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话,安排这一切也的确来得及。
也罢,到那个时候,直接带着他破阵逃命就是了,良玉也有些破罐子破摔,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比祁枫的情况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第七道,第八道,紫金天雷从天而降,而第九道至阳天雷落下的瞬间,良玉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
良玉没有注意到面前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被染成了红色的天空像是被薄雾笼罩了一样,看起来朦胧且模糊,并且伴着密集的裂痕,下面映衬着的海洋,陆地同样如此。
似乎过了不久,周围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破碎般的声音,良玉极力的挣扎,身下也开始凹凸不平起来,她整个人被金雷劈成了一团焦炭,丹田内只剩下很少的灵力,劫云尚未完全散去。良玉知道,他的心魔劫还没有过,但这个地方已经很不安全,她必须想办法带着祁枫离开。
丹田处的地息之珠突然开始运转,无数的银色粉末融入她的奇经八脉。这一瞬,她感觉到自己突然有了力气。良玉看着身下开始闪动的阵法,支离破碎的大地,还有咆哮着奔涌而至的海浪,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下一瞬就要压下来一样。她迅速收起玄黄晶盒,用法力凝成气泡将同样变成焦炭的那人包裹起来,施展法术。
双脚尚未离地,良玉立时痛呼一声,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全身的疼痛到了无法忽视,且无处不在的状态,只是轻微的动作,也叫她痛苦不堪。但是她眼里带着希望,映照着头上已经破开的空间节点,那处正源源不断的灌入新鲜的空气,像是外部的压迫过分的可怕,整个空间开始不堪重负。良玉知道,再不离开,他们会很危险。
她紧咬牙关,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赤红色的丹药一口吞下,紧接着挥动左手上的青光朝着右手一剑下去,鲜血很快从伤口处涌出,良玉攥紧拳头,将鲜血滴在青鸾双剑上面,道器法宝瞬间激发出耀眼的灵光,带着两人一飞冲天。
修士喜欢高阶法宝不是没有道理,像是青鸾双剑这样的道器,虽然不是修士的本命法器,但一向与主人心意相通,神识相连,只要温养一段时间就能够以精血激发法器储存在内的强大能力,但每发动一次,都会一定程度的损伤法器,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也没有人愿意这样做。
果不其然,良玉带着祁枫刚一出空间节点便被迎面的一道灵光击中,亏得集星洗月砚在身前挡住,非常时期,良玉看也不看他们,瞬间捏碎了手中一沓瞬遁符,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不过这些家伙很是顽强,甚至还有元婴期的修士,祁枫的万里瞬遁符虽然是好东西,但她毕竟还带着一个人,速度上很成问题,后面的修士穷追不舍,不时发出强大的法术攻击良玉,偶尔中招集星洗月砚也会替她挡住。
她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避难,丹田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上下跳动,良玉眼里一亮,紧接着一头扎进大海,带着定海珠的某人十分顺利的甩开了后面的家伙,下潜到了附近的一座海岛下方,良玉凭借遁地术很快找到了一个勉强足以伸展的空间,随即将祁枫放入其中。
一连串激烈的行径加之灵力的过分透支早已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只有她的元神仍然不屈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良玉迅速将祁枫安顿好,将那套五行阵法直接甩了出去,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猛地一松,之前累积的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像是置身大火中,极度缺水的同时,还必须承受着撕裂般的巨大痛苦。
胸口处同样灼热的厉害,良玉挣扎着触碰到胸口的位置,嘴角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最后看了一眼对面那人,终于缓缓的沉入黑暗之中。
第五十一回
这一日,对于瀛洲修士来说,极平凡,却又极不平凡。
临近正午,瀛洲大地突然间微微颤抖,四方海域掀起滔天波澜,立在祁氏家族山门前的石狮子更是剧烈晃动。
内门大门处,一袭青衫的男子快步跑进承续殿,“家主,璇玑阁内少主的魂牌突然有动静了!”
