扎在林中,江、钟二人借物障形,轻功又好,果然瞒过了巡逻的耳目。
钟秀在她耳边说道:“咱们在帐后偷愉的张一张,要是没事,咱们就好回去了。”江晓芙道:“若然没事,我当然不会声张。若然有事,那我就管不了这许多了。不过即使没事,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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