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良不由轻轻地从心底问自己。
何天弃一见金碧良从田寿房里走出来,立即知道陈长清失手了,知道恋战无益,不由叫道:“大家走!”一行人立即走得干干净净。
众人不追赶,急急冲进田寿的房间,却见田寿父女二人都安然无恙,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薛沉香奔到床边察看田大人,赫天南则急急上下打量着田尺儿,生怕少了一块什么似的问道:“尺儿,你没受伤吧?”
田尺儿受此惊吓,不由脸色苍白,问道:“刚才你们都到哪里去了,若不是那个姓金的及时赶来,我跟爹现在早就被那个老头儿给杀了!”
“金碧良?”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有些不信地往外看去,却见金碧良正沉郁地往外走去,不由道:“金少帮主,谢谢你!”
金碧良回头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但我还是把田大人的引信给弄丢了。”说着依旧低了头,沉郁地向前走去,左臂空荡荡的衣袖在他身边飘飘荡荡,平添了许多落寞的感觉,与先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薛沉香看了,突然也无由平添了一种莫名的沉重,“人生啊……”良久,薛沉香方不由轻轻地叹道。
李家老宅,李汉成欣喜万分,手中玩弄着田大人的印信笑道:“田寿呀田寿,你也有今天!丢了皇上御赐的大印,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明天我就让爹一本参上去,看你北王爷还怎么遮掩?”
李贵却是眼珠一转道:“公子爷,这田大人丢了印信,你又如何得知的呢?再说皇子也素知老爷和北王爷还有田大人是不和的,也未必直能把他整倒。”
李汉成不由皱皱眉头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依小人之见……”李鬼不由在李汉成耳边一阵嘀咕,又道:“反正那大盗韦笑河现在不在此处,田寿又跟他有七分相象,咱们只管将屎盆子往他头上一扣,他还能跑的了?让官府去对付他们,岂非省咱们不少的心?”
李汉成点点头,却又道:“可是田寿不会武功……”
李贵却奸笑道:“这个公子爷就不必担心了,时知府是个软蛋,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田寿要说话,好!印呢?没印你就是江洋大盗,还冒充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更要杀头!”
李汉成听了,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却道:“我只是担心薛沉香,江城月那批武林人物……”
“咱们这是借官府名义行事,他们虽然胆子大,但也都是有家有产业的人,他们要反,正好,给他来个私通大盗,抗官办案的罪名,让老头求上面一道旨,发兵给剿了,天冥宫不还是求之不得吗?咱们也少了一块眼中钉,一石三鸟,何乐不为?”
“恩!”李汉成终于陶醉地点了点头,笑道:“李贵,看不出还真有你的,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是夜,李家老宅数件珍宝被盗,且有火起,烧了足有两个时辰,护院武师追踪江洋大盗韦笑河一直到福泰来客栈,韦笑河失踪,武师要入内追查,却给人像稻草一样丢了出来,六个人冲了进去,大街上躺了三双。李相国的儿子李汉成一早便带了两名家将气冲冲地闯进府衙,时光正时知府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迎接;李宅是长宁数一的富户豪宅,李相国是长宁的土皇帝,所以李宅发生的事儿,第二天便传遍了整座长宁城。
福泰来客栈,薛沉香走进金碧良的房间:“金少帮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碧良看了薛沉香一眼却道:“薛楼主,有话请直说,现在也没什么外人。”
“好,金少帮主果然爽快!”薛沉香一笑,随即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也就直言不讳地道:“昨天晚上的事,金少帮主也明白,并没有一个人闯进客栈来,是李家蓄意冲着咱们来的;他们欺田大人丢了印,来势汹汹,是想把咱们一网打尽,金少帮主本来就与此事无关,也不必趟这趟浑水,所以我想……”
金碧良一笑,伸手呷了一口茶道:“薛楼主是嫌金某在这里白吃白住,想赶金某人上路了?”
薛沉香也不由一笑,忙道:“金少帮主说哪里话……”
金碧良却单掌一挡,脸色正道:“薛楼主,我这个人以前的行事你也知道,无论如何是不配跟你们这些人坐在一起的,但有些话我现在却要想说,不知你能不能听得下去?”
薛沉香一伸手:“金少帮主但言无妨!”