正坐上方的中年男子闻讯面带一丝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男子赶忙摇头:“是好消息,少主魂牌突然大亮,灵力上涨,应该是已经突破元婴了!”
话音未落,远处天空一声巨响,震动整个瀛洲,祁净天迅速起身走出大殿,远处东方天空祥云突现,灵桥飞架,仙音阵阵,不多时只听见一声巨吼,一只异兽虚影已然脚踩祥云,盘旋在上空。
祁净天定睛细看:“这是……”
只见那虚影出现不过几息的功夫,便连着祥云、灵桥等便一同消散在空中,身后的年轻男子有些心急:“这会不会是少主的结婴天象,若是如此,宋谦愿立即前往迎接少主!”
祁净天先前见到此景有些恍惚,被他这一弄,倒是镇定了下来,转身走上高台仔细揣度了片刻道:“去请太叔敖一同前往。”
立在下面的宋谦先是一愣,随即领命退下,独留祁净天一人坐于殿内沉思。他知道祁枫选择这个时候结婴很是一反常态,这之前回来祁家报信的弟子只说他被卷入海底踪迹全无的时候,祁净天确实有些忧心,但想到祁枫绝非一般的资质和来历,又是身负绝佳气运,一般的劫难应该没可能伤及他的性命。
但结婴却不同,天道至高无上,俯瞰众生,更是最重制衡,祁枫在此界又是绝非一般的存在。也正因如此,他的每一次进阶,都势必会引起天道的注意,从而带来危险。
离开之前,他便交代过祁枫,只有回了祁家修炼之地才可以进阶元婴,因为这样的话,才能更多几分把握保他平安,但现在……
如果这不是十分的巧合,那么结婴的就必定是祁枫无疑了,之前东方海域天雷滚滚,他便推测应是有修士渡劫,但祁枫若是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渡劫的话,当时的情景势必十分危险。
祁净天想到落星岛弟子回来时同样一身是伤的狼狈模样,更何况据弟子形容当时场景,这些时日,祁枫魂牌时明时暗,他同样心悬一线,充斥着不好的预感,只觉得凶多吉少。
没想到他如此胆大,绝地险境之中也敢如此冒险,如今想来,竟还有些后怕,只是这小子却带着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倒是有着年轻人的血性,鲜活的很,如此看来倒也不是坏事。
毕竟如今祁枫已经结婴成功,他心中也算是落了一块大石,只盘算着等他回来,应该如何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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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余群岛又是一年的花红柳绿,来往人群熙熙攘攘的繁华码头,宽阔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还有三五成群的年轻男女,他们脸上带着青春独有的气息和稚嫩,身着素衣道袍,实是难得的一条风景线。
而这般景象都落在了街道旁酒楼上举杯小酌的男子眼中,他看了看对面不复以往温润风流的男子,声音沉稳道:“难得道君放你出来却是这种表情,这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
祁枫闻言也不抬头,只淡淡道:“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那你觉得本少主应该是什么反应?”
坐在对面的云越依旧神色平静:“从一年前回来,你对我的态度变得实在有点快。”
他不是抱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声音里似乎不掺杂着一丝个人感情。
祁枫捏着手中的冰玉小杯抬眼看了看他:“你为何要对她说那些话?”
云越闻言一愣:“她?”见祁枫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云越这才恍然:“一年的时间对你这样耐不住寂寞的人来说可是不短,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她。”
祁枫脸上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回答我的问题。”
云越也不迟疑:“自然是为了挑拨她和你们祁家的关系。”
祁枫握着杯子的手一顿:“为什么?”
云越眼里一片平静:“因为不希望存在异数,事情必须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轨迹前行,任何环节都不允许出错。”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祁枫嘴角露出讽意:“你以为我会轻易接受,云越,你第一天认识本少主?”