“就当今之事,我不但不能走,我还想加入你们调查李相国图谋不轨之事!”
“为什么?”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
“因为……”金碧良突然抬起头:“第一,李汉成和天冥宫是一路的,何天弃废我一臂,又毁我总舵,这个仇我要报;第二……”金碧良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我以前做的恶太多,现在我想……我能不能向以前被我害过的人赎一点罪?”
薛沉香轻轻一笑,却盯着金碧良也了呷一口茶问道:“是不是因为田姑娘……”
“不不不,”金碧良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你别乱猜,我只是感激她,把她当做小妹妹而已。我所做的一切,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然而,金碧良心中却又在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你所做的,真的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真的没有吗?没有吗……”
“那好,沉香代表大家欢迎你!”薛沉香突然站起来向金碧良伸手道。
金碧良见薛沉香伸手过来,不由吃了一惊,却轻笑一声道:“薛楼主就这么相信金某人?”
“如果每个人我都不信,那这个世上,我又能信谁?”薛沉香笑道,美丽的大眼睛清澈透亮,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谢谢你!”金碧良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伸出一只独臂,紧紧握住薛沉香的手,激动地道:“你是第一个肯支持金某的人!”
薛沉香走出房来,却见江城月正朝着自己笑,不由问道:“江少门主,你笑什么?”
江城月笑道:“薛楼主果然厉害,连江某人笑都不许,相比之下,江某倒觉得何兄弟有些不及你了!”
薛沉香忙笑道:“江少门主这话可就错了,刚强体现在女人身上,温柔体现在男人身上,都同样不失为美,更何况,何公子知道我心强,喜欢出风头,所以处处让着我,其实他深思远虑,灵活却又沉稳,这正是行大事的本钱,他现在只是不发而已,一发则必定石破天惊,天下皆知,又哪里像我这般招摇,雷声大,雨点小?!论才,论德,沉香都惟有甘拜下风而已!”
江城月笑道:“薛楼主客气了,可我总觉得何公子有时太花心,有时又太过无情……”
薛沉香笑道:“痴情固非他所愿,无情亦非他本心,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咱们姐妹又还能奢求他些什么呢?”
“然而……”江城月还想说。
薛沉香却忙岔开道:“江少门主,咱们先不说这些,大人怎么样了?”
江城月道:“幸好陈长清下的毒不是太重,大人现在已然无碍,只是丢了印信,大人有些着急。”
薛沉香也不由一皱眉头:“这事却是棘手,软的硬的,李汉成肯定都不吃,唔,咱们看来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离此百里,有座卧龙山庄……”
“什么其人之道,其人之身?卧龙山庄是做什么的?”江城月大是不解,现在田大人的印在李家老宅,关百里外的卧龙山庄什么事?卧龙山庄也没什么实力很出众的名帮大派呀!
薛沉香却笑道:“江少门主,有些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但我马上要有一封信,烦你用你们栖霞门的火漆飞鸽传过去。”
好不容易说服许侍霜和许天台,从药王谷出来,走了一天的路,何天香只觉得又累又饿,眼见天色已黑,四周依然是山连着山,看不着边,摸不着沿,何天香不由叹道:“唉,看来我这个人是天生赶不得夜路!”不料话尚未完,就见远处山头上有火光闪耀。
“有火光的地方,一定就会有人!”何天香不由精神一震,展开身法向前扑去,果见山顶上一个约三十岁的汉子正在火架上烤一只野鸭,只见他紫面虬须,双目炯炯有神,腰间一柄紫金刀阔达三寸,一看便是个豪爽的汉子。
何天香一见大喜,老远就叫道:“远来即客,兄台欢迎吗?”
那汉子抬头瞪了何天香一眼,又低了头细细地烤着鸭,不冷不热地道:“我没说过欢迎你!”
“可兄台也没说过要赶在下!”何天香笑着已盘膝在火堆前坐了下来。野鸭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何天香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道:“好香!”却转头问那汉子道:“兄台如何称呼?”
那汉子头也不抬,只冷冷道:“我是大盗贼!”
天下居然有人自承是盗贼?!何天香不由大觉有趣,随即也笑道:“我也是贼!”
那汉子依旧沉得住气,还是懒得抬头地道:“我是大盗韦笑河!”