云越直视对面男子漆黑深沉的双眸,敏锐的在里面捕捉到了一丝疯狂和毁灭,他心中一跳,刚要开口,便听见他继续道:“我与你私下盟约不过是为了保住我想要的东西,而你却想毁灭她,看来你我之间不适合做朋友,做敌人倒是正好。”
向来风云不惊的云越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毫不怀疑现在祁枫的态度是认真的,并且或许已经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只不过他面上看着冷清依旧,又是城府颇深,对于见风使舵也是可以接受的:“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若只是如此也有影响,只能说她实在不够坚定。”
祁枫却是一笑:“几句话?也包括把我祁家的事情随便说出去吗?”
这一次云越眸色一片深沉,目光淡定的看着他:“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有值得保密的价值?”
祁枫闻言勾起嘴角:“别以为你们云家为了位子斗得你死我活,也拿这个来衡量我们,祁家还不至于目光短浅到窝里反!”
云越目光落在他身上几息的功夫,便又恢复了淡定:“你我之间早有协议,怎么,你想反悔?”
祁枫收起多余的表情,淡然道:“你心知肚明,若是如此,我也不会约你到这里,说这些废话。本少主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过要通知你一声,这笔账本少主记下了,将来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看着祁枫脸上竟然露出些许狰狞,说话间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这感觉让他新鲜的同时,也升起了浓浓的警惕性,不过脸上仍是十分平静:“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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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云越见面摊开说了一堆,双方又交换了一大批修炼资源,另有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处理的事情也需要仔细商议。回到祁家的时候已然是日暮黄昏,这样红霞满天的画面不禁让他想起了一年多以前那被映红了的天空,大海,沙滩,还有不远处身形缥缈,神色略显漠然的女子。
她义无反顾踏进阵法的那一瞬,祁枫只觉得胸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了一下,如今留下的只剩仍然历历在目的场景,而那个时候的感觉却早已回想不起来了。
结婴成功之后醒过来的自己,身边凌乱一片,周围甚至只有一个狭小的空间,集星洗月砚和玄黄晶盒出现在他身边不远处,像是被猛地扔在地上一样,身边还有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阵盘,他拿起一看,触及到上面的神识却是一愣,那残留的神识是他很熟悉的人。
可等他恢复过来找遍了周围却仍不见她的身影,结婴天象之后无数闻讯赶来的修士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但他心中仍惦记着那个女子,直到家族派人前来接应他的时候,祁枫心中依旧不想放弃。
再后来,他又去过好几次罗刹海那片海域,也仔细搜寻了附近的所有岛屿,除了少许的血迹之外一无所获,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找到她。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她故意丢下自己离开了。
祁枫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想象而已,回想起结婴时候的场景,就让他有些悔不当初,他以为事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没想到远远凌驾于他之上的天道竟然给了他当头棒喝。
自己当然清楚,依照梁玉的修为,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抵挡住九九雷劫的威力,就算只是不过十分之一的结婴天雷,依然可以轻易的要了一个结丹修士的性命。
结婴成功的一瞬间,他便陷入了心魔劫难之中,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然而却不是因为家族危在旦夕。
祁枫坚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更何况这也是她头一次会说这样中肯的话,才更叫他心中欢喜。
他无法自拔是因为梦境过于美好,有这样一个可以比肩的女子,她不过分软弱,也不会过分坚强,在她身上矛盾着普通女子可能拥有的东西,却还兼顾着与之对立的珍贵宝藏。
有时候的她可以冲锋在前,犹如真神降临,威慑万里;有的时候,她却也可以对着认可的人撒娇,因为不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而她同样清楚,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比任何人都坚持自己的原则,只有小事上,才会些微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这样矛盾着的感觉让他欣赏,更让他着迷。
他们相互扶持着追寻大道,她从不过分依赖自己,他们是相互需要的双方,在寂寞而漫长的修道之路上,他们相互给予着温暖,直到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