何天香更乐,也叫道:“我是卧龙山庄的小偷司马谨!”
司马谨是前代偷王之王,现在已七十多岁了,自然不会是何天香这么年轻的模样。那汉子见何天香还是不信,终于再也忍不住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何天香,极其认真地道:“我真的是江洋大盗韦笑河!”
何天香不由捂着肚子笑,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会害怕别人不承认自己是强盗?这人真是太有趣了,何天香心里想着,嘴上却不由叫道:“我也真的是小偷之王司马谨,司马老儿……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那汉子原本认为能将对方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脑袋滚下山去,却不料对方竟哈哈大笑起来,不由有些吃惊的盯着何天香。
何天香收了笑,却也不管那汉子如何地盯着自己,伸手便毫不客气地从火杆上,撕下一只鸭腿来放在嘴里大嚼道:“唉,你要真是韦笑河就好喽!”
那汉子沉声道:“为什么?”却扯下腰间的大酒袋仰天喝了一口。
“韦笑河虽然是大盗,但他杀的是贪官污吏,抢的是恶霸劣富,还仗义助人,太平山一个人就砍了二百七十个山贼,只粮食就大分了三天,那威风,那气势!像这样的英雄,谁不想见一见?能与这样顶天立地的汉子促膝长谈,那又是何等的痛快?!”何天香无不感慨地道。
那汉子看了何天香一眼,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突然问到:“你喝不喝酒?”
何天香道:“喝,但喝不多!”
“那接着!”汉子手一扔,酒袋便朝何天香飞来。
何天香伸手接过,喝了两口,只觉得芬芳浓郁,着实舒心,忍不住赞道:“好酒!”又扔了回去。
“他娘的,三十年的女儿红,怎会不好?只是后劲儿大了些!”汉子伸手接过,也扯了一条鸭腿在嘴里嚼着,却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何天香两口酒下肚,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听得对方说脏话,却也没怎么注意,继续道:“人家都说韦笑河气壮如牛,力大如山,一巴掌打烂了华尚书三幢宅子,一口气吹飞了王太监四百八十三匹江南绣缎……”何天香说得眉飞色舞,那汉子听得也有些飘飘然,却不料何天香又是一笑道:“可我还听说他有一次做案的时候,正碰上人家家眷蹲马桶,吓得他连蹦带跳地跑了出来,踩了一脚马粪不说,还一连三天没敢继续做案……”
那汉子的脸立即一下子拉下来了,不悦地道:“这些你听谁说的?”
“北王爷呗!”何天香突然觉得自己的话突然多了起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北王爷?北王爷知道我?”汉子不由吃了一惊,一个在江湖上被传为无恶不做的江洋大盗,竟能被远在京城的北王爷所知道,而且还知道的这么清楚,给予这么高的评价,这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汉子不由感到一种莫名的荣耀。
“他怎么不知道?他还说这年头像韦笑河这样的汉子已经太少了,只不过这个人太甩,抢的东西多,可甩的也快,到头儿来手里总剩不下几个,所以只好天天打劫,手顺了,金银财帛,不顺了,鸡鸭狗鹅也不放过,呵呵,呵呵……”又喝了几口,何天香觉得手中的鸭腿已快拿不住了,却突然问道:“哎,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他娘的!老子今天打杭州过,居然听说长宁敢有人顶着老子的名头做案!你说做也就做了吧,却偏偏只偷了两只鸡,摸了两只鸭就放了一把火,这哪是老子的作风?所以老子才来看看是他娘的哪个混帐王八蛋不长眼的,学都学不出一个样子来,竟白白地坏老子的名头!”那汉子的心情缓和了下来,却又气道。
“哦,那你的作风是什么?”何天香不由问道。
“像这种当官的大宅子,尤其是李相国的这种老宅子,当然是左手提一条口袋,右手提着大刀闯进去,先大喊一声:老子来了,儿子们快来接驾!把那能打的都打趴下,然后拉开口袋,把能拿的都拿了,把不能拿的都用刀砸了,再在李相国的床上使劲地踹两脚,撒上一泡尿,然后再放一把火烧他娘的……”那汉子越说越高兴,忍不住又举起酒袋来,咕噜咕噜一阵狂灌。
“痛快!痛快!就是这样,先这样,再这样……”
何天香听了也不由